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边记
老了回忆
六瓣花语，有音有画，有诗不在远方
世界很大，我们总会相遇，一同去远方
张
泉
诗
歌
ZHANG QUAN
扎尕那，你坐在八月耀眼的阳光里
上一期（↓）：
张泉，也叫巴山毛人。
1974年生，教书，写诗，学画，现居四川万源。
若尔盖耗牛
和草原上的羊马一样
若尔盖耗牛也是低着头，吃草
我和它们舌尖上的味道应该差别很大
但比星系间略小，既使偶尔有一只抬起头来，
上天让我们目光相遇
我的目光还是那么多肉
它的目光还是那么青悠
与经幡有关
在一个草原上的玛呢堆旁，
一些彩色经幡飘动
干净，耀眼，烈烈裹风
阳光的强度照射着巾幡上我不认识的经文
忽左忽右，发出轻微的啪啪声
仿佛在我内心击碰。从甘南到川西，又从川西
到甘南。一路藏区行来，见了几座著名的寺庙
数不清的白塔，一些鸽子扇动群山和蓝天
在米拉日巴佛阁，我跟在一位躬着腰
一手拄拐、一手拨念珠的藏族老人身后
绕着佛阁转圈。他走得有些快，我和十一岁的女儿
也不敢马虎。每走一步，我的心似乎就更干净一点，
心愿离回报就更近一点。我是一个俗人
为了身边的女儿和远方的亲人
我闭上双目
停下了心中所有的晃动
扎尕那
你穿着刚租来的白红相间的藏族少女服饰
斜身坐在山顶的绿草坡上，白云从背后蓝天下
光秃秃的灰色尖耸的峰间冒出。这是甘南有“东方瑞士”之称的
扎尕那，你坐在八月耀眼的阳光里，你是大自然的女儿
一一和我的公主。你是神的赐予，我却曾向你
发过火山般的脾气
你坐在倾斜的草坡上这一刻：
圣洁，美丽，宛如天使
在这远离家乡也远离红尘的两小时里，
我要偷偷向天空和大地赎罪：
封闭，纯净，你给鹿喂草时鹿给你的信任
你在观景台上看见并一再确认那站在洞口暸望的土拔鼠
你是来拯救我残生的游云，犹如这短暂
而不完美的风景飘出记忆。扎尕那一一这神秘的译音
舌对齿颚的抵冲或响亮的弹离，像那些石灰质的尖峰
一旦在生命或宇宙中确立，就会永远不断地重升
你坐在八月耀眼的阳光里，你是大自然的女儿 图：张泉 |
掉了一枚硬币
夜里，我坐着看书
突然掉了一枚硬币，清脆的响声
吸引我的目光四处找寻。很快我便找到
并捡起了它，是一枚暗黄色2014年产的五角铜币
翻过来，刻着一朵莲花图案
它是一次买烟、还是一次坐中巴车被找回我裤兜的？
记不清了，捏着它，比一张纸币重
又无比轻微，就算扔了也不会可惜
但它顽强地在看不见的手与手之间流动
并坚持抵达我的手中
在我沉醉于精神世界时，不失时机跑来提醒我：
没有微不足捡的钱，也没有微不足道的
生活。它发出声音的时候，你应该停下来
倾听它有限的滚动，让它跌得有一点尊严
并在确定方向后，刚好压住
白天的那一面
跟在一对
恋人模样的高中男女生身后走了一小会儿
从步行街出来，我边走边有分寸地
抛高了右手拎的装卤豆笋的塑料袋
这时，我看见前边一个穿蓝色毛衣的女孩
和一个穿红色校服的高个男生伴行
女孩温柔而暖昧，男生知趣同步
他们身后的空间形成了一道扇形的异域
我被迫陷在异域里恍恍惚惚走了一段
这不怪我，尽管我也想沾点儿高中生的浪漫
可是，当我想起如果女儿以后这样
我该怎么办时，装卤豆笋的塑料袋
便泄气似的落到腿边
想着想着，我就拐向了斑马线
而把他俩和他俩的问题，抛给了另一条街
夜里散步
每个饭后的夜晚都充满危机
走出家门的每一步，都悬而未决
才走几步，就得掏出手机
以掩饰心脏的漫无目的
巷子口，总有几个男女初中生在那里打堆
一辆白色踏板摩托正在充电
为什么中年人在每一个地方都要看出点儿危机？
而你装作镇定，用一根新点燃的烟武装傲气
一个和五十多岁的秃顶男人，差点被地上的呕吐物
绊上一跤，我礼貌而尬尴地赔笑
并非必要地理了理自己光头上的帽子
以更谨慎的步伐继续前行
一只小狗在等它的主人，我内心的呼吸
渐渐平和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
做一个稳定而不崩溃的中年男人
像兜里安静的打火机，不觉得重力
不发出声音
它发出声音的时候，你应该停下来 倾听它有限的滚动 图：小红书@Swon Wong |
观画记之常玉《孤独的象》
荒漠上，一只剪影似的褐象
孑然独行，边走边做减法，
减得身边空空荡荡，身体在画中的比例
越减越小，再小，就不见了
背景色上深下浅，极简，辽远
下面有一道和象相应的褐色粗犷地伴随
像是小山、河流、时间或经过的事
常玉，这小象就是你，或者巴黎的陈子昂
走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时空里
喧嚣与繁华散尽，知交全零落
你下意识地走着，仿佛永远走不出意识的荒漠
又象翘着尾巴要走向宇宙
一根细线似的长鼻
挂在支架似的两根象牙间
像荒谬的，没有结局的
结局
常玉《孤独的象》
观画记之常玉《曲腿马》
高贵白马，腰系红凹鞍，头系红辔绳
一只腿屈膝于地，似跪非跪。委屈的脸
隐入曲腿后，两条结实的后腿，高贵地撅立
这又是一幅现实的剪影，另一只前腿
可怜地前撑住快倒地的尊严，纯黑通透的背景
让这只白马处在众目之下，无处隐身的
羞辱，女性的隐忍
让自我感觉高贵的白马，骆驼祥子一样
全身和全部黑色的重量
呛得它差点趔趄栽倒！而身上隐显的斑纹
犹如印满粉红勋章的连衣裙,
常玉《曲腿马》
观画记之库因芝《拉多加湖》
几块大石头待在湖岸，更多石头
埋在水中，湖面自行静静滑向天边
刚好碰到一条捕鱼的小船和另一只船
张开的白帆。硕大的云朵汇作天空城堡
一一人类的幻想，在湖面投影
却互不干涉，水里的石头
听着船的桨波轻轻漾过头顶，有一块
甚至从水面冒出了头
出来后，又不知干些什么
库因芝《拉多加湖》
组稿编辑：晴天雪 ▎编审：西卢
文字授权&预览校对：张泉
首图：小红书@樂悠刘Leu
封图：小红书@高原反应传媒
第2017篇，三，十一月初四
六瓣花语｜liubanhuayu0326
诗歌，散文，古韵
主创：晴天雪，西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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