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影视守护民族文化：大连诗人李佳忆参与投资制片的背后故事

（一）

第一次到贵州，剧组便被那里的山征服。山脊上整团的云，象大朵的棉团，明艳地诱着你的目光，无法离去。总有一探身，便触手可及的感觉。

第一次走进陇嘎寨，便爱上那些依山而建，隐藏在树丛背后，错落有致的木头房子。老旧中透出的年代感，深知它经历的风雨，远比我们想象中要沉重，更为它坚强的站立而感动！

剧组从进寨那天开始，所有人都觉得很融入，寨子里的族人越来越习惯于我们每次开拍前的那一声高音"安静"，整个寨子都静止，包括那些鸡和狗。那一刻，他们的表现，不仅仅让我们感动，更为他们的善意所感染，浸心的温度始终如一。

当一个人问另一个人“敢不敢”的时候，另一个人必须说“敢”，这就是游戏的规则。小男孩朱利安和小女孩苏菲的相遇即开始于这样一场孩童的闹剧，一个精美的铁盒子就是他们游戏的见证。说脏话，扰乱课堂，在校长室小便，内衣外穿，一个游戏两人一玩十多年，他们什么都敢，除了承认彼此相爱。

拍第一场戏时，有一个婆婆一直跟着我们的美术老师，其实，她是跟着美术老师身上的背篓，因为，那是开拍之前，美术老师与婆婆买的，虽然语言不通，但美术老师通过比划，最后把钱留下，竹篓背走了。等拍完第一场戏转场时，婆婆便拿起背篓就走，美术老师赶紧与她交涉，最后答应，等拍完之后会还给她，婆婆便放心地离开了。其实，在早期长角苗族里，对于买卖交易是不懂的，他们会互相借用，不会买卖交易。并且那时他们没有金钱的概念。

我们到陇嘎寨拍摄，原本就是打扰他们了，所以，刚开始拍摄的时候，寨子里什么声音都有，此起彼伏。我们正拍着，一位老人牵着牛若无其事地从镜头前走过，牛铃叮当叮当响过很远，我们是现场收音，只能等他走过很远才重新开始。这样的事件总是层出不穷，后来我们与周围每家沟通，大概沟通的结果就是，在我们执行导演喊“安静”时，一定不要出声音和跑动，果然沟通有效，从此便在每一声的“安静”里，会出现这样的场景：因大鹅鸡鸭吵叫，有婆婆会从屋里取出棉被抱住一群正在吵叫的大鹅鸡鸭；牵着牛的爷爷会一把抓住牛脖子上的铃铛，躬着身子止住脚步，看着都觉他已屏住了呼吸；家里正在刷碗的也会停止翻动碗筷。总之，一声“安静”响起，整个寨子好像静止一样，只有山风一阵一阵打着周围树叶作响。有那么好多时刻，看到他们真诚的样子，我都会感动的直流眼泪，他们怎么这样可爱善良呢？

当爱一旦生根，就会疯长，会开出遍地鲜花，充满欢声笑语。

我们在陇戛寨拍摄的整个过程中，其乐融融，笑声不断。我们缺群演，他们都会一拥而上，我们需要准备拍摄用的餐食，都会拿出碗筷炒锅给我们。甚至，他们会取出最珍贵的窖里的水，为我们装满一大锅成为我们拍摄的道具。我们深知，他们的用水是要在整个寨子唯一一处泉眼里接上一天才能接一桶，水源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讲，比酒珍贵，每家院子里都有一个非常大的水窖，蓄存着他们赖以生存的水。

我们拍摄的主场是租一位八十多岁婆婆的家，我们经常要拍夜戏，她总是蜷在角落里，等着，等我们收工了才会进屋睡觉，每次看着就非常心疼，她个子非常娇小，不到我的肩膀。每当我们拍摄很晚都会与她讲，可不可以坐在我的腿上抱着她睡？因为我一定能抱住她的，她很轻软。

我们拍摄其间，与他们的故事很多，让我们感动的每个瞬间，总会在以后的日子里，温暖着我们，让我们每每忆起，依然会满目泪光。

象这样的一群人，简单、真诚，慢慢把爱勾画出美好的样子，温着周围的一切，缓缓如洗。

（二）

电影杀青之后，我去成都拜访了长角苗族纪录片的制片人王剑老师。四个小时的纪录片，拍摄周期17年，非常珍贵的影像。纪录片中很多人物都是电影《落绕》中是人物原型，而在拍摄《落绕》这部电影之前，我们并不知道有人拍过这里的纪录片，而在我们建组时，导演推荐了监制赵博老师，直到赵老师进组，他才知道我们要拍长角苗族电影，而那部拍了17年的纪录片是赵老师队团剪辑的，我们同时都吓了一跳。中国长角苗族第一部纪录片的剪辑竟然无意中成了第一部长角苗族电影的监制，真得奇幻，这是巧合吗？唯一一部纪录片和唯一一部电影，相隔快二十年，就这么搭上了？至今都觉不可思议。

去成都看了纪录片后，才发现，后面还有更为奇幻巧合的事。

电影里每个人物的名字都是我随意取的，因为与寨中人语言不通，所以开拍之前编写的故事不知道有原型。而看了纪录片后，也与王剑老师讲了电影内容，王剑老师说我们电影的故事是有原型的，他说寨子里曾经收养过一个汉族女孩子，那个姑娘现在贵阳，他们的纪录片还是那个姑娘翻译的。

剧照

那一刻才知道，我们编撰的故事竟然有一部分是真实的。我们电影里女主就是被收养的，原型那个姑娘姓杨，电影里的名字与原型姑娘名字姓氏一样，名字只差一个字。纪录片中那个巫师的名字与电影中巫师（鬼司老人）姓氏一样，名字也差一个字，并且，女主与原型以及巫师与扮演者，都特别像。而当初在邀请这两位演员之前，已经确定了别人，但在拍摄之前，他们都因有事无法参与电影的拍摄而临时更换演员，最后确定的这两位演员，竟然与原型长得特别像。不知道这些巧合是怎么产生的，是真的巧合吗？

这个世界总有许多事，看似巧合，其实不是巧合，好像是原本就安排好了这一切，只等你去做了之后，它便与你不期而遇，让你吓一跳之后，便惊奇地地以为这一切是巧合而心生欢喜。

（三）

电影《落绕》是孤独的，在生产的过程中，是艰辛而难忘的。她从那片山里走出来，经历了表达的困难。但她可以望见，荒漠里仅有的绿色；愿意呵护河床纹理中，弱小的生灵；她把坚强刻进悬崖绝壁，用沉默的方式擎起。更多的时候，她讷言，对诸事不再评判，干净妥贴，带着单纯的意识坦荡地站在山脊。 

她的所有坚持，只为真实地记录一段人类历史的沿革。从人类学的角度去理解，一个文化现象的形成到结束，留给我们的思考，以及，人性中的坚守到底是什么。 

时代的进步，如果是以文化的形式出现，那么，它是在有证据的情况下，向外呈现它的先导性。而旧的已过去的东西才是它文化的根基和证据。 

任何一个文明都是完全可以找到使其进步的根源，它的所有经历，是那些值得尊重的参照，才使其可以有如今的进步，那个参照永远带着独有的属性。过去的一切都是每一个"现代"的参照系，是一切“现代”的根基，无关好坏。而且，它是可以真实地告诉我们，它曾经存在的合理性。只有正确认识它，才是真正的文化自信，而文化自卑才是落后的最大根源。在文化解读中，过去发生的一切，才是最为珍贵的宝藏。

《落绕》对这个隐在西南角落里的一小部分少民族长角苗族的尊重，完全体现在电影故事里。

她不谈论过去，不谈论遗忘，只关注传承的每一次洗礼，留下干净和明媚，用来表达这个民族是怎样坦然面对一切。你若用心走近这个民族，会发现，人性，在这里从未被遗忘。

写给拍摄地的诗

【岩脚古镇】

——给六枝岩脚镇

你在深山腹地，孕育了一片

有水的地方，当山风经过水面

点着文火，慢慢的熬这黛色峰岭

就有了一个别致的名字：岩脚

山里那块最大的石头

是你用来雕刻石磨，雕出的

纹理，砚开背后的故事

与岩脚面一起，笔直的

挂在山间

推开廻龙溪的门

氤氲中若现的样子，多像

多年前，他们的爱情？

有春色满目的平和

每一个水花溅处，都带着

湿漉漉的声音，写着

前世今生

你始终顾及，远山倾下的影子

压住了最原始的底色

你便愿意，默默矮于山下

绘一处水乡“泽处是江南，

流水畔人家”

用来告诉自己，美是可以

随遇尔安

【樱桃花雨】

——致长角苗族陇嘎寨

当我胆怯的闯入

柯洛倮姆的“坝子”

你在西南的角落里

迎着风，不语。

在逆光的气氛里

乌蒙山将你抱起

隐于暗处，那一刻

樱桃花就开了

我越来越迷恋生活的细节

那些斜视和手语，藏了

多少秘密？费长房的尺子

量过所有，也未量尽

这苦情之地，我愿是那个

掌尺之人

你在用旧的时光里

推酒，落泪

方式简单到让人心疼

在心深处最软的地方

你用了一个轻抚的手势

那一场，樱桃花雨

象极了我的眼泪

【乌蒙大草原】

——致盘州市乌蒙大草原

组稿编辑：晴天雪| 编审：西卢

文字授权&预览校对：李佳忆

图片提供：李佳忆

第2047篇，二，腊月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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