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江文艺 ▏1412▏缅怀多才多艺的史啊林
如今,我们石头乡乡民们,每当想起白族民间艺人史啊林身怀三绝技来,都不无摇头叹息道:“哎!像他这样的人才,真是死得太可惜了。”
史啊林,1942年7月19日生于玉龙县石头公社兰香大队中定生产队,天资聪颖的他,8岁那年被父亲送到石头完小读书,当他读到三年级时,父母无可奈何地对他说:“啊林!现在我们因忙于参加集体生产劳动,实在腾不出手,照顾你的弟妹,希望你能理解我们的苦情,辍学在家替我们照顾弟妹,才能解除我们的后顾之忧。”他一脸不悦中,本想说:不!不要!我要多读几年书,才会有点出息。可话到嘴边,他实在不忍心让父母,近乎乞求的眼眶里泪花滚落下来,为此,他极不甘心地答应道:“好吧!”他在11岁那年,晚年得子的史茂副队长,因儿子婚事选定于一年一度兰香立夏民俗文化节的次日,他为了儿子婚事办得既热闹又具特色。特意找到从剑川来参加文艺表演师傅说:“啊华哥!明天正好是我独儿啊特的大喜日子,我想让您今晚留下来去我家,用您的二胡、唢呐、三弦才艺捧场助兴,如是,我真感激不尽呢!”啊华略加思索道:“行!这是结交各路朋友的好机会,咱今晚就去你家提前预热吹、拉、弹、唱到10点钟,隔壁邻居不会拿‘扰民罪’三字告发我吧?”史茂拍拍胸脯承诺道:“您放心!我中定村的人,都是通情达理的范儿,以秉持‘一家有难、全村援助,一人有喜、全村乐翻天’的优秀传统美德。对您的提前预热表演。除了赞不绝口就报以经久不息的掌声了。”
11岁的史啊林,听说史副队长请来剑川的大艺人啊华来家里展演才艺。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美。因为他自6岁那年跟着母亲去桃花大队桃园生产队亲戚家做结婚客,听了从外面请来唢呐手吹奏的《迎亲调》、《结婚调》、《欢天喜地调》、《鸳鸯戏水调》等,不由暗想道:“这出神入化的韵味,实在令人陶醉难以自拔啊!如果自己学会这吹唢呐的绝技,那自己成天沉浸于无忧无虑的幸福之中了。他暗想至此,即放下唢呐,拿起二胡端坐在櫈子上,摇头晃脑地连拉起《祝福歌》、《吉祥如意》、《家和万事兴》、《恩爱到永远》等,他听着旋律优美,韵味美心、意境深䆳的曲调,竭力幻想着:这个表演者换成自己那真是美到家了,当他尚未从幻想中回归到现实里,那表演者却把二胡替换成白族龙头大三弦,即弹起了《欢乐颂》、《感恩调》、《我俩心一颗》、《分手只有天塌掉调》、《孝老爱亲调》、《打下石头说下话》。他所弹的调子,时而激昂励志震憾人心,时而如泣如诉缠绵绯侧,再配以他那中气十足,浓厚的白族腔,让人在回味无穷中,引起情感的共鸣而浮想联翩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他八岁那年,被父亲领到九河公社龙应大队做表叔的结婚客,那天,他有幸欣赏到了当地民间艺人展演的唢呐、二胡、三弦的吹拉弹唱,毋庸置疑,他们因身怀绝而不论走到哪里,颇受大家的尊崇。他们心知肚明,如果想要在民间,赢得金杯银杯不如观众口碑。只有走精益求精,刻苦提升自己的演艺技能之路,才是唯一的选择。所以总把‘活到老学到老’视同座佑铭善待。
史副队长对侄儿啊林的到来感到格外高兴,因为不久前,自己去他家借鸡蛋招待客人时,他壮着胆问自己:‘伯伯您是借鸡蛋去招待民间艺人吗?”自己说不是,他是从城里来的一个工人,我当年初中时的同班同学。”他面露失望的神色继续打扫庭院的同时,自己忙问啊林:“如果我的客人是民间艺人的话,你有什么想法或要求?”他说:“我想去向他(她)学一点吹、拉、弹、唱的技能。”他安慰啊林说:“你耐心等待吧!当你大表哥啊特结婚的时候,我想办法请一个吹、拉、弹、唱的高手来助兴,到时候你大胆地拜他为师吧!”啊林忙问:“您不会忽悠我吧?”史副队长反问道:“如果伯伯是不讲诚信的人,广大社员会选我当副队长吗?”啊林想想觉得伯伯说的没错,便点点头说:“好!将来我一旦听说:你把吹、拉、弹、唱的师傅请到家,我非要抓住机会、拜他为师不可。”
史副队长高兴之余,拉着啊林的手,来到正在堂屋里认真‘保养’心爱乐器的啊华面前说:“啊师傅这是我11岁的侄儿啊林,他的意思是,他天生对吹、拉、弹、唱情有独钟,他希望您能收留他做徒弟。”啊华问他:“你拜我为师的主要动机是什么?”啊林毫不犹豫地说:“啊师傅,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我们石头公社里,白族三弦只有味兰生产队的赵庆勋一人会弹,白族唢呐和二胡演奏手几乎为零。我认为白族民间音乐是心灵的语言,不论在何时何地,它们一旦被高超的吹、拉、弹唱家展演,广大观众就迅速产生情感共鸣,从中找到民族价值观、道德观、行为准则的传承,让后人更好的了解和认识自己的民族文化,从而形成对民族文化的认同感和自信心。为了弘扬好这个精神,来年我出师后,还要培养一茬又一茬的接班人,为弘扬传承好这三件宝,做出应有的贡献。”啊华极为赞赏地摸了摸他的头说:“你的动机不赖,人小志气大,我理当责无旁贷地收你为徒。现在我让史副队长做你拜我为师的见证人,来!你下跪给我嗑三个头吧!”于是他在史副队长的见证下:‘扑嗵’跪在地上,一连给他嗑了三个头,接着,啊华把他扶起来说:”现在我要给你讲讲龙头三弦的基本情况,它诞生于两千多年的大理白族地区。即:大理、鹤庆、洱源、剑川、云龙、怒江州的兰坪县。龙头三弦由共鸣箱、琴头、琴杆、弦轴、琴马和琴弦等部分组成。琴体规格尺寸不一,琴身大的100厘米,小的为70厘米,共鸣箱多为扁六角形,这是典型的传统形式,不论什么乐器,首先学习掌握的是乐谱和乐理知识。有的人,为什么不用培训多长时间,就能弹奏出有模有样的曲调,这是与他(她)们的天赋和灵感密不可分的。”说到这里,他分别把眼前的三弦、唢呐、二胡先后递给啊林随心所欲地弹、吹、拉一下,好让自己评判啊林对音乐的敏感度。啊林分别接过乐器。根据从前跟父母去外面走亲访友间,向老艺人学到的‘实战经验’。逐一展演了三分钟左右,即博得啊华师傅的大加赞赏道:“不错!不错!你果真天赋异禀、悟性高,使我看到了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希望所在。”接着,他问啊林,你父母支持你的吹、拉、弹唱爱好吗?”啊林如实回答道:“他(她)们说,身怀绝技的人,将来不愁找不到媳妇的,所以他(她)们今后打算给我买一些便宜的相关乐器。”他略加思索道:“我后天早上,决定把我的龙头三弦送给你做拜师纪念品。”啊林忙说:“师傅!我实在不忍心接受您如此贵重的礼物。等会我爸来这里帮忙做家务时,我让他给我出点钱。”师傅一脸严肃地说:“我说送你是没有任何附加条件了,到时候你心安理得地收下就是了。”不大一会,啊林看到父母光临这里第一时间里,把他(她)们叫到自己的面前,对师傅介绍说:“这就是我的父母。”接着就向他(她)讲了刚才拜啊华为师的情况,啊林的父亲在喜悦之余,立即替啊林表达了收徒弟和赠送龙头三弦的谢忱。并以试探性的口吻问他:“李师傅!您能不能在明天演出结束,把您的唢呐和二胡也卖给您徒弟吧!免得我替他今后跑老远的路,去买这些东西,反正在价钱上我不会打折扣的。”他沉思有顷说:“行!唢呐10元、二胡15元,我按最低优惠卖给他!反正,对我来说,重新置办这些东西并不难。”他说:“李师傅!我最近经济拮据,到时,我送你三只大母鸡和一只公鸡来替换行吗?”李师傅爽快应道:“可以!”随即对啊林鼓励道:“从后天早晨起,你是这三件宝的主人了,在倍加珍惜它们的同时,一定要多问多想、多练来不断提高自己的吹、拉、弹、唱水平。我为什么要在吹、拉、弹后面加个唱字呢?不言而喻,二胡和三弦手是边演奏边伴唱的,而且效果往往不逊色于被邀唱者。因为他在节奏情感表达最容易一步到位。因此,你要以奔着不耻下问的学习态度,向当地的白族、傈僳、普米、汉族、彝族学习民歌,并把它们充分融入在二胡和三弦的演奏中,逐渐让它们推到当地的红白喜事场所,焕发出自己独特的艺术魅力所在。”啊林忙点点头道:“好的!”
史啊林自从与师傅分手后,他曾经6次前去剑川县沙溪公社龙华生产队向师傅讨教吹、拉、弹、唱要领。久而久之,他认识了师傅家乡的许多人。因为他每去拜访一回师傅,少则在师傅家呆一星期,多则十天。期间,师傅引以为傲地把他领到乡亲聚集的场合,让他给乡亲们吹、拉、弹、唱上十多个曲调,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变成了师傅家乡的名人。爹娘把幺妹也送进学校读书的1958年9月初的一个早晨,16岁的史啊林,突感视觉不清之余,还伴有双目灼痛难忍,后被父亲领来丽江地区医院看医生,医生说:“他患的是视网膜坏死症,当时受医疗条件的限制,只能去省外大医院治疗。”当时,一家七口一日三餐都成问题,但父母不甘心对他放弃治疗,即向能借的五亲六戚都借遍了,但仅只借到20元钱,仅够单人去到昆明的单程车票。爹娘在万般无奈之中,不由默默连发数10声感叹怎么办?但终因难办而被迫把他病症当‘凉拌’处理。
结果,三个月后,史啊林变成了凭借拐杖生活的青光瞎子,他面对此等恶劣命运安排,只好默默擦干脸上的泪水,把‘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当作自己弘扬传承吹、拉、弹、唱艺术的座佑铭,并在此后给生产队当放牛倌的生涯中,让它们在不厌其烦的展演中,获得了广大观众的情感共鸣,年复一年石头白族艺人史啊林9个字,迅速在兰坪、洱源、剑川、鹤庆、金山、金江、九河等白族聚居区家喻户晓,史啊林24岁那年,与钟秀生产队腿残姑娘姚贵英携手共进婚姻殿堂。因为她虽然左腿残疾,行动不便,但她‘歌篓子’母亲,从她10岁起,给她灌输了千首当地白族民歌后,她即产生只有去上场伴奏演唱,才能充分发挥自己生命价值的内涵。于是,她主动要求啊林收已为伴唱白族调的徒弟,啊林想:这是两个残疾人优势互补、减轻彼此家人后顾之忧的好事。便爽快答应收她为徒。从此,他俩常被请到当地举办红白喜事人家,伴唱喜、丧歌。他俩在不断同场演唱中,培养了恩爱无比的爱情婚姻基础,于是,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先后共同养大一女三男。他俩生大女儿不久,史啊林的父亲摈弃搬家一年穷三年的陈规陋习,决定迁居石头公社桃花大队胜利生产队,安家乐业。在1966年到1976年的10年“文革”期间,史啊林和姚贵英的乐器伴唱,也不可幸免地遭遇封杀。直至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他俩乘着文艺复兴的春风,又开始活跃于红白喜事的场所。收获广大观众发自内心的掌声笑语。
尽管请他俩去举办红白喜事主人家奏唱的出场费不多,但他俩源于对吹、拉、弹、唱民间艺术的执着和和热爱,特别感到知足和幸福。2008年5月5日,史啊林因突发疾病不治身亡,享年66岁,如今他尽管离开了我们16年,但曾经聆听过他和妻子吹拉、弹、唱的白族、傈僳曲调的乡民们,都情不自禁地众口一词道:“如今,像史啊林、姚贵英那样身残志坚的民间艺人夫妻实属罕见。怎不让人铭记到永远呢?”
配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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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军
白族,1960年出生于玉龙县石头乡兰香中和组。1977年4月被招入丽江机床厂从事机械制造工作,期间笔耕不辍。2016年云南民族出版社出版发行《赵国军文集》散文和小说卷。2017年光明日报出版社出版发行与人合著诗集《丽江放歌》2018年云南民族出版社发行长篇小说《老君山歌手传奇》。现为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云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丽江市民间艺人协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
如果,你的梦里有丽江。
那么,这一定是个文艺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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