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秋天
文摘
2024-10-18 21:14
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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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跟母亲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几句闲话，两个人都不吱声的静默中，听得见厨房的玻璃窗外，风呼呼地刮过来刮过去。母亲说，预报今晚开始降温了呢，扬州的气温要比我们宝应高好几度的。对于现在的老母亲来说，世界就是两个地方组成的，一个是宝应，一个是扬州。扬州加入进来，也是从几年前姐姐一家搬过去以后开始的。智能手机流行之后，母亲头疼于那些乱七八糟花里胡哨的功能，她只是耐心地学会了使用微信和查看天气。微信发短信不要花钱，打语音和视频也是免费的。天气她是每天都要及时查看的，碰到什么突发的恶劣气象或者地震预报，她条件反射般地跟姐姐联系几句，各种絮絮叨叨的提醒跟交待。我有时候看着嫌烦，没好气地劝她，真的多此一举哎，搞得姐姐不会看手机似的。她总也不听，有几回半夜里看到手机里说江都还是高邮附近突发地震的消息，紧张得睡意全无，赶紧发短信打视频过去，弄得已经熟睡的姐姐一家哭笑不得。有一次看她情绪蛮好，就认真地跟她说，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慌张，姐姐她们会安排照顾好自己的，你这么一弄，不是帮忙倒是添乱了哎。母亲听我这么说，欲言又止了，过后还是解释了，说你姐姐她们住那么远，我年纪又大了，什么忙都帮不上啊，打打电话又不费事更不花钱，有什么关系嘛。而每一次，只要赶去扬州，母亲就像要去打仗一样，而且是注定了她要大显身手立下奇功的胜仗。她为此有着按捺不住的兴奋紧张和欢喜。类风湿关节炎把曾经意气风发的母亲，困在家里很多年了，我印象里这么多年来，母亲几乎就没怎么迈出过宝应县城。父亲在时，有几回雅兴大发，怂恿她出门到几个旅游城市玩玩，兴师动众地准备了，临到要出门她还是犹豫着决定放弃。理由是算了算了，外头没什么看头，千好万好，哪有家里好唦！父亲气得不轻，抱怨她总是扫兴。我们其实都晓得，母亲的怕出门，一个是身上的几处关节隔三岔五地发作，行动不是很方便，她不想出门了还要叫我们分心去照顾她；更主要的原因，还是舍不得花钱。从小到大她一直就在宣扬灌输这样一个观点：钱不但是挣出来的，更是省出来的，晴天防阴天，阴天防下雨，不要真的有事了，再去求爹爹告奶奶，为钱把人窘死。人有不如己有，人这一辈子长呢，哪个也不敢说，碰不到被钱窘的时候。很遗憾的是，姊妹三个人中，我一向对钱不上心，养成了随意散漫的坏习惯。说了很多年都没有什么成效，母亲终于放弃了继续劝说。我知道她在背后跟姐姐弟弟说过，小二子什么都好，就是把钱不当事，我怕他早晚要吃苦头的。这么多年里，我看得见的母亲似乎很少为她自己添置衣物，更不要说哪天跑去饭店吃一顿，到电影院看一场演出。我很同情地问过她，老妈你每天都这么过，不嫌枯燥啊？母亲不屑于我这样的问题，甚至是很自豪地说，好好地活着，你们几个不让我担心，我吃得下饭睡得着觉，就是好日子，有什么枯燥不枯燥的唦！细想起来，这些年姐姐给父母亲买过很多东西，吃的，用的，穿的，他们常常抱怨她瞎来，有好多次，还为买了东西跟姐姐赌气，怪她自作主张，他们又用不到，偏偏要买，气人呢。姐姐呢，气归气，回头还是照样想买了什么，就直接快递到家。姐姐跟我说，他们省呢，在给三个孙辈攒钱的，哪个要他们的唦！收到姐姐寄来的包裹，我碰巧看见了，就跟母亲打趣说，你看看，还是养闺女好吧，小棉袄多贴心啊！我这个儿子就从来没给你买过衣裳！丑人呢！母亲停下拆包裹的颤巍巍的双手，语气笃定地反驳我：二子你又瞎说了！哪个说你没买过的？那一年华联商厦开业，你不是给我买过两件套衫啊！你忘了，那几年老娘只要出人情，都是穿的它，合身又洋气！就是太贵了，乱花钱，说不信！说话间，母亲脸上洋溢的笑容，让我心里翻江倒海，羞愧得要命。那一年啊，也是秋天，当时我刚拿到一笔丰厚的稿酬，跟彼时的女朋友得瑟，扬言要带她去商厦疯狂采购。结果她挑了一套满意的长裙，还提议给阿姨，也就是我母亲，也买一件吧，问我母亲的腰围长头之类的尺码，我一概支吾了答不上来，最后还是她做主，挑了两件，说是一洗一换，花光了那笔稿酬。家去的路上，我一直犯嘀咕：这一回，母亲大人又要怪我乱花钱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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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叶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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