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产品是要提供榜样和力量的”——“改革先锋”系列访谈蒋子龙篇

文化   2024-12-24 08:02   北京  

本报记者  谭繁鑫  高昌  陈新华

蒋子龙是“改革文学”的创始者之一,他的“改革文学”作品风格雄放刚健,把改革者的个性心理、精神风貌以及为现代化建设进行的可歌可泣的奋斗,表现得极具感染力。

2018年,蒋子龙被党中央、国务院授予“改革先锋”称号,并获评“改革文学”作家的代表。近年来,他继续辛勤笔耕,连续推出众多有影响力的新作,还将精力投入到公益事业和文学人才培育中,自觉践行文艺家的使命和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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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把生命拓宽,然后再往深处开掘”

1979年的7月,《人民文学》刊载了蒋子龙的小说《乔厂长上任记》。这篇小说在读者中产生广泛而持久的影响,成为“改革文学”的开山之作,获得了1979年度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

小说讲述了某重型电机厂生产停顿、人心混乱,主人公主动请缨收拾烂摊子,上任后大刀阔斧改革,扭转生产被动局面的故事。由于其影响力巨大,当年不少单位曾将其作为改进管理的“文件”对照学习。

写这篇小说时,蒋子龙正当盛年,才38岁。他回忆:“只用三天时间便完成了写作。”

对于这篇小说产生的巨大反响,蒋子龙在当时觉得有些出乎意料。因为这篇小说的写作源自水到渠成的生活感触,并非是刻意进行的创作,正如蒋子龙所说:“不是我找到了乔厂长,而是乔厂长找到了我。”小说主人公乔光朴所面临的问题,不少是蒋子龙自己在重机厂的锻压车间当主任时遇到的,他当时一直在想如果自己是厂长会怎么做。所以当《人民文学》杂志找他约稿时,他才这么快就拿出这篇小说。

其实,能够产生那么大的反响也在情理之中。蒋子龙认为,乔厂长这个人物“站在那个年代社会、经济、文化等几条线的交汇点上”,这个“交汇点”是乘着改革的春风而来的,是因为改革开放才存在的。“只有当‘改革’成为人民群众精神生活与物质生活的主题时,正在剧烈地摇荡与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时,才能让作家把激情和材料融合成创作之火,把虚构的人物和故事融于真实的生活旋律之中。”蒋子龙说。

对于被称作“改革文学”作家的代表,蒋子龙认为,“改革文学”得到党和国家的认可,其意义不仅在于肯定这个提法本身,也在于鼓励现实题材的创作。

对于常被人看作“工业题材”作家,蒋子龙说:“其实,这么多年来,我的笔尖触摸到了演员、医生、工人、农民,我的写作不分题材,不限于某种特定思维模式。”不过,他也坦陈,确实对工业题材和职工生活有一份很深的感情。2021年10月起,他开始担任天津工业大学人文学院院长。近期,天津市职工作家创作文丛出版,蒋子龙参与审阅书稿并作序。他说,这些作品无一不是从职工代表熟悉的生活元素中提炼出来的,题材多样、内容丰富,带有明显的天津地域特色,创作也各有千秋,“希望他们能再接再厉,创作出更多更好的文学作品。”

改革所带来的,不只是对经济发展的推动,还包括对人的全面发展的促进。蒋子龙认为他从中深深受益:“我的写作生涯可以概括为先把生命拓宽,然后再往深处开掘。”他说,对于作家而言,紧随社会发展步伐,实现自我革新,是丰富自身、发展自身的必要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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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真情和思想,淬炼语言和表达”

除了工业题材的作品,蒋子龙在农业和农村领域的创作也成就斐然。蒋子龙是从农村出来的人,对农村有深厚的爱,非常关注农村发展。谈起对自己哪部作品最为看重,他常提及1997年就动笔、历时11年写就的《农民帝国》。这部小说反映了改革开放三十年农村发展变化,凝聚了他对农村生活变革与农民文化性格的思考。

这部小说既有对主人公郭存先顺应时代发展的肯定,也有对他深层思想没有跟上时代的否定。郭存先在前期拥有带领村民闯事业的气魄,受惠于时代的发展与进步,取得了不错的成就,但他的很多思维模式、行为方式还停留在以前,并没有跟上时代,所以在功成名就之后,个人私欲膨胀,做了很多错事,受到了时代的审判。

在蒋子龙写这部小说的11年中,他一直对其心心念念,“一有想法就记在纸片上”,为了夹住这样的纸片,他用了整整两个大本子。有的纸片上是一个细节,有的仅是一句话,用心用情之深可见一斑。

从《机电局长的一天》《乔厂长上任记》《一个工厂秘书的日记》,到《燕赵悲歌》《蛇神》,再到《农民帝国》,蒋子龙的每一个作品几乎都会引起读者的广泛关注,甚至是热烈的探讨和争论。冰火两重天的评价经常伴随着他,他坦言情绪有时也会受到干扰,但总是“斗罢艰险又出发”。当谈及如何才能数十年如一日保持良好创作状态时,他说:“保持真情和思想,淬炼语言和表达,使得我直到今天还能写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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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艺道是一种精神”

当谈到“创作经验”话题,蒋子龙说:“我觉得文学跟生活的关系,不是在生活中间由你去插上一杠子,把生活挡住,文学没有这种力量。作者应该有一个庞大的胃口,把生活一下子包容进来,然后像牛一样慢慢地咀嚼消化,品出味道,变成你的作品。”他的创作经验就是深入生活。

他对生活的尊重,最早来自于小时候给乡亲们读故事。那时候,每到晚上,他二婶家三间大北房里就成了一个临时的书场,炕上炕下挤满了听众。“我能观察到,读到哪里他们会比较紧张,由此也窥见故事情节安排上的一些门路。而这些安排都源于生活。”后来,这种对读者反应的观察延续到他的写作中,“有时候写不下去了,我就给人读一段,观察对方的反应,接着往下写。”他说,写作一刻也离不开生活积累。

正是因为有了从生活中积攒写作能力和经验的习惯,当他进行“改革文学”写作时,才会有水到渠成的感觉。他说:“我认识的一些性格突出的人物全在我脑子里活了起来,仿佛是催着我快给他们登记,叫着喊着要出生。”

如今,年过八旬的蒋子龙依然坚持每年都要到“生活深处”去走一走、看一看,遇有外出的机会,特别是去企业、到农村,轻易不会放过。他说:“一个人上了年纪,要多关注现实世界,这有助于保持甚至扩大自己的精神容量。我是写现实的,要始终保持对世界的好奇心,不断从现实生活中汲取营养。现实永远比虚构更精彩。”

蒋子龙倡言,作家、艺术家要有“工匠精神”。他说:“我中专学的专业是热处理,曾在车间里当锻工。工人们的骄傲就是手艺,也叫手艺道。手艺道是一种精神,要求精益求精。”

谈到现在大家热议的AI参与写作,蒋子龙说,有两种结果,一种是悲观的,就是我们导之无方,文学完全变成一种娱乐消遣物,还有一种是乐观的。“未来的中国文学,肯定还会有伟大的作品问世。”他目视前方,神情很专注,“终归,精神产品是要提供榜样和力量的。我比较倾向于乐观的预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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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丁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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