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萨森照片中“神秘的阴影”,到底想表达什么?

文化   2024-11-24 17:30   广东  



选自:影艺家(ID:fotoartist)

薇薇安·萨森(Viviane Sassen)揭露与隐藏的大师,也是光与暗的大师。她表现出来的内容与其隐藏的内容同样有力。她的作品通常有着诱人的美感,但同时也具有破坏性,令人不安。

无论她用相机捕捉到什么——人、面部、身体、自拍、裸体、静物、时尚、风景、非洲或是苏里南,总有神秘的阴影存在于她的作品中,并赋予其穿透力。




每一次渴望都会战胜恐惧

采访 | Robbert Ammerlaan

受访 | 薇薇安·萨森

翻译 | 陈海瑛

校对 | 方苑郦



RA:父亲去世时,您才22岁。关于那天,您还记得什么吗?


VA:我当时在乌特勒支学院的暗房里,一个工作室助理来找我。“你哥哥打电话过来,”他说,“你需要给家里打个电话。”接着他把我一个人留在他的办公室里,这让我感觉很奇怪。当我哥哥接起电话,我听到他问妈妈,“我可以告诉她吗?”然后过了一会儿,他说:“爸爸去世了。”


当然,那一瞬间我被强烈的震惊击倒了。难以置信、愤怒和悲痛——我只能无助地踢了踢桌腿。在一片茫然中,我意识到我应该做什么:回家,得打包我的行李,去火车站。火车上挤满了人。同样的问题浮现在脑海里,而我周围都是陌生人……


我是从聚特芬的车站步行回家的。我站在那儿,像动物一样哀号。所有从我脚下延伸出的路,都指向了我的母亲。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是如此坚强,也许是因为保护孩子的母性本能,也可能是我常常在她们这一代人身上看到的一种机制:压抑自己情感的倾向。


© Viviane Sass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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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您是怎样和父亲告别的?


VS:几天之后,我父亲的遗体被放在他的办公室里。他看起来有些可怕,但同时又有一种难以置信的美丽。某一刻,我走过去坐在他的旁边,轻轻把手放在他头上,然后和他说话。


之后我用相机的计时拍摄拍了一张自拍。在这张自拍里看不见太多东西,实际上,只有棺材、鲜花和站在边上的我。我只是想最后一次和他同框合影。此后,就都结束了。这就是我的告别。


RA:您想休息一会儿吗?


VS:不,不用。回忆这件事让我变得情绪化,但是我想起了我和我父亲真正的告别,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活生生的他,那是非常美丽和珍贵的记忆。


在他去世的前两天,我回到我聚特芬的家。那时候他在他的办公室里。我离开的时候亲吻了他三次,并且我依然能记得我当时的想法:他的皮肤好凉。他对我说:“薇薇(爱称),你要记得享受生活,那是很重要的事情。”


还有,“你知道我们有多么爱你,是不是?”然后我回答他,“对,你也是全宇宙最亲爱的爸爸。”这是我常常和他说的话。然后,仅仅相隔一个日出……我真的一直为此而自责。



© Viviane Sassen


那个时候的我常常感觉非常低落。或许这种情绪是受到我父亲的影响。但是那个早上,我突然觉得好多了。


我想:我应该打个电话回家,告诉他们不需要为我担心。这个想法让我一整天都非常快乐。但是同时我又想着:如果我和我父亲通话,他的低落情绪会影响我,让我再次陷入痛苦。


所以我没有打那个电话。在此之后,自然而然地我会想:如果我打了那个电话,或许他就不会做那件事了。


RA:但他还是做了。


VS:我父亲是跳窗自杀的。五年前,他接受了一场非常严重的脑部手术。在此之前,他因为头痛而备受折磨。医者常常忽视自身的症状,他也是这样的。直到他脑部发现有先天性囊肿。手术算是部分成功,但是他再也不同以往了。他患有慢性疼痛,不仅再也无法继续工作,而且失去了他的目标感:帮助人们。


© Viviane Sass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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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这是死亡预言的记录。


VS:就在去世之前,他开始服用抗抑郁药物,后来的自杀也和这些药物有关。在某种程度上,我们依然把这件事看成是一次悲剧性的意外。奇怪的是,它对于我们非常突然,仿佛晴天霹雳。


直到后来,我们理解了在他手术之后到去世之前的这些年里,过的一定非常艰难。他四面楚歌,对任何事都无能为力,而且一定非常敏锐的意识到了自己绝望的处境。但是他不愿将这些负担分给我们,不想让我们有压力。而这让我们感觉更加痛苦了。


RA:内疚的悲剧和生者之愧。


VS:我从来没有感到羞耻,对他的所作所为也没有。但是我感到内疚和懊悔,因为忙于其他事而没有给予他足够的关注。在我那时二十二岁的生命中,第一次住进寄宿舍,有了第一个男朋友——就是诸如此类事情。我真的为此感到万分悲伤。


不过尽管如此,我对他葬礼的记忆是非常美好的。那真的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天。我感觉轻盈,非常亢奋,好像自己在发光。好像所有的窗叶都被打开,再也没有遮蔽。就像经历了一次新生一样,身体和思维完全打开,能够给予所有,并且接受万物。


© Viviane Sassen



当棺匣入土,我们铲起泥土,盖在棺上。不是那种象征意义的轻轻铲几下,而是尽我们所有的力气。我们压实泥土,把棺材埋在地下,然后把所有的花都放在上面。这让我的肌肉疼了好多天。但是在此之后,我才真正意识到那是我父亲的葬礼。那个躺在棺材里、埋在地下的人是我的父亲,我被这个事实击中了。


在他死后不久,我就开始对他发脾气。我仍然能记得,我躺在床上,狂怒的我几乎把床单都撕了。我咒骂他, “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这样的话。气他对我们做出那样的事情,对自己那么狠。


我需要去发泄,这样我才能再原谅他,进而承认他一直以来都是那么友善,关怀他人。我真的非常喜欢他。他是一个非常可爱又冷静的人,有一双闪亮的眼睛。总是关心着别人的生活的同时,他也懂得享受生活。


© Viviane Sass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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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之后,您就决定去研究在作品中出现的那些阴影了,是吗?就是在UMBRA系列的时候。


VS:UMBRA系列,与我沉迷荣格的阴影理论有一些关联。阴影理论的本质,就是阴影代表着所有存在于潜意识中的东西。我们不想表现的、为之羞愧和害怕的东西。那是我们藏匿焦虑与幻想之处。

在我的光影游戏中,我已经能见到隐藏在我的阴影背后的东西。在Umbra系列中,我重温了我父亲的死亡,并且消化了它。我再一次与他告别,非常平静,但是永远告别了。我的父亲有非常艰苦的童年,但是我很确定他与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是非常开心的。


© Viviane Sass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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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在您的艺术家生涯中,那是一个决定性的时刻吗?


VS:我父亲的死塑造了我。事情发生之后,我和从前判若两人。我花了至少十年的时间去走出这件事情。我的生活变成了生存。这件事不仅让我作为学生的岁月陷入阴影,还极大地影响了我的工作。


当我完成我的Umbra系列之后,一个想法浮现在我的脑中:好了,就算现在死去我也可以接受了,现在我已经把我想说的话说完了。


RA:您从死亡中获取了一些刺痛感吗?


VS:有些时候我依然会想很多关于死亡的事情,常常是在意料之外的时候,在我完全和外界分隔开的时候。举个例子,当我去厕所的时候。当然那都是很弗洛伊德主义的,是一种条件反射。当门一关上,我就想着:死亡、死亡、死亡、死亡……之后我再继续回到我的生活。


这些是我作品里反复出现的主题:死亡、对于未知的恐惧,同时还有想要与他人融入的渴望,类似一种接受,对陷入孤独的一种避免。


© Viviane Sass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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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这是您如何描述自己作品本质的一种方式吗?


VA:恐惧与渴望!


RA:出于您的渴望,我们需要重新回到非洲,这个你度过了一部分童年的地方。


VS:当我们一家人离开家,到肯尼亚的一个村子的时候,我只有两岁。我的父亲在当地一个医院工作,我们在那里住了三年。我在非洲的童年回忆是不可磨灭的:光、影、那些色彩和人们,漆黑的夜晚和星空,当地那些患有小儿麻痹症的儿童的畸形身体。


我们就住在一个小儿麻痹症诊所的旁边。有些孩子的身体严重畸形,但是我显然不知道那是重病导致的,我只是把他们当做我的朋友。我记得我们坐在攀爬架上,相互比较着我们的手臂和腿。“我们多么不同!但是都很漂亮。”那些变形的、受损的身体——我觉得那是非常华丽壮观的。那一定是我对身体迷恋的起始点。


© Viviane Sass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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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在您的作品中,我们能看到很多纠缠的肢体。


VS:我一直是一个敏感而富有创造力的小孩。我总是去做点什么或者画一些东西。在非洲,我第一次体会到了我人生中“魔力思考”的感觉:我为那些幻想、那些图像去编故事。那为我以后大量的作品奠定了基础。


三年后,我们回到了荷兰。我们抵达史基浦机场的时候是晚上。我看到机场的灯光,以为是天堂里所有的星星都落到地上。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觉得自己被困在了一个不属于我的平行宇宙里。我真的非常思念肯尼亚。


RA:您经常回肯尼亚。


VS:我不能想象没有非洲,我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那些光、影、色彩,还有那些人。我第一次回到那儿是和我的父母一起,在我们离开的十年后。那个夜晚我躺在床上,听着孔雀的叫声。然后突然之间就哭了,带着一种困惑。


2000年,我遇到了雨果,我的丈夫。他也是在非洲长大的,离我曾经住的地方不太远。同样,他的父亲也自杀了。我们打算回去重温我们的童年,这对我来说是一次至关重要的旅程。当我回到我的村子的时候,过去的记忆复活了。


那是活着的梦、我脑海中的影像,是照片中的理念。那时我灵光一闪,好像突然一瞬间,过去的童年和我作为一个摄影师的成年时期重叠到了一起。仿佛我突然就知道了要去做什么:我不一定要用纪实的方式去摄影,但是有一些事情是我可以做的,那是属于我自己的方式。


© Viviane Sass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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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您除了父亲的去世,还经历了一次创伤——在印度与朋友一起背包旅行时,与死亡擦肩而过。


VS:那时我还是个学生。即使当我来到马德拉斯时,我还是因扁桃体发炎而虚弱无力。我们乘着火车向内陆走,然后进山。我可能吃了污水洗过的东西,它让我吐得昏天黑地,病得很厉害。我感觉自己当时的状态真的非常差,而且我很怕完全脱水。


那天晚上,我们住的基督教青年会里没有人。所以我们只好走出去求助。我只能蹒跚着靠在朋友身上,而且我感觉视线开始模糊了起来。我们一扇一扇门地敲,终于找到人带我们去医院。


那是一家很小、很简陋的医院,只有三、四个房间。我躺在一个有隔板的闷热小房间里,隔板后面的地上是一个洞,那就是厕所。角落里有一堆火,还有一个用来煮针头的锅。我当时失去太多水分了,意识飘忽,时而有时而无。


© Viviane Sass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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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当时是与死亡面对面吗?


VS:那是我最抗拒的事了。我还没准备好告别世界呢。在短短两天之内,我瘦了7公斤。我的身高有1.82m,但是仅重45公斤。后来医生告诉我,短时间内大量脱水会影响大脑。人会变得意识不清。这种情况确实在我身上发生了。


那一刻,我确定自己会死在那里。我想象自己被装进棺材,带下山的样子。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创伤。这件事遗留的给我严重的焦虑症,在以后的许多年内困扰着我,打乱我的生活。那是纯粹有关生死的恐惧,没有理由能去解释。


RA:您现在驯服了这种恐惧吗?


VS:非常幸运的是,我做到了,虽然它时不时还是会出现一下。主要困扰我的是,在我的工作中,我过于专注控制“活着”这件事以及对死亡的恐惧,以至于有时我对现实生活的关注度太低。

但是我已经能够整合这种恐惧。它也成为了我作品的催化剂,这就是为什么我想更正我之前所说的关于作品本质的内容。它不是恐惧和渴望,而是失落与渴望。


© Viviane Sassen


RA:我们已经谈论了很多有关“失落”的事。那么渴望由什么组成呢?


VS:我认为这主要是有关克服我的羞怯,我渴望与人建立一种真正的联系。没有遮掩,能够完全奉献自己,并从别人那里得到相应的回应。当然,这种情况时有发生,但我经常感到这还不够。

RA:这对您的个人生活和工作都适用吗?


VS:主要是我的个人生活。但是在我的工作中也有体现。当我拍摄人物时,也有某种保留。对我而言,这从来就不是本真的。那里总是存在着轻缓的低音,这源于某种害羞、胆怯。


实际上,它们都是我的自拍照。人很少会直视他人的脸。拿我的最后一个系列,Roxane II来说,这些是非常“物质”的照片。你能看到大胆的、暴露的身体,但几乎不可能觉得自己可以真正看到她的灵魂。


© Viviane Sassen


RA:这与你成长中受到的影响有关吗?

VS:也许吧。我父母的婚姻非常融洽可亲,从来没有任何争执。我必须学习如何去争论。但是他们发现自己很难去表达悲伤、敌对等负面情绪。我想我现在在这方面擅长一些了。但是,无论你喜不喜欢,这几乎就是人的第二天性——对于展现真实的自己有着根深蒂固的羞耻感。


RA:这就很自然的引入了一个问题:您隐藏了什么?


VS: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也不知道是否可以告诉你。我确实想在这次谈话中深切地表达内心的情感,但是我也想给自己留有余地。我对隐藏的事物着迷,但我认为就这样藏着挺好的。我不需要把所有事情弄清楚,包括我自己在内。你看,显示和隐藏之间的差异性又一次显现了。


© Viviane Sassen


RA:在您与拍摄对象之间的这台相机也提供了一种保护,也许这是您所喜欢的。


VS:那也许是对的。但是相机也给了我一个与人见面的借口,它也是具有穿透、曝光的能力的一种武器。


我有所保留,还因为担心如果自己如果投入太多的情感会变得多愁善感。这就是为什么我更喜欢隐藏并在暗流中摸索的原因,人们不得不自己去猜测。我用柔和,低调的方式去表现很多东西,我的作品当然也很戏剧化,但我仍然保持了高度的审美。


当我还是模特的时候,我曾经自称为害羞的暴露狂。这也可能是我作为艺术家的身份体现。


© Viviane Sassen



RA:当您在阿纳姆学习时尚、在乌得勒支)学习摄影时,都做过模特。您从中得到什么?

VS:实际上,我一直都是很朴素、得体的人。一只手就可以数清我交过的男朋友。我的初吻发生在18、19岁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过一夜情。对我而言,这与其说是性方面的问题,不如说是对被注视有所恐惧罢了。


非常有趣的是,我进入阿纳姆的时装学院的时候像一只害羞的小鸭子,但是在两周内,我就穿着内衣在教室里走来走去了。我又高又瘦,大家都喜欢用我做模特。很快,我就有了巨大的转变。模特的工作让我完全抛开了对身体的羞耻感。


RA:您做了多久模特?


VS:从18岁到23岁,大约四年。有段时间,我沉浸其中——不是沉迷于性,而是更多地沉迷于性欲望和性感。那段时间,我拍了很多自拍照片,包括很多裸照。


RA:它教会了你什么?


VS:我认识了自己、我的身体和性倾向。它帮助我克服了保守,给予我身体的解放和愉悦。


© Viviane Sass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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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但是四年后,您不再担任模特了。


VS:我想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当摄像机后面有一个人的时候,一种紧张感总是油然而生,通常与色情有关,但更多的是和权力挂钩。这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权力游戏。我觉得这很有趣,甚至把它找出来了。但这也总是让我不舒服。这种“权力游戏”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直接的。


RA:它让人感觉不快吗?


VS:是的,那也是一方面。它经常包含着某种我很难去处理的侵略性,一种男性时尚摄影师想要主导权的趋势。


RA:您会用与男性不同的方式去拍摄女性吗?


VS:“权力”因素的缺席会创造一个更加平等的关系,也为亲密关系留出更大空间。


RA:但是,难道不是拿着相机这个行为赋予了权力吗?


VS:我也在镜头面前被拍摄过,所以能更好地理解她们的感受。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女性更容易将自己交给我、更愿意向我坦诚相对。我是异性恋,所以这与我和模特之间的性吸引力没有关系。我可以创作出非常色情的照片,但我尝试着挖掘一种不同于男性凝视下的性。


© Viviane Sass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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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比起男性,您更愿意为女性拍照吗?


VS:我经常发现女人比男人更有趣、更有层次感。我几乎想要说:也许她们的身体也更美丽。但这是胡扯。不过,在学院的时候,我们必须画很多裸体画像,那是我真正喜欢的男性形象。不那么丰满,但拥有棱角分明的肌肉。


而且,很有趣的是,当我收到作品反馈时,他们经常说我把生殖器画得太大。这又非常弗洛伊德了。但是,无论怎么说,当我拍摄女性时,我感受到的张力与我当模特那会感受到的完全不同。它更加诡秘。

RA:也是这种感觉让你的时尚摄影作品具有独有的特征吗?


VS:在时尚方面,我可以表达我外向的一面;但是在我的个人项目中,更多的是内向这一面。时尚就是掩饰与揭示,流露与隐匿。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它如此适合我。这是一种可以一起玩的游戏,在短时间内与彼此一同经历惊心动魄的时刻。


它们是可以制造特殊亲密感的仪式。时尚是一个异乎寻常的世界,由不寻常的规则和惯例所支配,但也令人上瘾。时尚给了我很多能量,我把它当做自己热情的出口。


© Viviane Sass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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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您在艺术发展上做到了什么程度呢?


VS:我有一种自己走了一半的感觉。对我来说,Umbra系列标志着上半场的结束。我不知道我要开始的是什么,但这变成了一种探索心灵的旅程。个人而言,我可能会变得更加冷静,但也会更加快乐,更忠于自我。


RA:在UMBRA系列之后,这种解放感是否也进入了您的作品之中?


VS:现在这是一个未开发的区域,所以其中一切皆有可能。有时我会偷偷怀疑,我是不是已经做出了自己最好的作品,但是这种想法让我更想去挑战,而不是沉醉于此。我不会为了创作而创作。我创作是为了更加了解生活本身。


RA:不带有阴影的创作吗?


VS:我的经纪人奥利维亚最近说:“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没有在阴影区域布太多的光?”我认为她说的很对,但Umbra这个创作的结论恰恰是阴影也充斥着光和色彩。


当我现在看自己新作品时——所有那些存在于照片中的迷人混乱,譬如油漆和剃须泡沫,我完全不会介意。


© Viviane Sass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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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您下半场的创作有什么可以期待的吗?


VS:我有强烈的欲望和动力去创造,去创作一些东西。像许多艺术家一样,我的作品不是为了他人,主要是为了自己。当我做出新的作品,觉得效果很好,它很美丽的时候,我会感到由衷的快乐。


这不是自我表扬。所有照片都是它自己创造了自己。它只有一部分属于我。我把它制作出来,但是它属于它自己。就像一个孩子,你生下了他,但是他并不从属于你。


RA:我们怎么能识别出您的独到之处呢?


VS:我的创作方式,我如何去寻找正确的角度和恰当的时机,是一种类似雕塑的形式。我试图将结构引入混乱之中——我对混乱感十分着迷——引入所有我看到的东西,通过这样的方式去寻求精髓。


我喜欢那种普遍的或典型的形象。我觉得我和上个世纪的超现实主义者曼·雷、马格利特,还有高更、马蒂斯这样的画家,以及与蒙德里安和俄罗斯的至上主义者这样的抽象和几何画家有着紧密的联系。比起后现代主义者,我更现代主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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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您喜欢称自己为”直觉艺术家”。


VS:观念艺术通常会产生涉及自身的艺术。这与我的感性思考相去甚远。然而我最喜欢的艺术作品却是非常“观念”的:马列维奇的“黑方块”。在那个小方块里,一切都被压缩并简化到人类的尺度:创造,生命,死亡。我们可以将所有的恐惧与渴望投射到该作品的抽象性上。它是非常哲学化和精神性的。


当然,我无法抗拒这种诱惑:在纳米比亚,我尝试制作了马列维奇方块的彩色摄影版。

RA:您致力于艺术和摄影之间的对抗。

VS:我的结论是:摄影的魔力并不在制作者。具有魔力的是媒介本身,是拍照可以暂停时间的这个事实。你可以留存一张所爱之人的照片,即使他早已逝去。这是多么神奇且令人惊叹!


这就是为什么在某种意义上,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位魔术师,但是我总是需要借助身外之物才能进行创作。我需要这个世界。而每一次,我的渴望都会战胜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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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viane Sassen: Hot Mirror
薇薇安·萨森:热镜

ISBN:9783791384764

出版社:Prestel

尺寸:24.1 x 0.9 x 33.2 cm

语言:英语

页数:160

装帧:简装

出版日期:2018-07-26




Viviane Sassen是当今极富创新性的摄影师之一,这本令人惊叹的书回顾了她十年的作品,包括新的图像和以前未发表的照片。

这部回顾卷专注于Viviane Sassen的艺术摄影,揭示了她工作中的超现实主义。Sassen认为超现实主义是她早期的艺术影响之一,从她在作品中捕捉到的神秘阴影、破碎的身体和超自然的风景中就可以看出。

除了广受好评的“Umbra” 系列图像外,本卷还有她回到肯尼亚创作的“Flamboya”系列;还有梦幻般的睡眠探索“Parasomnia”系列;还有以缪斯女神Roxane Danset为主题的“Roxane”系列;还有一项关于生育和繁殖的研究——“Of Lotus and Mud”;以及一次前往苏里南一个偏远村庄的旅程——“Pikin Slee”。

这本书以感染力的文章和对艺术家的深刻访谈为特色。在整个过程中,Sassen成为一个痴迷于光影的诗意摄影师和一位才华横溢的技师,他既是充满活力的色彩又是柔和的色调。

Sassen亲自从过去十年中选择了这些图像,这些图像充满了超现实主义的拼贴策略和意想不到的设计,是对她实践的真实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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