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洛奇,英国小说家和文学评论家,以多部学院小说而闻名于世。由于语言诙谐幽默,情节妙趣横生,他一度被中国读者亲切比作“英国钱钟书”,其“学院三部曲”之一的《小世界》也被比作“英国版《围城》”。
在其“学院三部曲”另一部小说《换位》中,有一个类似于“说真话与大冒险”的游戏,规则是:每个人说出一本自己没有读过的名著,谁说出的越经典,谁就赢了。书中那场游戏的赢家,是一位承认自己没有读过《哈姆雷特》的文学教授。眼下的深圳,最适合玩这个游戏。全国规模最大、持续时间最长的读书活动——深圳读书月在11月如约而至,2500余场阅读活动将书香漫卷全城。2013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深圳“全球全民阅读典范城市”。为什么是深圳?时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干事博科娃说,自己曾访问深圳,两度参观深圳书城——“那么多家庭,那么多孩子聚集在书城尽享读书之乐,这快乐温馨的场面,我永远都会记得。这个荣誉代表了中国人热爱读书的形象。”文化评论人、资深传媒人梁文道说:“只有在读书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个宽容的人。因为我的信条是一本书再怎么不对劲,只要你已经翻开它了,就不妨接受它。”同是学习哲学专业的梁文道,一下子道出了我自己也深深认同的、作为一个读者的“基本素养”。当然,我认为这种“素养”也是逼出来、练出来的。要知道,刚刚接触哲学原著时,康德的三大批判、黑格尔的《小逻辑》,哪一部不是硬着头皮、不懂装懂、似懂非懂地啃下来的?接受、读通,然后思考。当然,直到现在,我也不觉得自己读通了康德和黑格尔的任何一本著作,倒是转身一头扑向“不事哲学体系”的尼采,如饮甘泉。和一本书,或者说和另一个灵魂的相遇,不必强求,要有松弛感。所以归根到底,戴维·洛奇的这个游戏,我不觉得没读过一本经典,是一种“羞耻”,而是我和它还没有契机相遇。比如我和《红楼梦》的相遇,是我大学勤工俭学,在学校图书馆做管理员的时候。这是一份什么工呢?其实很简单,就是将同学们离开后,留在桌子上的书籍,按照书号放回书架。既可以看书,又能挣生活费,夏天还能吹空调,这其实是一份“美差”。不知你注意到没有,图书馆的每本书都贴有“书号”,由字母和数字组成的序号,代表着它在某个书架的某处固定位置。一天当我走到《红楼梦》那处书架时,才恍然发现,这一部离我们不算遥远的经典名著,原来有那么多版本流传。仅我记得的就有甲戌本、庚辰本、戚序本、甲辰本、程高本,而目前流行的百二十回本,其实是“程高本”,即程伟元和高鹗的续本。当时,在书架上翻开一本上海古籍出版社的《俞平伯论红楼梦》,竖排、繁体,竟然读得如痴如醉。看俞平伯与顾颉刚两位学者,为了辩论后四十回是不是高鹗续作,一封又一封书信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过瘾。那种感觉,后来我看白先勇青春版昆曲《牡丹亭》时又找到了:原来人生可以这样为了一部书、一段词,百转千回、毫不吝啬地“挥霍”,也不后悔、不迟疑。一个读者最快乐的时刻,还有从一本书里找到机缘,一下子遇到很多本书的时候。文人必定相轻?齐邦媛在《巨流河》中,对白先勇、夏志清等学者的赞许,让我遇到了夏志清的《中国古典小说》、白先勇的《树犹如此》、章诒和的《四手联弹》、吉田茂的《激荡的百年史》。由一本书,遇到更多书;由一个灵魂,遇到更多相契的灵魂,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美事。那种感受,用弘一法师(李叔同)的一句偈语形容非常贴切——“华枝春满,天心月圆。”排版 / 温维
审校 / 庞诗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