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军 著
第一部 万里崎岖(22)
第五章
岐伯自从去年榆罔东巡以后,就离开位于今陕西岐山周原上聚落的土屋,开始向西云游,他先在陇东各部落穿梭,在山野丛林中采药,为各部族急危患者治疗,又折向西南,到昆仑山拜访了西王母,向王母娘娘索取一些仙药。昆仑山的美景确实让他流连忘返了一番。可是,毕竟“亲情”更重要一些:有四五年了吧?遥遥千里之外的他,就没有再见过小王凤。
这个王母娘娘梦赐给岐娘妹妹的“外甥女”,实在是太招人喜爱了!想起小时候逗她玩的可爱样儿,岐伯的脚下就再次荡起风声。
岐伯身背一张大弓,皮囊里塞满各种药材,头发高高地盘在头顶,深眼窝里的单皮眼极富洞察力,鼻梁高挺,瘦俏脸,身体却极硬朗,从外观看,要说他是一位好郎中,倒不如说他首先是一个好猎人。多年以来,独自一人的野外云游生涯,练就了他应对各种凶禽猛兽的本领,也练就了他一副棘荆不入的铁脚板,只要吃足睡好了,他行走在山林草莽之中如履平地,疾快如飞。
岐伯拨开一丛丛棘梢,飞快地行进在西子山通往云毓山的羊肠小道上。
不想,一块石头绊了一下,大拇趾给碰得钻心痛,岐伯只好坐下来,用手将从草鞋前面露出的大拇趾揉了又揉。蹚过梓江时弄湿的兽皮围腰,这会儿在晨风中透着一丝丝凉意。
“这烟堆山可真是云蒸霞蔚,怪石林立,道路崎岖!”岐伯抬头看了看前面的山势和刚刚露出半张红脸盘的朝阳,这么想。待脚疼得不再钻心,岐伯站起身,顺手折了一根木棍拄着,一瘸一拐地继续赶路。
榆罔神农氏经过榆次来到太原,观看了老神农氏当年在神釜冈熬药为当地部落民众解除牛皮癣痛苦的十个大陶鼎之后,又像当年的老神农一样挥舞着赶蛇鞭鞭药一番,新尝出几味草药的性味后,在当地部落的一片拥戴声中南返,顺着汾水来到中条山北今山西运城市的盐池一带。这盐池广有百里,卤色泛黄,所产盐巴作为饮食调味品特别上味,而且常吃盐的人有劲,是造福天下百姓的又一宝物。
世居于这一片土地上的羊龙部落民众邀请榆罔神农氏与随从的天老、祝融、俞跗、祸母等品尝了盐巴调味的食品后,又送了几驮盐巴驮于牛背。
榆罔就率领他的大臣们和牛队准备渡大河回到姜水流域,却传来首阳山发现五彩石的口讯。
在首阳山采集了一大堆五彩石,祸母自告奋勇指导冶炼,虽然她并不怎么真懂,折腾了很长时间,也没炼出什么铜来。酷暑难挨,榆罔急着回关中故土,祸母就留下来继续组织冶炼。
大河浩浩渺渺地横在面前,宽有一二十里,急湍的水流浑黄一片,夹杂着残枝败叶,翻卷着一个又一个漩涡。站在河边,耳边是永远不断线的河水的低吟,只要你盯着这河水看,目光跟着河水走,立刻就有眩晕的感觉!
榆罔、祝融、天老、俞跗等勒牛河岸,遥望着大河对岸的远山和平川。
远山层峦叠嶂,自东向西,愈来愈高峨,像一道蓝色的高墙。平川广漠,一片绿色葱茏,有一条较小的河经过一个大湾,汇入大河,那就是源自陇东渭水,神农氏的母亲河清姜水就汇入其中。
看到这一条汇入大河的渭水,榆罔神农氏切实感到,已经回到神农氏经营七世的故土了。只要设法渡过河去就可以一马平川地回到姜城堡了!在那里,爱妻听訞和四女儿芹姬,所有神农氏的后裔们都在等着他呢!望着故乡热土,榆罔的细眼又一次眯成了长缝儿,也许是夏日阳光的强烈刺激,榆罔的眼中噙满了泪水……此次东巡一年多的曲折经历,使他强烈地感受到故乡热土的分量!
榆罔的内心充满一种沧桑感,世事变迁,人心不古,神农氏七代恩泽广被,而今却面临更严峻的考验:居然有人敢抢走他的义子祸儿!居然有一些部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侵犯神农氏的尊严!想到这些事,榆罔神农氏的内心仍然不寒而栗。榆罔神农氏始终崇信一句话:“你善待天下,天下就善待你。”这会儿他再次想起这句话,想起老神农氏以医药和农耕造福天下万氏的圣举,一心唯愿弘扬神农氏圣德,以善明天下,以德治天下。天地间最善者月亮,最德者太阳,它们皆来自光与火,日月同辉谓之“燄”(炎),“炎”就是一个最吉祥的称号了——他对老神农氏作为断肠草象形的“炎”字,又有了一层新的理解。
榆罔神农氏的性格里,有一种愈弥愈坚的基因,他的意志力,他弘扬神农氏圣德、造福天下万氏的雄心,促使他下定称帝的决心。帝号还叫作“炎”吧!可能是历代神农氏谛“炎”的基因遗传,榆罔神农氏对“炎”字情有独钟,大儿子名为“炎居”,如果再有个小儿子,就叫他作“炎柱”。
榆罔神农氏面对着大河,想得更多的不是渡河的艰难,而这一点正是祝融犯难之处。祝融虽然自小生活在南方水乡,自诩颇识水性,可像这样浑黄的、急湍的、漩涡相连的水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宽的水面,怎么才能安全地渡过去呢?
祝融见榆罔独自深思,就一拉牛缰绳,掉头靠近经验丰富的天老:“请问帝师,有啥好办法能安全渡河?”
天老昨晚夜观天象,紫微回到帝垣,因而他内心充满自信,用精瘦红润的手指,一捋银须:
“浑沌,也就是鼓气的皮囊!”天老知道,大河上游的部落都是这样渡河的。
祝融正张罗着派人去羊龙部落索要兽皮赶制皮囊。天老微微一笑,一挥手,十多头驮着皮囊的牛就被赶了过来。原来,前一段时间,祝融围着榆罔、祸母转的时间,天老已经让属下带着羊龙部落的女人们缝好了这批皮囊,不多不少,每头牛两只。
祝融兴奋地指挥士卒们卸下皮囊,鼓着腮帮,面红耳赤地吹将起来。
天老笑眯眯地和祝融开玩笑: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榆罔叫过天老、祝融商量帝号的事。祝融首先拍手称好。天老手拈银须想了想:
“也罢!”
只是在他旷世奇才的心胸中,总觉得榆罔的治世思想和天道有违。天道、世道相通。如今的世道,木生火而金克木,加上水火不容,炎帝可立,而姜氏城不是久居之地啊!
渡河之前,日影正中的时候,天老又占了一卦,卦象为地天“泰”( ),遂决定开始渡河,目标是大河对岸可以望得见的一棵深荫大树。
回到姜城堡后,榆罔神农氏开始筑坛,积极筹备登基大典。而天老,在推荐了他的道友悉诸为帝师后,自己却回天水养老去了。
(第五章 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