家里的书不算太多，但也挤得满满当当。外人看来，书已成山，但所有的读书人都知道自己藏书的那么一底底细，那就是书积得越多，觉得空门更缺。
比如尤其头痛的是，自己乱七八糟的书山书海里，总有一些不配套的书，有的只有上册，有的只有下册。
最奇葩的是，有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会缺一册。
过去从旧书店里买了一套《源氏物语》上下册，以为是全套了，后来翻了一下，才发现这套书还有一个中册，真吓了一跳。虽然对此书没有特别的感觉，但是，后来还是网购了一本中册，使三本一套的这本书有了完璧。
自从在网上买旧书后，陆陆续续配全了一些缺上少下的书。
最近，终于从网店里把《李自成》的第四部给买来了，这样，这套书，终于在我的手里配成了一套。
只是这一间隔时间已经二十多年了。
《李自成》最早买的一卷是第三卷，当时到南京出差，看到新街口的新华书店里，正举办折价书展，看到《李自成》第三卷赫然在目，果断下手，买下了一套三本的第三卷。
在我的心目中，《李自成》代表了中国小说的一个高度，虽然某些学者对此小说不以为然，但是看看中国文学向来缺乏黄钟大吕的巨制，像《李自成》这样的作品，仅从文学意义上来看，就值得我们认真对待。
它开创了用西洋小说架构来组织中国历史故事的先例，至少让中国文学在面对着《斯巴达克思》《战争与和平》这样的西方文学著作的时候，我们的中国文学不再感到与世界文学的脱节、脱轨。
有评论家对《李自成》中作者时时跳出来加以说明的插入性语言如“封建社会”这类的政治评价啧有烦言，但是，剔除这些功利化的说明，评论家更值得关注的是小说里更多传递出的社会信息与情感考量，这才是这个小说里的真正有价值的地方。
像后来的历史小说《曾国藩》、九月河的清帝系列，在文学的架构上，都是一种倒退，文学性的描写，已经大幅度退步，如果说它们有可取之处，是它们在这些小说里提供的历史信息。
能以从容不迫的笔法，写出浩大的明末社会的广阔图画，现在看来，还没有能超过《李自成》的。
先有了第三卷《李自成》，后来逛旧书摊的时候，只要看到有《李自成》的其它卷册，一定会把它收罗到手。
其中第一卷第一册，还是在上海长宁图书馆的一次甩卖活动中买到的。那一年到上海去，单位里正好有一份《新民晚报》，去上海之前，无意中看到报纸夹缝里有一个信息，说是长宁图书馆正在搞甩卖馆里藏书的活动，所以特地抽了半天时间，乘着公共汽车，来到了长宁区，那时候上海还没有开通地铁，来到长宁区曲曲弯弯走了半天。到了那里，已是中午，只见图书馆前面摆出一个不大的书摊，一眼就看到了我正缺少的《李自成》第一卷第一册，毫不犹豫地收入囊中。虽然作为馆藏书，扉页上盖着“上海外国语学校”图书章，封面磨损得很严重，内页还装反了，但是，却很有历史的沧桑意义，这种感觉，正是我需要的《李自成》所应存在的氛围。
《李自成》最后四、五卷盼星星、盼月亮，几乎到了黄花菜凉了的时候，才全部出版。而这时，《李自成》也已经失去了社会的关注度。其实，《李自成》的故事走向，是没有悬念的，令人念念不忘的倒是那些虚构人物的命运归宿，但第三券中，作者已经将小说里最具光彩的女性慧梅处理成香消玉殒，那么，整个小说里的人物最终命运，也就不足以让人心怀悬想了。
所以，一般人能将《李自成》读到第三卷，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体验了，后面四、五卷估计很多人都没有读过，也没有那种愿望去读它。包括本人，我也是这样。
尤其是中国青年出版社在出版《李自成》后两卷的时候，根本没有按照前面三卷的版式体例，连续地出版出来，而是另立炉灶重打桩，将1—5卷重新编排，出版了全套五卷，这叫前面拥有前三卷的读书人怎么办？
把前面千辛万苦、浓缩了阅读体验的三部作品扔掉？重新购买一套新版的1—5卷《李自成》？
既然没有那种强烈的阅读愿望，那就等吧。
今年，意外地发现新版《李自成》五卷拆开来卖了，这真是喜欢《李自成》的读者的福音。
所以，趁着电商活动的机会，先把《李自成》第五卷上下册给买回来了，之后，一直关注着《李自成》第四卷，这一次，看到电商将《李自成》第四卷也列入优惠活动，便订下了这一卷书，这样，《李自成》全部五卷，终于凑成了。
虽然这一套书摆在一起，大小不一，新旧刺眼，但是，它却是最真实的与时俱进的版本，记载的是一个时代的真实的阅读感受。前三卷的版本，虽然格式小一点，但是，它当时给予读者的那份厚重感，是新版本的簇新的面貌无法传递出来的。
这就是一个读书人的怪癖。很多情况下，我会寻觅最初读过的旧版本，因为它能让人沉入彼时彼境，融入旧有的阅读时光，这样，才能找到初读时那种如灌醍醐的冲击力。像《悲惨世界》《静静的顿河》《猎人笔记》，我都重新选购了繁体字的旧版本，在那份古朴的气息里，感受文学的如醇酒一样越陈越香的魅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