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水余波:老油坊
文摘
2024-10-19 11:21
湖南
敬请点击上方“麻阳河”,关注我们心灵的家园。
这是一座传统式的木房子,正屋面阔三间、进深两间,前面配了一间二檐,左侧配了一间偏房。这一正一配一偏,构成了湘西民居常见的形式。油坊是牛角丘张老爷子家的。张老爷子我应该见过,但已经记不得他长什么样子。也许高高瘦瘦的,头发花白,一脸的皱纹,写满了岁月的沧桑。我去过油坊几次,那是很小很小的时候,每次都是太婆带着我去的。每当没事的时候,太婆就背个小背篓,拉着我的手,走下老屋前的石台阶,沿着村里的田埂路,不紧不慢地朝八里丘老油坊走去……那里,有好些个牌客在等着她。太婆爱打牌,油坊的老太太也很有瘾。于是,周边几个村子的老牌客时常聚在这里,一打就是一天。曾听二姐说,因为太婆打牌打得痴涎,小时候她时常看到瘦削的太公无数次倚立在老屋的楼角上,双手搭在栏杆上,歪着头朝村西的田埂路上打望。他希望能看到太婆回来的身影,但这愿望时常是落空的,只留下有些无奈的叹息:“那死婆婆儿还不回来煮饭……”小时候在老屋里见到的那些老牌客,什么桃源佬、金伯、珍月姑婆、大生大耀兄弟,还有牛角丘的小太婆等等,他们应该也时常来这油坊里,只是我并不记得。老牌客们打的不是扑克,而是他们很熟悉的老牌。什么天牌、地牌、人牌、和牌、梅花、长三、板凳、斧头、锤子……一堆名堂经。我从小无数次看过,也无数次听他们嚷嚷着喊这些牌的名字,都听出老茧来了,可至今认不得一张,更谈不上会打了。每当五六个老牌客在油坊里会齐,就在油坊堂屋的亮堂处摆起桌子,专心致志地玩起来。对于他们来说,打牌是为了延日子,让生活不至于那么单调乏味。他们每一盘也会打上角把钱,但时常一天下来,都还在块把钱里打转。有时候,还会因为角把钱,争得口水长流、野话连天。一打牌了,太婆也不再管我。即便有人提醒,她也毫不担心。“不用管他,这小孩听话哩!”“给他抓一把灰,就能玩半天……”真的,他们从灶膛里给我铲一匙灰,我就独自匍在地上,不声不响痴迷地玩个半天……我也不知道那会儿到底玩的是什么名堂经。于是,每一次去八里丘油坊,他们都会给我铲上一匙灰。当然,我也不会一直玩灰。有时候会自己参观探究这座大油坊。整个油坊堂屋是南北通透的,油坊的主体——一台木榨就安在堂屋最里头。几根大木头搭成的榨油机,其中横着的一根大圆木腹中已经掏空,里面排满了一个个圆铁环。榨油的茶籽粉、菜籽粉蒸熟后,会包裹在稻草里,放在两个铁环中形成一个饼。当整个腹槽塞满后,再加上一个个方木尖挤紧,就可以榨出油。堂屋正中房梁上垂下一根粗箩索,上面吊着一根又长又粗的木油锤,油锤前头用铁箍箍着。我没有亲眼见过油坊的大大们舞动油锤打油。但可以想见,那场面一定很壮观,很有气势。每一锤被舞动起来,猛地撞向那油榨,“当”的一声,发出令人颤抖的脆响。原本还有缝隙的铁环被慢慢挤紧,油便被挤出来,顺着铁环,滴滴答答流下去,汇集到一个长木盆中……在堂屋靠近二檐的一个角落里,有一座四方形的灶,只有一口大锅,那是蒸茶籽粉、菜籽粉的地方。靠近灶门的位置,向下挖了一个坑。烧火的时候,需要蹲到这个坑里往灶里添柴。靠近正屋西侧的半间屋子,有一座大碾盘。地上是数块石头拼成的圆形凹槽,凹槽上架着一块磨得光溜的青石圆形碾轮。榨油的茶籽或菜籽在这里碾成粉,再弄到灶上蒸。碾房里面的视线不如堂屋那么亮。每一次我单独去那看的时候,都不自觉产生一种害怕的感觉。也许是怕黑,也许是怕那块大碾轮突然倒下……只不过没几年,油坊的张老爷子突然离世,油坊便也无法再经营下去。很快,那座木架子屋拆了。油榨、油锤、碾轮……也许是上百年一直使用的东西,也跟着“轰然倒下”。能搬走的搬走了,不能搬走的,就地掩埋到了土里。上面经过平整,变成了三丘稻田。油坊老太太搬回了牛角丘老屋,老牌客们也不再到这里来,我便也没有机会再到这里入迷地玩上半天的灰……好多年我也有机会从这里经过,偶尔也会走到田埂头,想去找寻那旧日的足迹。还清晰可见的是那块大碾轮,埋在靠近田埂水沟的位置,露出半个角。每当稻田里的水溢出来的时候,便会顺着碾轮,嘀嘀嗒嗒流下去……温 馨 提 示
《麻阳河》真诚欢迎全国各地作者投稿,来稿请附作者简介和生活照片。因小编事务繁多,精力有限,对所有来稿,只审核发表与否,不做任何文字、语法上的修改,请作者认真修改好再投稿。本公众号发表的作品,出现的任何错漏,一律由作品原作者负责。收稿邮箱:mayanghe@126.com。原创文章所获打赏费总额不足20元的不予计提,20元以上作者50%,平台留50%用于日常营运(截至文章发表后第八日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