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输陆游!“千古第一才女”的含金量超乎你想象!

文化   2024-11-06 19:31   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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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炎四年(1130年)的春天,人称“完颜构”的宋高宗正在金人的追击下,进行着他的“海上漂流之旅”。流亡的队伍中没有皇后,却有一位“词国皇后”,她就是“千古第一才女”李清照。或许就是这段时间里,她写下了那首著名的《渔家傲》: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
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
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千帆舞”是说海上刮起大风,万千舟船在风浪中飞舞前进,正是对海上经历的真实描写。在梦境中,她和天帝对话,慨叹自己学作诗却难有妙句为人称道。

千秋绝艳图之李清照像 明 佚名

从小学到中学,学李清照的词很多,诗却只有一首《夏日绝句》,让我一直以为她的诗成就不高,她说“学诗谩有惊人句”也很正常。直到后来我读了李清照的全集,真想当面和她说一句:“照姐,你也太凡尔赛了吧!”

李清照流传下来的诗不足二十首,但其中绝对不乏“惊人句”。如果不是当时对女诗人的歧视太严重,不是她的作品散佚过多,当后世的我们提及南宋爱国诗人时,势必要将她与陆游并列,不信你就听我慢慢道来。

君不见惊人废兴传天宝,
中兴碑上今生草
王灼在《碧鸡漫志》中说李清照“自少年便有诗名,才力华赡,逼近前辈”,此言非虚,她在十七岁左右写下的《浯溪中兴颂诗和张文潜二首》就是这一评语的力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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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溪中兴颂诗和张文潜二首》


其一

五十年功如电扫,华清花柳咸阳草。

五坊供奉斗鸡儿,酒肉堆中不知老。

胡兵忽自天上来,逆胡亦是奸雄才。
勤政楼前走胡马,珠翠踏尽香尘埃。

何为出战辄披靡,传置荔枝多马死。

尧功舜德本如天,安用区区纪文字。
著碑铭德真陋哉,乃令神鬼磨山崖。

子仪光弼不自猜,天心悔稿人心开。

夏商有鉴当深戒,简策汗青今具在。
君不见当时张说最多机,虽生已被姚崇卖。


其二

君不见惊人废兴传天宝,中兴碑上今生草。

不知负国有奸雄,但说成功尊国老。

谁令妃子天上来,虢秦韩国皆天才。

花桑羯鼓玉方响,春风不敢生尘埃。

姓名谁复知安史,健儿猛将安眠死。

去天尺五抱瓮峰,峰头凿出开元字。

时移势去真可哀,奸人心丑深如崖。

西蜀万里尚能反,南内一闭何时开。

可怜孝德如天大,反使将军称好在。

呜呼,奴辈乃不能道辅国用事张后专,

乃能念春荠长安作斤卖。


要想读懂这两首诗,先要知道“中兴颂碑”是什么东西。从诗题我们可以知道这是两首和诗,和的是张耒的《读中兴颂碑》(也有很多人认为这首诗其实是秦观写的)。我只能说不愧是李清照,和诗无论是文才还是立意都大大超越了原作
唐肃宗上元二年(761年),诗人元结撰写《大唐中兴颂》碑文,记载平定“安史之乱”、大唐中兴的史事。文中有不少对唐肃宗的阿谀之词,甚至有“二圣重欢”这样让人听了想笑的词句。

摩崖石刻《大唐中兴颂》 图源/永州文旅

这篇颂文由书法家颜真卿书写,并刻在了祁阳浯溪(位于今湖南永州市)的石崖上。碑刻书法成就卓绝,被誉为“鲁公(颜真卿)法书第一”。北宋元符元年(1098年),张耒路过浯溪,写下《读中兴颂碑》,这首诗没有颂扬唐肃宗,而是称赞平定安史之乱的功臣郭子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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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中兴颂碑》


玉环妖血无人扫,渔阳马厌长安草。

潼关战骨高于山,万里君王蜀中老。

金戈铁马从西来,郭公凛凛英雄才。

举旗为风偃为雨,洒扫九庙无尘埃。

元功高名谁与纪,风雅不继骚人死。

水部胸中星斗文,太师笔下蛟龙字。

天遣二子传将来,高山十丈磨苍崖。

谁持此碑入我室,使我一见昏眸开。

百年废兴增叹慨,当时数子今安在。

君不见荒凉浯水弃不收,时有游人打碑卖。


张诗上来就是“玉环妖血无人扫”,把安史之乱发生的原因直指杨贵妃。而李诗却写出了安史之乱背后深刻的社会原因,是昏庸的帝王“五坊供奉斗鸡儿,酒肉堆中不知老”“谁令妃子天上来,虢秦韩国皆天才”,是“不知负国有奸雄”“奸人心丑深如崖”。
李诗更进一步打了所谓的“中兴”一记响亮的耳光,在安史之乱结束后,“南内一闭何时开(唐玄宗晚年被唐肃宗囚禁)辅国用事张后专(宦官李辅国和唐肃宗张皇后弄权),朝政混乱如斯,中兴在哪儿了?

《大唐中兴颂》图源/永州头条 何卓/摄
明朝陈宏绪在《寒夜录》中说:“二诗奇气横溢,尝鼎一脔,已知为驼峰、麟脯矣。”这样大气磅礴、洞见深刻的诗歌居然出自一位十七岁的少女,难怪要让很多男人瑟瑟发抖了。

《浯溪中兴颂诗和张文潜二首》写的是唐朝旧事,但当时的宋朝又何尝不是奸人当道?在写这两首诗时,李清照或许也在为她挚爱的国家深深担忧,然而她绝不会想到,自己将会亲身经历比安史之乱更为残酷的“靖康之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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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溪碑林 图源/筱溪听泉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就在李清照写下《浯溪中兴颂诗和张文潜二首》二十多年后的靖康二年(1127年)“靖康之难”爆发,北宋灭亡,山河破碎。清照之夫赵明诚因奔母丧到了江宁(今江苏南京市),李清照也离开屏居多年的青州,南渡和丈夫会和。

李清照在江宁待了一年多,每逢大雪纷飞,她就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循城远觅以寻诗”。我想她这样做,不仅是出于诗人的自我修养寻找创作灵感,还想要从这座意义非凡的“六朝古都”中汲取力量,以诗为刃。

石头城遗址,南京城的起点 图源/金晚

据载她一有所得就请丈夫相和,不过赵明诚为此十分苦恼。说到这儿,你一定好奇她在江宁都作了什么佳句?可惜完整的已经散佚,只留下两联佚句。

“南渡衣冠少王导,北来消息欠刘琨。”王导和刘琨是和宋人一样失去了北方江山的晋人,但他们力图收复故土,浴血而战。李清照悲叹遭逢国难的宋朝缺少这样的英雄志士。

“南游尚怯吴江冷,北狩应悲易水寒。”吴江就在江宁附近,它之所以“冷”,是因落在了逃难至此的人眼中而哀冷凄清。“北狩”是指被金人掳走的徽钦二帝,若经荆轲出发从容赴死的易水,他们可会感到水寒?

易水湖 图源/保定文化旅游

虽只是两联佚句,我们也可从中感受到李清照深深的爱国情怀,对这群无能少志的南渡君臣,她简直痛心极了。

另一件让她尤为痛心的事是,建炎三年(1129年)二月,江宁有官员叛乱,身为江宁知府的赵明诚居然不顾城中百姓,弃城逃遁。或许这时李清照才明白,赵明诚无法和她的诗,不止因为才思不足,更因为他缺少一颗爱国之心。赵明诚因此事被罢官,二人离开江宁。

夏天的时候,他们的船经过乌江(位于今安徽和县东北),拜谒了乌江旁的项王祠,李清照有感而写下了那首家喻户晓的《夏日绝句》(也题作《乌江》):“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乌江霸王祠 图源/马鞍山学习平台

我们可以想象,面对滔滔乌江水,她想起了西楚霸王项羽不肯苟且偷生,最终奋战而死的雄姿。她转头看到毫无壮志的丈夫,思及只图偷安的朝廷,再放眼满目疮痍的河山,只恨自己生为女儿身,无法上战场杀敌。

然而以她的胸襟,这样的念头也只有那么一瞬。女儿身又如何?只要生为人杰,死为鬼雄,照样不输于男子!没有项羽那样的英雄气,无论男女,都是徒劳。

《乌江》是李清照写的,但不是她一个人的心声,而是万千宋朝百姓的心声。如今的我们读到此诗,仍然豪气顿生,当时的百姓又怎能不深受鼓舞?我甚至想象,那些抗金将士读到此诗,是否也多了几分杀敌的力气?当然,也有一些人始终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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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风流八咏楼,江山留与后人愁
李清照写下《乌江》的几个月后,赵明诚因病去世,随后她的两个舅舅竟然投降了金人。李清照孤身追随帝踪到浙江,备尝奔亡之苦。随后几年中,她收藏的文物流失大半,又经历了再嫁张汝州的不幸婚姻,悲辛难言。

绍兴五年(1135年),李清照已五十二岁,正避难金华。这年春天,她写下了那首著名的《武陵春》,“物是人非事事休”,她“欲语泪先流”,她“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也是在这年,她登临金华的八咏楼,写下了《题八咏楼》“千古风流八咏楼,江山留与后人愁。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

八咏楼  摄影/禹涵

八咏楼是南齐隆昌元年(494年),诗人沈约知婺州时所建,原名元畅楼,因沈约曾作《元畅楼八咏》诗,宋初据此而改称八咏楼。八咏楼有“两浙第一楼”之称,是文人墨客到金华的必去打卡地,历代诗人多有吟咏,至李清照虽不足千年,但风流不绝。

站在八咏楼上,李清照极目远眺,见群山皆秀,河川恣流,平林旷野,万物蓬勃,不禁赞叹:这大好的江山啊!可是金人的铁蹄正疾,宋室不振,这江山到底能不能守住?打江山难,守江山又何曾容易?罢了罢了,我身已老,这对江山的忧愁,还是留给后人吧。

金华江水
李清照说要放下,实际上并没有放下。后面两句她以八咏楼为视点,“纳须弥于芥子,现国土于毫端”,展开了一幅波澜壮阔的南国江山图,气魄宏大。她仍然以广阔的胸怀关心着这座承载江南形胜的八咏楼的命运。

清人樊增祥在《题李易安遗像》中说:“其所为古诗,放翁(陆游)、遗山(元好问)且犹不逮,诚斋(杨万里)、石湖(范成大)以下勿论矣。”从李清照这些诗来看,这样的评价绝不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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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华子城范围航拍  摄影/禹涵

结语

写下《题八咏楼》这年夏天,李清照回到了南宋都城临安,从此在临安生活了二十余年,直至去世。在这期间,她有词,亦有诗,但豪气纵横的诗篇却再未问世。

她就住在杭州柳浪闻莺附近的清波门外,“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的西湖她必定看了很多遍,却没有一句吟咏。正如夏承焘先生所言:“过眼西湖无一句,易安心事岳王(岳飞)知。”

杭州清照亭 图源/杭州西湖风景名胜区
李清照在杭州的生活还算安稳,但在这里她更近距离见证了“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抗金名将岳飞身死风波亭时,她一定和全杭州的百姓一样哀痛。她的爱国之志一直未失,但心却渐渐冷了。而今的我们,未忘易安,更未忘爱国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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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1.上海辞书出版社《宋词鉴赏辞典(新一版)》

2.上海辞书出版社《历代女性诗词鉴赏辞典》

3.艾朗诺《才女之累:李清照及其接受史》

4.徐培均《李清照集笺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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