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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黄海海战,日本战后纪实画像。
同治上位,满清经历两次鸦片战争和太平天国战乱,帝国已然瓦灰。
为复兴满清,再造皇威,慈禧太后和议政恭亲王奕欣、总理衙门大臣文祥和沈桂芬等人苦思冥想,决定招呼地方实力派曾国藩、李鸿章、张之洞、左宗棠等中央和地方的汉人干才,发起一场洋务运动。
同期,日本也开始了明治维新改革。
日本明治维新与大清帝国的洋务运动区别在于,明治维新在根本国体上开刀,实行君主立宪政体改革。
日本从类似满清“师夷长技”类似的“和魂洋才、殖产兴业”起步,迅速转到全盘接受欧美工商业及科技、以欧美文明开化革除日本风俗陋习、全面西化的脱亚入欧的快车道。
一晃三十余年,明治维新以后的日本,焕然一新。
反之,洋务运动同样光鲜。
按照满清皇室和干才们设定的师夷制夷、中体西用,这场运动和改革开放、振兴国家、富裕国民全无关系,纯属帝国被外寇家贼轮番打怕了,希望搞一次“军工大跃进”而已。
“师夷长技”门户。
重金投入,立竿见影。
即刻,各地铸铁、炼钢、机器制造等等与军备相关的产业蓬勃发展,各种枪炮、弹药、水雷、鱼雷和蒸气轮船等新式武器批量国产,神速装备满清军队。
就此,曾被英法列强打得鼻青脸肿的满清帝国,也就浑身别满了亮晃晃的西瓜刀,大摇大摆闪亮登上世界舞台。
洋务运动之后,帝国军费飙升,草民更加穷苦,也就更要勤奋劳作、纳税供养满清帝国庞大的军队。
这个时期,满清帝国第一枚鱼雷、炮弹、水雷等等纷纷成功炸响。
林林总总的军校在各地兴建。
各式各样的新式军队翻着花样昂首阔步接受检阅。
满清帝国终于迎来了属于皇帝的又一次辉煌。
这段历史,史称同治中兴。
后人想象的甲午黄海海战图。
如此到了19世纪80年代,光绪上位,满清帝国建成了并驾齐驱的四支帝国海军,即南洋水师、北洋水师、福建船政水师和广东水师。
可惜,帝国光环很快就被打碎。
1884年,中法马尾海战。
不过半小时,法军以几无伤亡代价,全歼了福建船政水师和当地陆军。
满清第一舰队福建船政水师11只军舰、多座要塞炮台瞬间被灭。
磨刀霍霍20余年,还是砍不赢法国。
满清太后、皇帝连同李鸿章、沈葆桢等人大吃一惊不免懵逼、疑惑。
难道,真是咱们国产的西瓜刀不好?
君臣们正在狐疑难堪,这时,历来不被满清帝国放在眼里的撮尔小国日本,也提起一把生锈的柴刀,气势汹汹劈向台湾。
1874年5月,日本设立“台湾都督府”。
很快,日军在台湾琅王乔登陆,攻下石门。
随即,日本在龟山建立“都督府”,修筑医院、营房、道路,并向各处番社分发日本国旗,准备久居。
这一事件,经日清政府谈判,在10月30日签署《台事专条》告终。
按照条约,满清以支付日本难民生活、修道建房补贴白银50万两,换得日军于12月撤出台湾。
西洋列强外患不尽,卧榻之侧危机又生。
满清君臣们盯着明治维新后吹皮球一般膨胀的日本,终于跺脚咬牙下了决心。
既然国产武器不行,咱们也不省钱,要买那就要买世界最顶级的西瓜刀!
至于军费,好说。
反正大清坐拥四万万臣民,按人头割几茬韭菜,不愁没有银子。
甲午黄海海战,日本战后纪实画像。
于是,白花花的银子撒出去,定远、镇远、致远、靖远、经远、来远、济远等主力铁甲舰雄赳赳地开了回来。
其中,以德国伏尔铿造船厂定制的定远级7000吨的定远号、镇远号这两艘铁甲舰,最为厉害。
作为当时德国海军“萨克森”级战列舰改进型军舰,定远和镇远号铁甲舰装有总重达1460吨的铁甲,配有2艘舰载鱼雷艇,堪称亚洲第一巨舰。
同时,定远号和镇远号铁甲舰均装有4门克虏伯305mm主炮,2门150mm副炮,以及其他大小口径不一的辅助炮、机关炮、速射炮近20门,火力全开,威力雄壮,可谓全球顶流。
当然,不仅是定远级定远、镇远号铁甲舰厉害。
之外,其他带“远”字号的战舰,不是穹甲防护巡洋舰,就是铁甲巡洋舰,均是当时较为先进的一流战舰。
如此西瓜刀到位,1886年的中秋节前后,清廷正式颁布《北洋海军章程》,北洋水师更名北洋海军,正式成军。
刘公岛上彩旗飘飘,礼炮隆隆。
这不仅是北洋海军成军典礼,更是洋务运动进入巅峰的历史性庆典。
这时,满清帝国海军一夜崛起,当时世界海军排位上,北洋海军排位在英国皇家海军、法海军、俄海军、德海军、西班牙海军、奥匈海军、意大利海军、美海军之后,成为亚洲第一,世界第九的超级舰队。
当然,现代海军并非传统“绿营”,现代军队吞金消银胃口惊人,大清帝国要维持这份辉煌家当,确实也很不易。
就此,满清购置主力军舰,还得购买其他辅助舰船、枪支弹药,打造威海卫、天津、旅顺等北洋海军基地,以及各种官员混吃摸拿、海军官兵吃喝拉撒,满清在北洋海军总投资超过2000万两白银。
当时,眼望如此亮晃晃的大型西瓜刀,慈禧、光绪和李鸿章等非常开心。
然而,慈禧、光绪和李鸿章终究不能理解,现代海军不仅是外表光鲜,还是需要持续投入重资进行维护、发展的科技化军种。
北洋海军不仅需要舰、炮、军火、军港以及其他辅助、配套的造船、维修、燃料等等方面的更新;更需要相应的国家战略、海洋战略、海军思维的改革、配套。
然而,偌大的现代化北洋舰队,却被满清帝国当做了一门看家护院的红衣大炮。
难得一见的高清致远舰图。
就在光绪亲政当年,翁同龢上了《请停购船械裁减勇营折》,声称治理黄河经费吃紧,借以划拨海军购船、养船经费。
自幼窝在紫禁城女人窝里的光绪脑子一片茫然,当即同意了翁同龢的主张。
圣旨一下,北洋海军维护经费持续核减,战备步伐也就衰减下来。
按照满清君臣每小时转速250的智商,他们判断时局认为,中法关系已经修好,亚洲唯有小小日本跃跃欲试。
不过,日本撮尔小岛,仅有扶桑、金刚、比睿、筑紫等四艘老旧不堪的旧式巡洋舰,翻不起大浪。
一时之间,朝野上下,君臣傲然四顾,浑然天下无敌。
当时,即便被后人认可的满清栋梁的李鸿章,也是跻身陶醉人群其中,充满自信,拍红了胸脯:
就渤海门户而言,已有深固不摇之势。
既然满清帝国外部环境如此很好,军费核减纯属正常。
之后,北洋舰队各艘品牌战舰也就开始漫长的吞糠咽菜的苦日子。
当时,正值蒸汽时代,先进的军舰蒸汽机以煤为动力燃料。
与李鸿章傲慢不同,北洋舰队提督丁汝昌等人也有明白“水师以煤为命脉”的道理。
与冷兵器时代传统步骑军行军以粮草为先一样,海军则以“各船烟煤为行军用物大宗”。
说话有道理,现实却很难堪。
北洋海军的军舰用煤由开平煤矿专供。
按照专供程序,北洋海军报出使用计划,经禀明李鸿章后开单具领。
每次领用均要注明用途和使用数字,煤矿再按需要定量补给。
如此勤俭节约和数米下锅的结果,便是堂堂的世界第九大舰队除却有限的操练外,舰队在威海卫、天津、旅顺等北洋海军基地煤炭仓库,经常空空如许,几无存储。
人为缺煤,军舰自然难以动作。
北洋海军疏于操练可想而知。
供煤紧张不提,最让北洋舰队提督丁汝昌倍感恼火还是供煤质量。
当时,开平煤矿所产之煤以五槽、老峒煤的质量较好,新峒最次,为散煤。
素有老好人的丁汝昌苦苦哀求并没有感动开平煤矿的大佬们。
他们左手官印,右手白银,来回操作一番,大清帝国的北洋海军浑然成为他们的洗钱赚钱神器。
他们派运北洋海军用煤,托名五槽、老峒煤,实际绝大多数都是低劣的新峒散煤。
煤车上的满清帝国“精英”。
开平煤矿位于现在的唐山市开平区,满清时期,是官督商办大型新式采煤企业。
同时,这也是李鸿章淮系洋务派经营的政绩军工项目。其产煤主要供应淮系钢铁冶炼、兵工厂及淮军、北洋舰队等。
都是淮系,谙熟官场抹不开情面的丁汝昌万般无奈。
他只好恳求新峒散煤出矿时,予以筛检,整块供应。
对此,路矿大臣张翼予以拒绝,却提议要北洋海军自行筛检。
是时,每每开平煤矿新峒散煤到时,北洋海军或以各舰兵丁,或招募劳工,为帝国海军在散煤中筛检选取军舰可用煤块。
劣煤军用,煤屑散碎,烟重灰多,难壮汽力,兼碍锅炉。
李鸿章高高在上,端坐鼓中,北洋海军统帅丁汝昌看在眼里,却碍于人情,你好我好,始终不说。
天长日久,劣煤居然成为扼制北洋舰队机动、战力的绞索。
现在说起甲午黄海海战,人们都知道,清日双方的军舰机动能力,确实存在很大差距。
然而,少有人知,其实除却两军战舰本身性能之外,形成机动能力悬殊的主要原因,并非北洋海军军舰不行,而是主要因为缺煤和使用次煤。
等到丰岛海战爆发后到黄海海战临战之际,李鸿章为了应急,下令急调优质煤3万吨运往威海、旅顺、烟台,应备作战,这时,开平煤矿相关官员、职员们惧怕危险,纷纷推诿任务和离岗辞职,使得战前供煤成为空谈。
军国大事,如此儿戏,确实唏嘘。
黄海海战前后,北洋舰队5次巡航朝鲜半岛西海岸汉江口、大同江口、鸭绿江口及渤海、大东沟。
然而,北洋舰队战时巡航,既无煤船随行保障,临靠码头也无煤炭仓库,舰队机动受制劣煤、缺煤,完全处于被动态势。
丁汝昌为此跳脚生气,开平煤矿依然故我。
一切都是无济于事。
至于开平煤矿如何敷衍北洋海军战时用煤和洗钱贪墨的事情,可能李鸿章自己吃香喝辣大发横财之后,也没有踏踏实实了解清楚。
“裱糊匠”如此,大清花灯还能悬挂多久。
就这样样,北洋舰队在黄海战前最后巡航,往返旅顺、威海之间,舰队全部载煤也不过2000吨劣质新峒散煤。
燃劣煤出战,这是现代人研究甲午黄海大战经常忽视的一个关键问题。
在蒸汽战舰时代,煤炭,等于现在战舰采用的汽油、原子反应堆。
如此劣煤酿成动力尴尬,两军陡遇,北洋舰队劣煤浓烟漫天,早就暴露目标。
两军相逢,北洋舰队丧失先机,被动挨打,此后,北洋舰队凭借强大火力与日本联合舰队激战数小时,可是,无论是战,是跑,诸多明牌战舰燃烧劣质新峒散煤,动力困乏,也就戴镣起舞,进退失据。
如此被动挨打,后果可想而知。
日本舰队护航下,日军偷袭旅顺。
前几年,有新闻证实,在辽宁大连附近海域发现并确认了甲午海战北洋海军被击沉的装甲巡洋舰经远舰。
当时,经远舰劣煤乏力,舰速滞缓,在撤退途中被日舰追上、击沉。
煤炭沉海,不会腐化。
如是考古者细心,潜水查看该舰机舱,完全可以在海底剩煤找到北洋海军在黄海大败主要原因。
因煤炭导致国势转运,确实颇让历史难堪。
可见,煤炭背后,又蕴含了那个时代的多少人情世故、蕴藏了李鸿章和大大小小洋务派头头们多少心机……
其实,在甲午战争时,有太多的资料证实,北洋海军确因缺煤而坐失战机。
黄海海战前夕,北洋海军以镇远为旗舰,由济远、平远巡洋舰为主力等7艘战舰组成舰队,先行巡防朝鲜仁川、牙山一带外海。
抢占朝鲜半岛蜂腰西海岸线,这是一步抢占先机的妙棋。
然而,北洋舰队战前布势分散,主力迟迟不动之外,远在仁川、牙山一带的镇远铁甲舰等战舰,也陷入官兵口粮吃紧,军舰自带煤炭几近耗尽的困境。
随后,北洋舰队战力最强,却又燃煤消耗最大的镇远舰、济远舰也就只能调回威海母港。
剩余战舰迫于无奈,也只好陆续撤回、猬集威海。
丁汝昌设定调集北洋舰队主力汇聚汉江口的战略布局,也就化作泡影。
黄海主动权未经一战就拱手让给了日军。
这是北洋舰队在黄海大战的重大军事失策。
究其因,还是李鸿章将洋务运动诸多产业视作“家产”,开平煤矿当时产煤每月20余万吨,如无李鸿章手令,丁汝昌纵算提督奉命调煤,开平煤矿一众老大同样不会买账。
缺煤、缺优质煤,这是北洋海军从建军到灭亡都没有摆脱的阴影。
假如历史可以假设,我们翻看地图,可以发现,日本联合舰队如从本土吴港基地出发,再到朝鲜西海岸寻战北洋舰队,如此长途航行,粮煤补给同样也无法保证。
这时,如果北洋舰队早在仁川一带预备物资,建设基地,以逸待劳,日本联合舰队远道而来,后果绝不可能美妙。
这样,日本联合舰队不能从容在仁川完成补充,如是非要发起后来那场黄海海战,定然凶多吉少。
日本联合舰队护送日军陆军登陆仁川,抢占汉江口。
反之,北洋舰队如果得到优质煤保障,抢先在汉江口、大同江口建立临时海军基地,完全可以震慑远道赶来的日本联合舰队。
同时,北洋舰队重炮其发,更可大概率逆转朝鲜半岛陆战。
我们在历史书看到的平壤会战,都是叶志超无能逃跑、左宝贵英勇阵亡。
然而,史书却很少提及北洋舰队未及助战的恶劣影响。
当时,北洋舰队如果赶到平壤、大同江口附近,以镇远铁甲舰等装备的克虏伯305mm、150mm口径超级重炮等战场终极大杀器,火力之猛,超过后来日俄战争的俄军旅顺基地炮火。
可见,北洋舰队如是能够配合援朝的35营满清陆军迎战日本陆军,以数十门大口径重炮装填榴弹,几轮齐射,恐怕区区1.6万端步枪冲锋的日军,还不够北洋舰队塞了牙缝。
这是日军在明治维新的主要家当,一旦被灭,日本绝不会再有未来。
然而,历史不可假设。
北洋舰队如此先占据、后放弃了汉江口和大同江口,放弃建设临时前进基地,退军猬集威海了,拱手想让制海权,将一把“名牌”西瓜刀莫名其妙收进刀鞘,最终“挨砍”,纯属自找。
当然,明眼看去,北洋舰队临战“收刀”,根本还是因为缺乏燃煤。
就此,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甲午海战埋葬了世界排名第九的连战连败的北洋舰队,也埋葬了满清黯淡的洋务运动的“复兴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