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边记
老了回忆
六瓣花语，有音有画，有诗不在远方
世界很大，我们总会相遇，一同去远方
刘亚武诗歌精选
liú yàwǔ
在冬天我们需要一点赭色
上一期（↓）：
刘亚武
生于安徽岳西，现居江苏昆山。
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协会员，野马渡诗歌雅集成员。诗歌散见《诗刊》《诗歌月刊》《扬子江诗刊》《诗选刊》《星星》等杂志，多次获奖和入选。2019年曾参加“跨越重洋的玫瑰”第二次中外诗歌沙龙。
致
两
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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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冬天我们需要一点赭色
——致华莱士·史蒂文斯
这不是弗罗里达的夜晚
有一只吉他弹奏着海水的蓝
混沌又清晰
混沌又清晰的蓝，也占据这个下午
水杉卸下绿铠，露出亵衣
一排排赭色，在城中村的水洼边
在小鸊鷉的颈项上闪耀，冰冷河面上
所有的划痕是水杉赐予的
一种接近大地的本色，生生不息地
穿过岁月，曾染指校园青蓝水泥地上
哒哒远去的皮鞋，也曾将胆大的帕里斯
烧成灰烬。硝烟过后
赭色海伦幻化为爱琴海安静的蓝
诱惑又治愈着老国王，和所有男人
古老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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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调
——致西周
平静的大海一定在唱一首歌
分贝很高，我的耳朵不能听见
大海一定用腹语说出了一些词语
词语深处的海水一定是忧伤的
忧伤那么多，我看到声音中的蓝
却无法安慰
一尾巨大的鲸鱼跃出深夜的水面
替大海说出它的沉默
天路
三
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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眩 晕
玻璃，翅羽类的昆虫与鸟
不可穿越的梦
他们永不知道空气中何时多出一块
坚硬的透明
一次次，几乎本能地撞击，永不转向
直到昏厥在身体的物性里
我曾经目睹灰蝶，野蜂和一只山雀
相似的命运
此刻，当我站在一块长长的玻璃上
俯视着低处的河流与草场
不会想着以身体，搏击这透明的坚硬
而在内心不息涌动着
坠入绝地的眩晕，这股力量
让玻璃的迷障消失了
我挥动羽翼，降落在对面的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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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照墙
黄昏的光，明晃晃的
从杜克大道
开始追赶，当我们自西向东行驶
已无法直面彼此的眼睛
疯狂的一幕发生——
一栋大厦朝西的玻璃窗上
所有的光在汇聚，几乎燃烧起来
它的出现仿佛就是召唤我们
快速穿过那面火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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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栈道
这玻璃下面的世界
并非虚无，只是向你呈现
那隔断的另一半山体
只是让你看清
那无法连接的过去，虽然许多年前
我们曾来自那里
此刻云雾很大，我走得决绝
你却战战兢兢，不敢随我
完成这剩余的天路
仿佛你和我之间
依然绵延着，三十年的山道
一道玻璃就可以阻隔
仿佛你并未来过
这透明的栈道
唯我一人怆然独立，上下虚空
万物慈悲
三
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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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 蛰
雨不停地下，水洼一团一团
像草地醒来的清亮
去年一道道黑色会唱歌的闪电
掠过大地绿眉毛的乌鸫
我并没有看到，但水洼的眼睛
一定替我看见了金黄的鸣啭
开放多日的梅花，红粉洗去很多
紫薇的籽粒包裹在黑铁中
就像僵硬的冬虫在大地下蛰伏
只待一个声音
从一万五千英尺的深空锤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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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 水
不知道夜雨何时停的
醒来时，整个人
已沦陷在湿淋淋的空气里
带着泥与草的气息
雨后小鸟因为鸣叫的亢奋
无视了我的打量
一个推车老人怪异地脱衣
要做回一个赤子
“哦，南方的春天已到站”
万物生，也带着病患
我走到要去的花园
宫粉梅的花瓣雨追随风的潮湿
像一个永动机
穿过岁月无尽的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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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
一生中陡峭的时刻
雪就来了——
一张白纸，将污浊覆盖
那慈悲的白字，发着光
没有谁能看见
直到乌黑的脚印析出
直到下一张白纸
下着雪，辗转来到人间
生息
三
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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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市
向晚经过路边摊，浓烈焦糊味击溃
我的鼻官，让我完全忽略
啤酒杯的碰撞，与甜味酒话
——我曾倾心一醉的场景，随混沌的
蓝烟飘走了
我走向更深的街市，精致的绿道
像I型公园，栏杆上挂着照明灯管
蜘蛛们从很长的夜色中走出
烤架上不见炭火青烟，赶夜市的飞虫
以身体，交换光的照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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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 荷
日光燃烧的痕迹
——白烟，依然游走苍穹
肤浅的夜起风了，草本的纤指
伸过来，像那个绿衫女孩
盈盈一握的沁凉
她已准备好了，我却没有勇气
送出内心清瘦的词语
哦，薄荷女孩，所有的夜晚
——现在与过去的
白烟是否也涂抹着你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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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 树
栾树是一座花寨
挂满铃铛的红壳鲜艳
却听不到声音
有的刚开出黄黄的花穗
像抱团的群星在白昼处闪耀
在高速公路的绿树林里
还有一些栾树横斜着
台风后我无法参透它们的命运
巴士搬运着一个个瞭望的窗口
嗯，或许明天，它们将不再蜷缩
痉挛着，将各自的身体拉直
青春
五
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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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色笔记本
像一种弃置
在书房一角静卧着
薄薄的灰尘在腌制
就是在那里，闪耀停止了
没有人去打开——
仿佛很多个秋天的树叶
复燃，从橙色灰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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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书房
我的书房，像顶层阁楼
溢出的部分,孤单浮现于楼道
虚空之上
书房里，尘封的旧书籍
和浓烈烟雾，越积越多
终将压垮，这凉薄的水泥地
半夜里听到邻居的脚
敲击着木鱼楼梯，我看见
另一个我，回到身体里
一本书，肉身在缩减
空无在上升。整个书房
缓慢地，变轻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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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 带
在两道月牙之间插一把银锁
——菲拉格慕，来自佛罗伦萨的皮带
西蒙内塔女神，或多年后的你
经过门店时将它买下
那一瞬间，我相信你没有任何犹豫
多巴胺分子像气球一样
几乎将你撑爆
双D扣头或复调锁芯，隐藏着
鸢尾花古老的对称
你的绳索沦陷别人也缚住自身
关于爱情的教谕，但丁将他的怯懦
遗留给了我们
——菲拉格慕，我依然戴着它招摇过市
阿尔诺河在亚平宁的群山中回旋
它曾流经我们的身体，一下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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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了猴
知了猴不是猴，也不是蝉
至少我认为不算
它有足够年份，在黑暗的地下蛰伏
趁着夜色幽暗，雨后泥土松软
像一只幼虫，缓缓爬向
它的白杨树。而江边的人们
早已打开电筒,要网罗这人间窖藏
总有知了猴来到树梢，羽化为一只金蝉
在阳光照耀的白杨树上，大声述说
那幽暗的岁月，也会歌唱
这短暂的夏天
“知了，知了”，仿佛一个禅修
像父亲们，在爱过之后死去
像母亲们，在分娩之后死去
新的虫卵随腐叶穿过冬夜
在春天醒来，去往黑暗的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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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的白杨树
最多让盛夏的风吹一吹
金蝉吼几嗓子
让八岁的小男孩折断
妈妈的竹鞭后
噌噌噌几个呼吸就爬到树上
这时的白杨树就会大声唱歌
不断地长身体
现在是高高的白杨树
让一直爬树的小男孩
很快地消失，他归来时能听到
非常熟悉的旋律
那千百片绿铙不停撞击的声音
沙沙，哗哗，唰唰
高高的白杨树就站在那里
可是他再也不能看见
四季
四
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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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将枯
荷将枯，充盈这场域的声势
正在消减
廊桥从水上经过
仿佛就是它，将满池雨荷
与湖水的渺远分开
在荷的世界，一种圈囿
深植于禅院
或居士们清雅的婆娑，从未想过
像个野丫头
在乡村的河水边疯跑
荷将枯，还剩半个夏天的血
现在要想一想
干枯到底？还是以残荷之身
直面一种变量
——廊桥外那大片空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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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的白玉兰
月光照着寂静无人的深夜
一些白玉兰已经睡熟
一些白玉兰依然醒着
淡淡的蓝，笼罩着熟睡的脸
它们的梦在发光，而夜风
将失眠者的话语传递过来
“在白天，对着天空的湛蓝
我已经唱了很多歌
很久没这么疯了，非常疲倦”
“再坚持一会。我们在冬夜
带锥体的花苞中
和北风周旋了那么久”
风大了一点，月光有些弯曲
她伸出手，月光有很多手
安静抚摸着，一张张熟睡的脸
她知道天一亮，它们像雪一样
落在返青的草地上
而另一些，将变成鸽子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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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火的绳子
梨树的绿云擦拭着村庄的九月
散步时我们都能遇见
墙角的苹果树已长出果实
看一眼就酸涩 ，秋风磨擦哦磨擦
她的小脸真地红了
离开那冷灰的树枝
我去往江城快要握住你又隐匿
多少年了只有树枝的冷灰
在我眼前闪耀
我受不了啦埋怨一句
你隔着三个省的秋天让我不能呼吸
再见了，红苹果
我知道那牵绊过的绳索
在不可见的火光里已化为灰烬
我们没有去拨动，只是看着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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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贴
这样的冬日，我见证了你的凉薄
源自支硎山的寒泉，如一道流水谶语
——五百年回归萧疏
水臣居士雕琢半生
乾隆爷的圣眷，都是错爱
在江南，天道与行者小径
很难汇入夕光的峰顶
现在我站在荒坡上，面对着乱石发呆
养心泉波纹残损的尊严
仰赖于可怜水渍
岑寂的向晚，传来山寺钟声
“万法无滞”，此刻收获宁静
我却没有这样的福气，回去后生了大病
记得最后的山道边，腊梅花开得葳蕤
几乎遮蔽了整座山峦
END
组稿编辑：晴天雪| 编审：西卢
文字授权&预览校对：刘亚武
配图：Guim Tió Zarraluki（西班牙）
第2005篇，十一月廿二
六瓣花语| liubanhuayu0326
诗歌 | 散文 | 古韵
主创：晴天雪 | 西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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