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泾阳】《天下第一渠》之《郑国新赋》

政务   2024-12-07 17:32   陕西  

“谨以此书,献给我的故乡”

 


编者按


一条流淌两千多年的大渠,如何催生出璀璨的农耕文华之花?在大渠灌溉的土地上,深藏着哪些有待破解的文化密码?

一条大渠,如何为关中文化塑型?如何造就出一方土地特别的耕稼人生?

泾阳籍著名作家白描长篇纪实力作——《天下第一渠》自2019年问世后,好评如潮,影响持续不衰。著名文学评论家、作家、学者纷纷著文,李敬泽称其是“一部可以留给后人的大书”,其“大眼光、大情怀、大气概”,具有“文化人类学意义”。陈建功赞其是一部“寻觅、思考、彰显关中文化进而探讨中国农耕文明世界贡献的百科全书式的力作”。李建军称其具有“世界眼光”。施战军认为它“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和“非同一般的价值”。张宗涛指出“《天下第一渠》给纪实文学提供的一个全新的、富有创造性的范式,其贡献甚至超越了文本本身,给我国方兴未艾的‘非虚构’写作提供了新的坐标。”

(注:本平台所刊发《天下第一渠》经作者授权予以连载,未经作者授权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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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推出

 《天下第一渠》之

终篇

文化泾阳







终 篇

《郑国新赋》



2010年10月,秋高气爽。郑国渠首仲山谷口内,漫山遍野的红叶像火一样燃烧。泾河大峡谷太宗山上,一个汉子时而伫立,时而静坐,时而徘徊,显得心绪不宁。他叫赵良妙,浙江温州文成县人。他的心中正在酝酿一个计划,这计划让他有些激动,午前他就攀爬到山顶,此时已是夕阳西坠,他仍没有下山的意思,他在等待,不是等待别人,而是等待自己能不能下定最后的决心。

太宗山没有峰顶,山上是一个非常平整的平台,传说唐太宗李世民曾在山上修建碧游山庄而得名,太宗皇帝经常来这里泛舟泾河之上,尽览泾河峡谷之壮阔美景。现在,传说太宗泛舟的河道,已变成一个湖泊,湖水清澈,波光粼粼。在下游几公里的地方,建有一座高达42米的大坝,像巨锁一样锁住刀削斧劈般的悬崖幽谷,才在乱石穿空、巉岩林立的泾河险道里形成这一片碧湖。这大坝就是赵良妙所建,这大湖,就叫文泾湖,取他家乡文成和泾阳、泾河首字而命名。大坝是为修建水电站而建,电厂建在下游一个叫做拴牛橛的地方,那是赵良妙在泾河上的一次极大冒险,总投资3.6亿的项目差点打了水漂。风险好不容易度过,还未来及充分喘息,现在,他又想再次冒险了。

他想开发泾河峡谷郑国渠渠首景区。

这个想法并非心血来潮。早在他为建电站沿着泾河大峡谷勘察的时候,就被大峡谷奇异壮美的景色所震撼。这里两岸壁立千仞,夹持幽谷深峡,泾水像条丝带在青峰绝壁间蜿蜒流淌,大自然在亿万年的地质构造中形成了许多奇异景观,既有一川碧秀,又有雄峻天险;既有深潭密布,又有奇石林立;既有侏罗山式褶皱,又有壶穴崖壁坑洞。方圆数十公里范围内,既无村庄人烟,也无道路通行。赵良妙心想,如果能把大峡谷开发成一个景区,把自然造化的神奇呈现在世人面前,那一定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现在,水电站业已建成,他完成了在泾河之上的一项大使命,接下来便是,他敢不敢、能不能尝试当初的开发景区的设想?

一个极大的诱惑摆在赵良妙面前,但同时,一个个困难,也横在赵良妙面前。

他刚从一场劫难中脱身出来,他还有没有勇气,迎接一次也许前程更为险恶的挑战?

从太宗山顶,可以看到文泾大坝。一年前的许多个日夜,赵良妙就徘徊在那座大坝上,他眼圈赤红,满身疲惫,本来就瘦削高挑的他,兀立在大坝上如同一根没有支撑的独木,随时会被山谷的疾风吹落河中。那是他人生最艰难的一段日子,过后赵良妙回想起那些个不眠的日日夜夜,仍如同身陷噩梦。

赵良妙来泾阳,本来是投资张家山筛珠洞饮水工程,合作方是一家国有企业,但双方在观念、做法上都谈不到一起。在此过程中,他听说泾河上游有瀑布,有瀑布就说明落差很大,作为水利工程师的赵良妙,立即来了另外一种兴趣。他的家乡浙江文成,位于温州市西南部的飞云江中上游,全境以山地、丘陵为主,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称,水能蕴藏量丰富,建有百丈二级、三级水电站,西坑高岭头一级、二级和三级水电电站,装机4.6万千瓦。全国最高水头百丈漈水力发电厂坐落在县城北面,还有装机容量20万千瓦的珊溪水电站。赵良妙毕业于吉林大学(大专),先在文成县水利局工作,后来下海,在家乡建过两座水电站。基于专业背景,他立即深入泾河峡谷进行考察,发现这里确是个建水电站的好地方。他没有迟疑,从陕西测绘局买来泾河峡谷地形图,继而组织队伍,进山详加勘察。

勘察工作异常艰辛。大峡谷无路,有些地方要涉水,有些地方要翻越悬崖峭壁,有些地方要从山头绕路才能越过。赵良妙带领勘测队,肩扛测量设备和帐篷,一出去就是几天,渴了喝山泉水,饿了啃干粮泡方便面,晚上就在野外支帐篷席地而眠。他的挎包里,除了装有陕西省测绘局的地形图外,另一份重要资料就是李仪祉写于1924年的《勘测泾谷报告书》。李仪祉大概不会想到,当年他为修建泾渠所踏勘过的荒山野岭、险谷荆途,在整整80年后又有一位温州人循踪而来。报告书中记载和描述过的地方:吊儿嘴、花家窑、黑沟、一线天、鹿角顶、大车崖、二涂沟、黑林坡、西猴窝、钻天岭……赵良妙全部走过。半年时间内多次踏勘,赵良妙心里有了底,2004年与泾阳县签订了投资3.6亿元的建设文泾水电站的合同。

赵良妙回到家乡温州介绍项目,筹集资金,再从银行贷款1亿元,水电站项目正式上马。

大坝和水电站选址,远离泾河出山口谷口,是个“四无”地区:无人、无路、无电、无通讯。赵良妙组织施工队伍劈山炸石,在北仲山上硬是修筑宽6米、长35公里的蜿蜒盘山公路,凿通隧道9个,其中最长的2200米,最短的也有200米;完全靠肩扛人背,攀山翻岭,架设了20公里长的用电线路;克服技术难题和自然障碍,筑起了高42米的泾河拦河大坝;贯通从大坝到发电厂房6500米的引水隧道;盖起了26米高的电站厂房;在崇山峻岭中架通了10公里长110千伏的上网输电线路。这些数字比起那些大的工程项目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纯粹以民间力量,以有限的资本,在北仲山这“四无”地区完成这一系统工程,堪称壮举。

修路架线用了两年时间,电站工程实际施工三年。2009年7月,历尽艰辛,泾河上第一座水电站终告建成。

电站试运行这一天,天气晴好,峰峦之上,天空湛蓝,朵朵白云宛如白莲悠悠飘拂。喜庆日子,水轮机厂、发电机厂、变压器厂等和修建电站有关的厂家都派代表前来参加这一盛典。随着赵良妙一声令下,总装机容量4.8万千瓦的三台水轮发电机组,开始运行,现场随之响起喧天的鞭炮、热烈的掌声纵情的欢呼。

但这种喜庆的气氛还未散去,灾难发生了。

电站运行仅仅52小时,三台水轮机全部损坏报废。

泾河自古就有“泾水一石,其泥数斗”之说,其上游流域以黄土高原沟壑地貌为主,水土流失极为严重,年平均输沙总量27569万吨。最大含沙量750公斤/立方米,年均含沙量145.9公斤/立方米,年均输沙模数为7150吨/平方公里。泾河是渭河和黄河主要洪水、泥沙来源之一,输沙量居全国江河支流之冠。有关泾河的水文数据,赵良妙和他的团队研究过,在建电站时也采取了应对措施,但泾河还是出乎他们的预料,电站试运行时正是洪期,河水中夹杂的大量泥沙,在飞快的流速带动下犹如飞速旋转的砂轮,52小时竟让三台水轮机全部报废,这种毁灭性的力量,令人难以置信。

赵良妙懵了。

电站关闭。

关闭电站第二天,赵良妙就来到大坝上呆坐了一天。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大坝一侧,是平静如镜文泾湖,另一侧,电站发电引水的闸门启闭机已经关闭,涛涛泾水从泄洪口喷薄而出,咆哮翻腾,赵良妙的内心也是浪涛翻滚。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下的局面。投资电站共有13个股东,股东的电话打爆了他的手机,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一给股东解释失败的原因,尽管他眼中有泪花闪烁,但他不让声音有丝毫的颤抖,告诉股东们他会想办法解决问题,电站一定会正常运转,极力稳定人心。当他给股东们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在内心告诉自己:必须挺住,泥沙可以磨毁水轮机,但绝不可能磨毁他建成水电站的意志和决心。

这个瘦削的汉子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他让自己振作起来,又昂首挺胸地出现在他的团队面前,他请来专家查看毁坏的设备,研究对付泥沙的办法,走访国内外,不断找专家论证求解。他跑陕西理工大学,那里有实验室可做泥沙实验,还请来两位美国专家帮助解决问题。有了初步方案之后,他回了一趟温州,挨个登门,把股东请到一起,说明情况。对于自己的责任,他没有躲避,没有推诿,剖析原因,主动担责,袒露重整旗鼓的决心。这些多年来追随陪伴他的股东相信赵良妙,都表示将会坚定地支持他把文泾水电站继续做下去。带着不服输的劲头和重新筹集的3000多万元,赵良妙重回泾阳。

可是这时,银行却没有信心了。数年工程,3.6亿元砸了进去,刚刚试运行,便直接损失2000多万元,间接损失达5000多万元。工程在银行贷款1个亿,看来收回资金已成泡影。银行做了最坏的打算,能收回多少算多少,要求赵良妙立即归还贷款。银行逼得急,这边无力偿还,银行要求还款的数目一路下降,最后竟降至800万,这等于说,银行准备把9000多万打水漂了。赵良妙耐心给银行介绍解决水电站问题拟采取的措施,详细计算水电站未来将产生的效益,他在银行一贯良好的信誉,最后竟奇迹般说服银行,非但没有收回贷款,而且同意再发放8000万贷款(未放款),资金危机顺利度过,保证了设备改造等后续工程的顺利进行。

赵良妙邀请陕西理工大学教授梁武科研究设计出新的水轮机,经过改造设备,重新装机,制定了避峰运行方案,前后总投资达4个多亿,2010年4月14日,文泾水电站重新发电,投入正常运营,年收入可达5000万。

这一仗,赵良妙打赢了。

但最初建设郑国渠风景区的设想,魂牵梦绕一般盘旋在赵良妙的脑子里。具有2000多年历史的郑国渠文化遗存,和具有亿万年历史的泾河大峡谷的原始秘境,这两者交相辉映,在赵良妙面前展开一幅壮美的画卷。建设水电站,他已打通了进山的道路,凿通了穿山隧道,等于说已经为景区打开了一扇门,再做一次拼搏,又一个美梦就会成真,但是景区建设工程比水电站工程更为庞大更为复杂,所投资金量将会更大,投资周期长,不会马上见效益,而且,他从未涉足过旅游开发,他敢动手做这块巨型蛋糕吗?

又一个选题,又一次考验摆在赵良妙面前。

当他在太宗山顶伫立和徘徊的时候,也正是他犹豫不定的时候。他在心里一千遍一万遍问自己:上,还是不上?

夕阳在北仲山上空烧出漫天红霞,这红霞和山梁上、沟坡间的红叶交织辉映,仿佛在赵良妙心中引燃了一团火。当他肩披霞光,一步一步沿着山石小道走下山坡的时候,他的决心已经下定:人生只有高峰,没有顶峰,好男儿生当为人,总要做成几件事情留在这个世上,上,郑国渠风景区工程一定要上!

早在多年前,泾阳县委、县政府便考虑开发郑国渠风景区。县上的设想是:以郑国渠历史文化为引领,以巍巍仲山为依托,以悠悠泾水为纽带,打造一个集历史文化、自然人文、生态旅游为一体的综合旅游景区。他们请省上一家旅游规划设计研究院编制了《郑国渠旅游区旅游发展总体规划》,可是招商遇到困难,无人前来投资。赵良妙的想法,和泾阳县政府一拍即合。2012年,赵良妙与泾阳县政府签订合作开发郑国渠风景区合同,并被列为咸阳市重点文化旅游项目,总投资10亿元,以打造关中腹地这个最大也是一独一无二的旅游景区。

赵良妙又在泾阳的土地上开始了他的第二次创业。

要做,就要高起点。赵良妙邀请同济大学设计院为景区建设合作单位,参照国家5A级景区建设要求,做出郑国渠旅游风景区建设详细规划。规划建设三大功能区块,包括山水风光游赏区、库岛休闲度假区、综合服务区,每个区块都有一系列开发项目。

景区建设,必须尽可能做到尊重自然,保护环境,依山水固有形势做文章,把泾河峡谷的秀、奇、幽、险最大限度地留给游人。景区建设需要大量建材,这些建材要运到谷底、河道,或者半山中间,为了不破坏植被,赵良妙拒绝采用机械化运输,而是用畜力驮运。为此,他专门从浙江龙游买来几十头毛驴。在山道上负重而行的毛驴队伍,和工地上肩扛手撬、一斧一凿施工的工人组成一副原始作业图,让看到的人们不由会想到中世纪的施工情景。

风餐露宿,栉风沐雨,在景区建设的数年中,赵良妙始终坚守在施工现场。2017年4月,我在泾阳县政协主席刘辉的陪同下,参观郑国渠风景区建设,在工地上第一次见到赵良妙。此前,关于他的传说,我已听到不少,我的脑海中已勾勒出一个质朴的颇能吃苦的汉子的形象,但真正见到他,我还是不免吃惊:这哪里像是一个大老板?就是工地上一个工人嘛,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带队施工的工头:一身普通着装,风尘仆仆的样子,裤脚上溅有泥点子,两只鞋子沾满尘土,瘦削的脸膛长期暴露在山谷的阳光和风中,肤色黝黑泛红。能引起人格外注意的,是那两只眼睛,不大,却很亮,有一种坚定的眼神,目光直射时仿佛还有一种穿透力,传递出精神深处的执著。赵良妙带领我们一路沿着峡谷行走,介绍各处景点。这些景点,有些已经完工、有些还在建设之中,他如数家珍,介绍来龙去脉和一些细节。在山洞里,他抚摸着石壁上一条条凿痕,述说挖山开洞的艰辛;在河道深潭边,他说在长10公里的河道内分布着80多个大小不一的潭水,被泾河穿起来就像一串明珠,也像一种隐喻——人生难免会有磨难,即使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也不应停止奋斗,而要像这河水一样勇往直前奔向前方的目标;在悬崖栈道上,赵良妙讲建设者们怎样把一根根钢筋、一块块模板靠肩挑背扛运上来,通往这里唯一的交通工具是驴子,水泥、石子、沙子就是用驴子一袋袋驮运上来的,这些驴子为建造这栈道流了汗,出了力,位居首功……

三个月后,即2017年7月份,我听说郑国渠风景区拟于国庆前试运营。这个消息让我感到意外,我知道赵良妙的计划是来年五一节试运营,计划提前了这么多,行吗?后来了解到的情况是,咸阳市领导在视察过风景区建设后,问赵良妙可以不可以提前试运行,赵良妙沉默许久,最后抬起头来,回答说可以。

这“可以”两个字,是赵良妙咬着牙说出来的,他知道他又要脱一层皮、流几身汗了。既然做出承诺,天大的困难也要克服。2017年9月15日,国庆节前夕,国家级郑国渠旅游风景区敞开大门接待游客,开始试运行。

试运行并未进行大规模的宣传活动。时值国庆黄金假期,其时《那年花开月正圆》的热播,前往安吴参观的游客爆棚,郑国渠旅游风景区距离安吴不远,很多客人顺道前往郑国渠风景区游览。但这一来,大大出乎他们的预料,竟发现了一处关中游览的精华,神州山水的瑰宝,即使用一整天,也不可能把景区美景从容尽览。消息传开,游人纷至沓来,国庆假期尚未结束,便名声大噪,游览人数逐日剧增。

游客在景区大门外接待中心登上游览专车,向泾河大峡谷进发,首先要穿过郑国隧道。郑国隧道是景区9个隧道中最长的一个,长2200米。从郑国渠修建到今天相隔了2200多年,隧道长度并非刻意设计,这是一种巧合,它犹如一条时光隧道,每穿越一米就是一年,到了隧道出口也就如同穿越到了2200年以前的秦代。此时,人们的身心已经远离了现代都市的喧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峡谷峻峭的山峰和谷底泾水的干流,文泾水电站就坐落在这里,当年被泾水泥沙磨损的水轮机原件就展示通往水电站的路边。

沿着蜿蜒的通景公路前行,在峻秀的半山腰萦绕迂回下到谷底,便是地质公园探险区。地质公园长约5公里,宽约0.5公里,两岸岸坡陡峭,岩石裸露,具有独特的溶蚀、崩塌、断层等地质地貌景观。这里的奥陶系灰白色、灰色、深灰色白云岩、白云质灰岩及灰岩等,形成于距今约4.5—5亿年的湖、海之中,后因造山运动而隆起,使海洋变陆地,平地变高山,经历了沧桑巨变,造就成如今的形态。山体在构造应力下发生很多破裂面,沿破裂面两侧有明显移位的称为断层,没有明显错位的称为裂隙,这些断层、裂隙面(线),或直或曲,如刀刻一般,苍凉而神奇。褶皱是岩层在构造运动中受力形成连续弯曲的永久变形体,地质学上把岩层向下弯曲称为向斜,向上弯曲称为背斜,这里向斜背斜都有,薄层灰岩夹紫红色泥灰岩等不同颜色的层状岩石褶皱,弯弯曲曲宛若丝带,给人奇妙之感。地质公园河道两侧崩塌堆积十分发育。崩塌是指岸坡较陡的山体在重力作用下岩体突然脱离母体崩落、滚动、堆积在坡脚的地貌现象,后期受流水冲刷、溶蚀、改造,形成各种各样的滩石奇观,有的被称作宝塔山、落花石、泼墨石、秘石阵,有的如龟仙,如玉玺,如刺猬,如巨鳄,怪石嶙峋,千姿百态,惟妙惟肖。地质公园内还有溶穴、溶沟、溶槽、壶穴崖壁坑洞等。这些岩层上的坑洞,形状浑圆,洞壁光滑,有的直径大约数米,有的小如口杯,都是流水“蛀”出来的,它们的形成过程是时间的积累,河床的岩层上如果有个小凹坑,水流到这里就会打漩,形成涡流,涡流夹杂着泥沙和小石子,在坑内不断旋转,把坑洞不断打磨扩大,亿万年之后,就形成了被称作“壶穴”的河道岩石奇观。

泾河峡谷漫步观光区长约5.7公里,是景区的核心区块,下接泾河地质公园区,上连黑沟奇峡区,位于景区中心区域,景区的著名景点多分布于此。

孔雀湾深藏在河谷之间,遗世独立,一弯碧水像一条翡翠色的绸带;一侧崖壁历经河水千万年的冲刷,竟似大自然的神奇之手画下的一幅孔雀开屏美轮美奂的大型壁画。龙须、龙涎瀑布是一脉而成,又有不同景致的两级瀑布,龙须瀑灵动飞扬,几经跌宕激溅起无数小水珠,化作迷茫的水雾多姿多彩、赏心悦目;龙涎瀑气势磅礴,在山谷中呼啸腾跃而出,直冲下方碧清的深潭。两级瀑布如同银河飞泄,落差达70米,场面极为壮观。龙涎瀑布周围凿有三个隧洞。右边隧洞是引水隧道的维修隧洞,中间隧洞是规划中的景区茶厅,是一处难得的冬暖夏凉的休闲胜地。站在洞口,可以看到葱翠的峡谷山峰和碧绿的泾河水,脚下就是雄壮的瀑布口。左边的隧洞是特色挑战项目“勇士漂流”的进洞口。从这个洞口开始一直到河底,须经过三个隧洞和八个弯道,总长度670米,最大落差 70米,会给游客带来强烈的刺激体验。此外另有皮筏漂流,起点孔雀湾,终点在地质公园入口,全程4.5公里,时长为2小时左右。被称作关中第一漂。

过瀑布,绕过一个山脚,是十里一亭驿站。在驿站稍事休息,便进入龙盘栈道。泾河自古水流湍急,奔腾汹涌,河床中形成多处险滩、水潭、凹槽,有些河道根本难以通行,景区便在悬崖绝壁上修建了一条栈道,宽度1.5米,长度达1500米,栈道外观一水仿古木材质,与峡谷景致融为一体,蜿蜒曲折盘旋于山间,宛如长龙腾空而飞。沿着栈道前行,有落霞滩,也有当地人叫做龙浴滩,传说泾河龙王巡河至此,被这里的美景所吸引,便下河戏水,不小心被山崖刮破龙爪,鲜血流出,沁红了河里的石头,因而这里的石头呈现出红色,特别是下雨天,雨水在那一条条红色的岩石慢慢晕开,似乎在印证着千年的传说。在落霞滩左上方,还有一处自然景观,那就是银沙大瀑布,下雨天,雨水顺着银白色的岩石飘散而下,雨小的时候仿佛一层银色的纱幔,随风飘逸,美丽而神秘。雨大的时候,特别是每年汛期来临,这里就成了一个美丽的自然瀑布,出现银沙倾泻的壮观景象。瀑布落差约80米,宽约十来米。另有凸碧潭,凸碧潭宛若仙子遗落在泾河的一块翡翠,晶莹剔透、碧绿澄澈、明丽见底;碧绿的水面,倒映着两侧山峰,水面上有多姿多彩的奇石,仿佛五彩珍珠镶在翡翠之上。另五彩滩、龙女峰等,也都是魅力十足,风光占尽。

过栈道,设福禄台,再步行不到2公里,便到了黑沟接待中心。这里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平缓之处,是一个大驿站,可供住宿休息,可享用山野风味的美食,另外还建有嬉水滩。从接待中心可进入黑沟景区。黑沟是由流水冲刷溶蚀而形成的一条隘谷。沟谷狭窄,崖壁陡峭,最窄处不过一米,沟内终年少见阳光,洞穴密布,溶洞内有“石芽”,形成一排排小洞穴和石柱,形态奇特,极具观赏性。沿洞而上别开洞天,骤然豁亮处,有从山石间涌出的一眼泉水,泉水聚集,形成了小龙潭。小龙潭左边是一个天然石窝洞,洞高约4米,很早以前当地人就称此处为老龙洞,洞中有石桌、石凳,供置放贡品。小龙潭右边有一个小山洞,山洞洞长160多米,宽2.5米,高3米,与小山洞相连接的是人工大隧洞。出人工大隧洞,再往上游走,有十八盘、飞檐天路、观涛石岸、白云崖以及高空玻璃观景台等景点。悬空玻璃观景台名曰抚云台,高百米,从悬崖峭壁伸向河道上方,游客凭栏而立,俯视流水,对望青山,心中虽惊恐,又觉得惊险刺激。从抚云台再上行,便是文泾湖。平日里,文泾湖面波光滟潋,山水一色,倒映在湖中的山色,像画家用画笔涂抹的幻影。而每年汛期来临,湖岸高处便是泾河观潮的最佳地点。汛期时的泾河洪水流量会达几千甚至上万个,洪水来势凶猛,气势磅礡、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至,顺着文泾大坝坝体的曲线倾泄而下,触底腾跃而起,又如暴怒的蛟龙,腾跃翻滚,挟雷掣电,以排山倒海之力涌滚而下,所过之处潮声如雷,云气昏暗,山河欲摧,即便是站在高山头,也能感受到这洪水咄咄逼人的气势,场面极为壮观。

我第二次到郑国渠风景区,是2017年10月下旬,同来的还有县上几位朋友。国庆旅游黄金周已经过去,但景区仍是游人如织。我们赶上了好时候,大峡谷内,红叶正艳,山坡上,峭崖间,河道里,一片片一丛丛红叶飞霞流丹,连河水也被染就一川绯色。在火红的主色调中,秋日的野花也不甘寂寞地争奇斗艳,耀眼的金黄、明艳的雪白、柔媚的粉红,竞相展现在十月的阳光下,铺排出大峡谷卓异的风姿和如画的美景。

还是赵良妙,陪同我们一路参观,一路欣赏。

他说试运行有些仓促,好在经过连续奋战,一切基本就绪,特别是各项安全措施,全部落实到位,因为景区内多隧道、山路、绝壁、峭崖、流水、深潭等,保证游客的安全绝对应该放在第一位。我们问他游客的反应,他笑笑说:很多游客都反应出乎他们的预料,没有想到在关中,还有这么壮阔、这么神奇一处峡谷胜景。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口气里有种自豪和得意,但很快,他把话题就转向了下一步的打算和设想:如何补充完善各景点建设,特别在一些细节上,可做的文章还很多;如何按规划建设新的景点;如何培养一支高水平的管理团队;如何定位和突出景区文化的灵魂……他是个不大爱讲话的人,但这一天他讲了很多,特别是讲到景区文化建设,发表了许多精到的见解。最后他讲到了郑国精神,讲郑国的贡献,讲郑国识大体,明大义,讲郑国对于事业的忠诚。

同行的一位朋友问他:如果请你概括郑国精神,关键词是什么?

赵良妙略作思索,回答了八个字:认准目标,义无反顾。

不能不说,这是一个准确而精彩的概括。

2000多年前的郑国,身负“间秦”的使命来到关中大地,是为制造灾难而来,但作为一名水工,出于对自己职业的热爱和忠诚,在经过一番痛苦的抉择之后,他改换了自身定位,认准了新的目标,然后义无反顾地坚守到底,最终成就了中国历史上一项伟大的水利事业。郑国精神,就是工匠精神;义无反顾,是基于一种更宏大的目标:济惠天下,为苍生谋福祉。

面对赵良妙,我在想,他在郑国渠的故址上修建旅游景区,郑国的形象一定时时伴随着他。也许他曾无数次拿郑国激励自己。尽管他与郑国不同,他没有郑国那个痛苦的转变自己身份的过程,但 “认准目标、义无反顾”的精神是一致的,济惠天下,为苍生谋福祉的追求是一致的。新闻媒体常把赵良妙称作“当代活愚公”,而我更愿意把他看作是当代郑国。

2017年12月18日,我从新闻媒体上获知:陕西省旅游资源开发管理评价委员会发出公告,经陕西省旅游资源开发管理评价委员会组织评定,郑国渠旅游景区被批准为国家AAAA级旅游景区。这是继2016年郑国渠成功申遗后的又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我为家乡感到高兴,为赵良妙和他的团队感到高兴,更为不朽于史册的郑国渠感到骄傲。郑国渠旅游风景区试运行不到半年,即晋身国家AAAA级风景区之列,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打电话给赵良妙表示祝贺,电话那边的他却很冷静,说他的目标是冲“5A”,实现这个目标,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风景区建设永远没有终了一说,后边还有艰难的路要走,但他会坚定地走下去。

我相信赵良妙的话。

因为我知道,自从赵良妙把自己融入这北方苍茫的大山和奔腾的河流,便决心让这荒山野水涅槃。他投资10亿,押上身家性命签订的合同,不是简单地与当地政府签订,而是与他的生命签订,与这里的青山绿水签订,与孕育了中国第一个统一王朝的郑国渠签订,与承载了中华民族无数辉煌历史的关中的皇天后土签订。

这是一份永不反悔的契约。

古老的郑国渠,有人为它书写崭新的篇章。


2017年7月10日—2018年3月30日
写于泾阳、北京、北海
2018年4月20日—5月4日修改于泾阳



作者简介


About the author




白描,作家,教授,文学教育家,书法家,玉文化学者。曾任鲁迅文学院常务副院长,中国玉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兼玉雕专业委员会会长。现任中国作协作家书画院执行院长,中国玉文化研究会佛造像艺术专业委员会会长。兼任中国传媒大学、对外经贸大学、延安大学等高校客座教授,中国艺术品交易所高级顾问,中工美艺术品拍卖有限公司高级顾问,河南镇平玉文化产业发展顾问,广西壮族自治区“文化北海”建设高级顾问,陕西师范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驻院作家。

著有《天下第一渠》《苍凉青春》《荒原情链》《秘境》《人兽》《恩怨》《被上帝咬过的苹果》《人•狗•石头》《飞凤家》《笔架山上的丹阳(五卷本)》等作品。编著大型纪实图文集《铁证——日本随军记者镜头里的侵华战争》。文学论著有《论路遥的小说创作》《作家素质论》等。担任电视连续剧《遭遇昨天》《圣水观》《卖砚》编剧,担任大型电视政论片《中华魂》总撰稿。担任多届“中国玉器百花奖”评委,主编多届《中国玉器百花奖获奖作品集》并担任艺术总鉴评。玉文化论著有《翡翠中华》《玉演天华》《中华文化的尊荣徽徵》《法界圣光 大妙殊胜》《传统工艺美术的文化自觉与价值实现》《掀起你的盖头来》等,出版《课石山房墨存——白描书法作品集》。书法作品多次在全国书画展中获奖,在浙江举办个展《白描书法作品展》。

作品曾获全国优秀报告文学奖,并多次获得十月文学奖、人民文学奖、大地文学奖、陕西省“五个一工程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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