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号2014年开始写,2018年停更。写了4年,停更6年,10年就过去了。
今年写了一本书《真需求》。
其实我的朋友们都知道,这本书哼哼唧唧地写了很久。然后,6月的某天,在金山岭的山上,稀里糊涂就写完了。出去走了一圈,一个人插着兜在深夜的山谷里穿行,初夏的风非常温柔,圆月高照,月光如手电筒一般垂直而下,四下寂静。
回来又看了看。哦真的写完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庆祝,只好敲了敲桌子。
然后9月底,出了内部审阅版,寄给了几个要好的朋友。
他们收到书都挺吃惊的:啊?这么厚?
我说,嘿嘿。
然后就10月印刷出来,拍照片给刘韧,说给我写个书评,挂豆瓣上。
刘韧说,他没有在豆瓣上发过书评,得研究一下。
我说,应该是和在Donews写blog差不多。
大约15分钟,刘韧把链接甩过来。我去跟帖:“这是我的第一本书的第一个书评,也是刘韧在豆瓣的第一篇书评。所以友谊需要地久天长。”
2004年开始在Donews上写闲花照水录,2008年停更。
后来,2014年继续以闲花照水录作为公号名,写了4年,再停。
2005年认识阿北,成为豆瓣用户,2024年有了在豆瓣的一个词条。
如果简单写自己的人生,是不是就这样也可以?
明天书要发布,编辑抱了一堆书过来让我签名。签日期的时候,总是写错,应该写2024年10月19日。我一会写成2004年,一会写成2014年,一会写成2018年,一会写成2028年。
纷纷往事各种时间在我眼前同时发生,真的恍惚间,好像在五维时空里看到所有,我分不清。
为什么会起心动念写这本书呢?
还真的和阿北有关。忘记是哪年,网上有篇嘲讽豆瓣的文章。我这种重度I人,很少在群里发言,更不会当众怼人。当场就在群里,怼了出品方。
豆瓣这个网站,从产品角度它启发了之后的几乎所有互联网产品,20年,核心服务不变,体验不变,价值观不变,平滑服务了几代人,成为了公信力的代表。这样的产品,被这样嘲讽,其实唯一的原因就是没有抢所谓“红利”实现足以IPO的规模收入,不符合资本价值观。
在群里撕罢出品方,到了饭点,和朋友吃饭的时候,我还在忿忿不平。说《明朝那些事》满纸讲那么多兴衰起落、王侯将相,但是终章,当年明月用以收笔的是徐霞客,一个不想考试,不想出人头地,不想青史留名的人,着布衣,穿草鞋,游历天下。
我说,我要写一本《互联网那些事》最后一篇,我就写豆瓣。
朋友当即找人送来白纸印泥,让我按下指印。
说,一本书最难就是开头和结尾。你现在结尾已经有了,就差个开头了。
手印已经按下,契约已然订立。约定的交稿时间是2021年的9月。
然后就和编辑合作,理大纲,对内容,一块一块摆东西。基本到了交稿的时间,偶然翻开了一本蓝色封皮小书《夜晚的潜水艇》。
作者简洁地介绍自己:陈春成,男。1990年出生,福建省宁德市屏南县人,现居福建泉州。
这种介绍方式,简直像年轻的庄子在介绍自己,庄周,男,漆园小吏。
然后一夜读完《夜晚的潜水艇》,就把自己已经写好的稿子都撕了。
对我的编辑——白丽丽老师说:不好意思,稿子我重新写。
撕掉重写,再成的书稿,刘韧说“写的诚实”。
刘韧给我的书评,第一句话说,我们1998年认识。
我留言说,不对。应该是1997年。你的《人物素描》刚开始在《中国计算机报》连载,我还住在联想在大石桥的集体宿舍。
然后冬天,穿大棉袄的时候,我们几个人经常一起吃饭,那时蒋涛还是金山的总工程师,在做“金山词霸”。第二年,联想入资金山,梁肇新、蒋涛离开金山,一个创办了豪杰软件,一个办了CSDN。而我从集体宿舍里搬出来,开始在中关村里租房子生活。
也是1998年,鲍岳桥办了联众游戏,周鸿祎做了三七二一,而且搜狐、新浪网、腾讯和Google都在那一年成立。还有一本《IT经理世界》也是生于1998年。
所有的事,我都还记得那么清楚,一切都还像昨天。
而从1997年到今天,发生了什么,改变了什么,最值得记录的是什么?
抖音每天新增300万条新内容,每一条新内容上传抖音,就好像一粒盐被撒入大海。
长视频都失去耐心,公众号流量凋落的时候,人们不再阅读的时代,我为什么要写一本书?
想不通,就没法写。只能去打坐。
2020年开始学习打坐,意外地非常有收获,曾经疼痛了十年的肩颈腰背,依次修复。是先得了中国道家的东西,才开始读古人的书。
有一天,在沙发上读书睡着了,夕阳西下的时候,满脸汗地醒来,一时恍惚,好像自己依然14岁,暑假里睡了个大觉醒来,到了要吃晚饭的时间。经历种种,不过是那个白天的一个梦。
然后就忽然间,很释然。我们这颗星球的直径是4万公里,每个开滴滴的师傅每年都会至少绕赤道一周。而我们的所有物质,其实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颗星球,恐龙喝过的水,依然流淌在江河里,而所有巨兽与伟人所变成的尘土,也依然还在这个星球表面继续转换,可能变成一颗包菜,或者一朵蘑菇。
所以,那些表面化的故事,某些我们自己人聊起来感慨不已的往事,那些信任与辜负,相爱与相杀,如果拍成电视剧,其实挺寡淡的。并没有国恨家仇大是大非,没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抓马,商人世界里的惊心动魄,无非赚着钱没?赚钱多少、分赃如何。
那些爱恨情仇的人际故事,并非商业世界的真正可看性。
或者说,商业世界可以给出的信息增量,不应该落在情感故事里。
我先写了5万字的中国手机产业30年的故事,然后把它们翻过来, 把其间的商业逻辑摘出来。从此开始,写这本书。
村上春树有一次说到写作的时候,说“把逻辑遮蔽,让细节流动”。我这种把细节掠掉,让逻辑显现的做法,实在让文字粗鲁,然而商业本来就是粗鲁的。
什么是商业?
商业是在家庭关系、系统内的服从性关系之外,的另外一种关系。
结婚,与人成立一个家庭,家庭是无限责任,家庭是共产主义的微型实践。一个家庭的成员,在家庭内各尽所能、各取所需。
家庭的美好与纠缠,在于其模糊性,是体验度、是不说破;而商业的粗暴和干脆,在于其理性和清晰的边缘,要用数字明确化,白纸黑字写下来。
在商业这个局部的世界里,万事万物都被粗暴地简化成钱。价格成为一种信号,代表了供需关系、资源稀缺性,以及客户的支付意愿。于是,万物在此间被调动、被驱使、被创造、被交付,被转化为钱,在世间流转;以此,人和人、企业和企业,彼此对齐,彼此协同。
水的流动生发了万物,钱的流动,生发了商业世界的所有。
牵动水流的是地球重力,而牵动钱的,是“需求”。
你为什么一次次向市场交出辛苦赚来的钱?因为有东西你需要。
而我要做的,是把这条金线抽出来,简洁地放在这里。
于是就有了这本《真需求》。
一半工具,一半故事。
手机产业的那个故事里,你可以看到“开放与封闭”这一数字世界最大的分歧,然而安卓的开放是对的,苹果IOS的封闭也是对的;经常讨论的创新利润空间与性价比的问题,你会看到小米的高配低价是对的,OPPO的低配高价也是对的。
商业世界里,对错是虚伪的表达,内在的需求才是诚实的。
而真需求,也可以映照一些大佬的傲慢。
他们拥有了如此的规模体量,是因为聚拢了庞大人数的需求。而同时,其实用户也并不需要BAT还是MDT中的任何一个,用户需要的只是连接到自己想连接的人,找个乐子,打发时间,省点事,拿到自己想要的。
所以,大佬以为自己拥有钱,拥有资源,其实,这是他们承接了大规模需求的结果。而历史故事里的起起落落,反复上演的,大佬散尽家财也无法唤回离开他的用户——因为你的东西,大家已经不需要了。
手机产故事的篇章很大,一来是当时刚开始写,遇到自己喜欢的话题,于是说也说不完;另外是这个故事,几乎是所有中国制造业的缩影,一切制造类企业都可以在此中找到对影。
中国从只有市场开始,到能够拼装制造,贴LOGO售卖,到今天,一些企业已经拥有产业的核心技术,开始全球征战。这是一个民族的史诗。
反倒当初打算拿来写一本书的互联网故事,在这本书里,只用了几千字。还要再有这样的一个篇幅,才能到用豆瓣做收笔的终章。
说回《夜晚的潜水艇》对我的触动,过去3年,这本蓝色封面的小书一直陪伴着我。
提醒我,一本自己会喜欢的书的样子。就是那种,你愿意偶尔把它拿出来翻翻,在其间沉浸一小会儿。是一个可以陪伴你的无声的朋友。
至于《真需求》能不能做到?我努力了。
其实写这本书,收获最大的是我本人。在这样一个实时互动的时代,上个直播间都要盯着每分钟的人数来改变谈话,能够不被打断地喃喃自语30万字,实在是一种奢侈。
不过,其实只写了一半,已经太厚了,所以先拿出了这样的一本。
既然已经开始了,我想我会写下去的。
感谢读完。。
以及,那么长的时间过去了,谢谢你还在这里。。^_^。。
这本书是一个连接的介质,希望更多的朋友,更多的故事,可以因为“真需求”这个词而彼此连接,彼此相识。
下面会有一些线下的见面会和交流。有打算帮我推广书的朋友,或者想组织线下读书分享的朋友,请后台留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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