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栏语:
1944年是农历甲申年,这一年的10月29日,日本侵略者发动对桂林的进攻,美丽的桂林城遭遇空前劫难。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役,不到3万桂林守军,要抵抗日寇10万精兵。
这是一场惨烈战役,14天的激战,繁华的桂林城变成一片废墟,房屋焚毁达99%。
这更是一场可歌可泣的战役,面对日本侵略者的暴行,桂林军民没有屈服,通过各种方式与侵略者进行英勇抗争。
这是一场至今我们都无法忘记,不能忘记,也不敢忘记的战役。
值此甲申之殇80周年之际,本报特别推出抗战记忆之桂林保卫战报道,致敬中华民族抗击外敌入侵历史上属于桂林的重要一页。
上一篇“抗战记忆·桂林保卫战”中我们了解到,在这场战役中,曾经有800余名中国军人在七星岩抵抗日军侵略,并最终以身殉国的故事。桂林光复以后,广西当局将搜寻到的823具烈士遗骸合葬在普陀山博望坪,碑铭“八百壮士之墓”。
走进七星景区普陀山腰博望坪,除了“八百壮士之墓”之外,这里还坐落着“三将军墓”以及殉职纪念塔。“三将军”即指桂林保卫战中为抗击日寇壮烈殉国的国民党陆军的三位将军,他们分别是桂林城防司令部参谋长陈济桓、陆军第131师师长阚维雍、陆军第31军少将参谋长吕旃蒙。本期我们就聊聊这三位将军在这场战役中以身殉国的前前后后。
阚维雍 记者苏展 翻拍
陈济桓 记者苏展 翻拍
吕旃蒙 记者苏展 翻拍
“八百壮士”篇章中我们提到,1944年10月29日,枪声响起,战斗首先在漓江东岸打响,负责镇守这一片的是国军第31军131师391团的官兵。当时391团的团长叫覃泽文,开战前一周,他才被临时调任到这个团长的位置。最终在七星岩内以身殉国的800余战士大多也是391团的人。
当时131师除了391团,还有另外两个团,分别是392团和393团。这两个团由师长阚维雍亲自指挥,负责镇守城北地区,具体安排是392团守北门,393团守漓江中正桥以北沿河地区。
前篇我们提到过,因为“蒋桂”之间的钩心斗角,导致桂林保卫战原本的作战计划被进行大幅调整,阚维雍与覃泽文的情况略有相似,也是属于临危受命,他所带领的131师是在桂林保卫战打响前一个多月得令从南宁徒步行军至桂林的。
阚维雍出生在柳州,自幼丧母,父亲外出谋生,跟叔叔家一起生活。他勤勉苦学,17岁中学毕业考上广州医科学校,后感国势衰微,改入南宁讲武学堂,步入军界,学成后常年追随“新桂系”东征西伐。
1944年,阚维雍44岁,家中有一妻子,育有三儿一女,上有八旬老父。当他接到命令要去桂林守城时,便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但同时他又是义无反顾的。当年10月4日,他在写给妻子的信中说:“此次保卫桂林大会战,不日即可开幕,此战关系重大,我得率师参加,正感幸运,不成功便成仁,总要与日寇大厮杀一场也。”由此可见,当时他已做好为国牺牲的决心和准备。
战斗打响后,阚维雍亲临前线指挥杀敌,打退敌人进攻数次。由于敌众我寡,武器战力悬殊,以致我军多处受挫,伤亡惨重。
回顾上篇,11月9日,当灭绝人性的日军不顾国际公法,向七星岩洞内投入毒气弹,以致800余战士被困死洞中时,桂林城已经被敌人渗入。此时巷战激烈,外无援兵,情况紧急。这天下午,城防司令官召开紧急会议,出席人员仅为军长、师长和参谋长,大家心情沉重,司令官宣布当晚突围,弃城而去。而此时的阚维雍却提出不同意见,他不愿弃城,建议改变战术,调整部署,继续守城,完成最初的“死守”任务,誓与桂林共存亡。但此建议并不被司令官接受。
会议结束,回到师指挥所后,阚维雍面色凝重,召集直属部队人员,部署了晚上的突围计划,并对所有官兵说“今晚各位突围出去,我若不幸,请卫生队王队长派担架抬我回公馆花园内掩埋……我的职务由副师长郭少文代理”。当所有人正在稍做收拾准备行动时,突然听到房间里传来枪声,众人入室发现阚维雍倒在床上血泊之中,以忠殉国。在他留下的绝笔诗中,这样写道:“千万头颅共一心,岂肯苟全惜此身。人死留名豹留皮,断头不做降将军。”
桂林保卫战发生在抗战末期,此时国民党军队经历了不少大规模战役,无论输赢,亦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对于有经验的将领而言,一场战役的风险都是可以预估的。面对桂林保卫战这一纸面实力相差如此之大的战役,许多国军将领甚至产生“恐日”情绪。在开战之前,桂林城防司令部的组建并不顺利。
组建桂林城防司令部的第一要务是组成一套参谋班子。这个参谋班子的任务包括制定作战计划、防区规划、工事构筑、火力分配、兵员调配、后勤保障等。桂林城防司令部将“新桂系”中能担任得起参谋长一职的人过了一遍,他们要么就是想办法避让,要么就是能力不太理想。而这时却有一位将领主动申请加入桂林城防司令部,此人正是陈济桓。
陈济桓生于广西岑溪县(今岑溪市)筋竹乡圹面村,幼年入私塾,后入广西学兵营。在校期间接受了孙中山先生的民主思想,加入“同盟会”,军旅生涯大部分时间都在“桂系”服役,是“桂系”中的“老资格”,无论是能力,还是抗战决心都经得起考验。但是1933年,也就是陈济桓43岁那年,他因不慎坠马伤足,成为跛脚。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广西部队主力开赴前线抗日,陈济桓因跛脚不便出征,他常引以为憾。在桂林保卫战爆发前,他的职务还是广西绥靖公署第二金矿主任,主要工作是寻找矿产,开发矿区,为广西部队提供后勤保障。但对于军人出身的他而言,重返战场,上阵杀敌,抵抗外敌入侵才是自己最渴望的事情。
就这样,在他积极自荐下,桂林城防司令部将他召回,任城防司令部参谋长。陈济桓到桂林上任时,家中夫人分娩在即,他却留下一封家书道:“……吾无以报国,惟有五尺长躯耳,桂林存我存,桂林亡我亦亡,吾意已决,不成功便成仁。”他叮嘱妻子:“生下来的孩子,无论男女,我若守城胜利取名‘可卫’;若桂林失守我亦战死,孩子取名‘可伟’。”
上文可知,11月9日,桂林城防司令部已经决定弃城突围。当天夜晚,陈济桓率领随身官兵数百人向桂林西郊进发,在侯山坳稍作休息,计划下半夜从这里突围。
10日清晨,他们开始突围,但还是被日军发现,突围过程中遭遇日军围追堵截。激战中,陈济桓不幸左臂和面部中弹倒地。卫士们拼死将其抢回隐蔽地,欲给其包扎伤口,但他却示意不必了。他自知身受重伤不可能再随队突围,只会给战友们增加负担,随即掏出一支钢笔和一张名片,写下遗言:“职口臂受伤,不能脱离阵地,决定自杀成仁,以免受辱。”并印上鲜血指模,交给身边黄姓卫士,然后掏出随身配枪,扣动扳机,子弹射向自己右侧太阳穴。与阚维雍一样,陈济桓同样以这样的方式以身殉国。他是桂林保卫战中牺牲的最高军衔将领。
“三将军”里面,年纪最小的是吕旃蒙,湖南省零陵县(今湖南省永州市冷水滩区)人,年少即有志从军,曾毕业于黄埔军校五期,后又进陆军大学深造。在抗战时期,“黄埔军校+陆军大学”的学历属于当时军界实打实的高才生。
1944年,当吕旃蒙接到调任31军少将参谋长随军驻守桂林的命令时,他欣喜若狂。此时他39岁,家有一妻一女,女儿刚4岁。
如上文所述,桂林保卫战因“蒋桂”之间的博弈,导致临战之前军队将领调动频繁,面对这九死一生的战役,一些将领是想着办法调离前线,国民党上层也是尽可能将自己的亲信和爱将调离桂林。当时,作为第四战区司令长官的张发奎打算将吕旃蒙调到宜山上任。然而,吕旃蒙却拒绝了上级的“好意”,反而向上级请求“驻守桂林,与敌决战”。
临行时,他向妻子周成益告别说:“当兵不怕死,怕死不当兵,我这次与日本鬼子作战死了也是光荣的。”并表示,此时是国共合作时期,如果自己牺牲了,不管是国民党政府还是共产党政府,都会照顾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1944年秋天,日军逼近桂林,周成益随十六集团军工读学校避到三江少数民族地区。11月桂林失守,每天都有撤下来的部队经过三江,周成益便每天带着孩子在路旁等,等候吕旃蒙回来。日日等,夜夜盼,最终却等来了丈夫牺牲的噩耗:吕旃蒙率部与日军血战,最后战死在德智中学(今桂林三中)附近。与前两位将军选择自杀殉国的方式不同,吕旃蒙是在战斗中牺牲的,他与敌人拼尽最后一口气。
桂林保卫战原有五名将领守城,他们是城防司令韦云淞和参谋长陈济桓、31军军长贺维珍和参谋长吕旃蒙、131师师长阚维雍。此役战罢,城防司令韦云淞和31军军长贺维珍突围,其余三位英勇殉国。
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为“三将军”举行了隆重的安葬仪式,于桂林普陀山博望坪修建了三将军墓、纪念塔和纪忠亭,以供后人瞻仰。
新中国成立后,“三将军”被人民政府追认为革命烈士。1982年重修墓、塔,1984年10月公布为桂林市文物保护单位;2000年7月19日公布为广西壮族自治区文物保护单位;2020年9月1日,三将军及八百壮士墓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三批国家级抗战纪念设施。
纪忠亭 记者苏展 摄
位于普陀山上三位将军的墓。记者苏展 摄
来源丨桂林日报记者 苏 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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