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性别最平等”的巴黎奥运,我们看到了什么?
文摘
体育
2024-08-12 23:27
广东
巴黎奥运会在法兰西体育场的璀璨灯光下闭幕,国际奥委会主席巴赫在闭幕式上自豪地重申,这是“第一届实现性别完全平等的奥运会”。早在巴黎奥运会开幕前,国际奥委会就已多次确认,2024巴黎奥运会将首次实现男女运动员参赛人数完全相同。而上一次奥运会来到巴黎(1924年),仅有4%的参赛运动员为女性。百年的时间里,女子体育走过了漫漫长路,越来越多的女性运动员走上了更为广阔的赛场。在这届“最性别平等”的奥运会落下帷幕之际,是时候透过性别议题的视角,回顾我们所看到的的巴黎奥运。巴黎奥运会开幕式名为女性情谊(Sororité)的章节让不少观众印象深刻。这一章节紧随由法国大革命口号“自由、平等、博爱”命名的三个章节开启,在《马赛曲》的伴奏下,十座法国女性先驱的镀金雕像在塞纳河畔缓缓升起。值得一提的是,口号中的“博爱”(Fraternité)原指兄弟情谊,第二波女性主义者则倡导引入“女性情谊”一词,关注女性的权利与女性之间联结。在如今法国的女性主义活动中,我们同样也可以看到“女性情谊”与“自由、平等、博爱”的口号并驾齐驱。在巴黎奥运会的赛场上,女性情谊同样贯穿始终。女性运动员之间竞争、扶持、相惜,也在重新书写着外界对于女性体育的定义。我们会惊叹于黄雨婷和班孝珍扣人心弦的10米气步枪决战,两位不满18岁的年轻选手直至加赛都保持着上佳的发挥。我们会发现跳水梦之队的强大在于代代传承与彼此支持,每一代金牌“双保险”并非“既生瑜何生亮”,陈艺文与昌雅妮、全红婵与陈芋汐既是彼此最默契的搭档,也是最能激发出自己潜力的竞争对手。同样的惺惺相惜也出现在了体操赛场上,巴西名将安德拉德在全能决赛的步步紧逼,让曾经一骑绝尘的拜尔斯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对手的压力,但来到单项决赛中,拜尔斯同样也为安德拉德的成就心悦诚服。我们还会记得女子沙滩排球金牌战上巴西与加拿大组合在场内响起《Imagine》后的一笑泯恩仇,会记得为马林手持西班牙代表团徽章登上领奖台的何冰娇,也会记得头戴队友标志性红色发饰在攀岩抱石和难度决赛努力冲顶的布鲁克·拉布图。类似的故事,在巴黎奥运会的赛场上还有太多太多。在奥林匹克百年历史中,追逐更高、更快、更强的目的始终如一,但通往更高、更快、更强之路却并不是冷酷与孤独的。在巴黎,我们看到的“女性情谊”,同样也是奥林匹克格言新加入的“together”最好的写照——我们一起,向更高、更快、更强努力。女性情谊为我们展现了叙述女性体育的新角度,与此同时,巴黎奥运会上的女性运动员们也在不断挑战外界附加给女性竞技体育的刻板印象:女性运动员情绪波动大、表现不稳定;女性体育赛事竞争不激烈,观赏性不够。在巴黎奥运会,我们看到诸多女射击运动员在压力时刻依旧不失水准,以拜尔斯为代表的女子体操运动员继续挑战难度上限,女子球类运动贡献了不少名局。女子体育其实并不缺乏传统意义上的“观赏性”,但在遵传统定义证明女子体育同样精彩之前,我们也需要发问:谁定义了竞技体育比赛的观赏性仅仅事关速度与力量?而即使是那些女性运动员落入性别“刻板印象”的瞬间,也并不意味着她们不值得称颂,像是沙卡里·理查德森的美甲,玛塔的口红,斯瓦泰克输球之后止不住的眼泪。竞技体育并不只是事关“武装”,红妆同样可以出现在赛场上;竞技体育并不是只有胜者独大,展现与接纳自己的脆弱一面同样也是一种强大。当我们关注女性运动员时,或许是时候跳脱传统的叙述模式了。不要再将女运动员与女性体育的进步称之为“男子化”,不要再问女运动员们是否会安慰她们失利的男搭档,不要将女运动员与她们的男对手作比较,也不要将焦点从女运动员的经历和成就转移到无关紧要的场外花边。女性体育并不只是男性体育的点缀与陪衬,女运动员们的故事值得独立的篇章。在巴黎奥运会期间,女子拳击项目因为两位“性别争议”选手Imane Khelif和林郁婷而吸引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当外界聚焦于两位选手曾被国际拳击协会(International Boxing Association,IBA)“检测”为不符合女性组参赛标准,甚至用“男人混入女人比赛”来恶意渲染Khelif和林郁婷本次奥运正常参赛时,却少有人讨论此前IBA的检测与判断是否具有可信度、是否公正且透明,以及仅仅针对女性选手的性别检测是否符合伦理。在女子拳击赛场征战多年的Khelif和林郁婷仅仅因为外貌和体格不符合女性运动员的传统标准而被广为攻击,则折射出体育界依旧存在的对女性运动员、女子竞技体育的偏见。将Khelif和林郁婷与跨性别选手甚至是男性混为一谈,同样显现出竞技体育界对跨性别选手融入赛事的恐惧。虽然Khelif和林郁婷并非跨性别选手,两位选手的整个职业生涯都是以女拳手身份参赛,但两人仍然因为一次可信度存疑的性别检测以及外貌体格特征而被视作女性体育的威胁。对于真正的跨性别选手而言,已经面临着严格准入规则的ta们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竞技体育男性与女性的二元划分虽是历史传统,但在如今性别身份认同更加复杂、“女性体育”概念更加多元且包容的情况下,这样的二元化分也为更多争议与矛盾留下余地,此次巴黎奥运会的“性别争议”则只是冰山一角。国际奥委会与各国际体育单项协会也确实需要更公平、更清晰的规则,以兼顾顺性别女运动员和跨性别运动员在赛场上中的公平与安全。“性别争议”事件令人担忧的另一面是,女性运动员的安全仅仅在“性别争议”选手出现时才被真正关照。若“性别争议”事件不复存在,那些趁热而来聚焦在女子拳击的关注还剩几分?与此同时,我们却对拥有性侵前科的选手依旧正常参与奥运(如荷兰沙滩排球选手Steven van de Velde)、不少运动项目中长久存在的性别歧视与虐待文化漠不关心。这样的“关注”,真的是在“保护”女性运动员吗?虽然巴黎奥运会实现了男女运动员参赛比例的平等,但是竞技体育想要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性别平等依旧任重道远。在国际奥委会、国际残奥委大力倡导的性别混合赛事中,女性运动员时常扮演着“陪衬”的角色,这样的现象在部分冬季项目(如残奥冰球、轮椅冰壶)中尤甚。而在赛场之外,我们需要在场边看到更多的女性教练员,在国际单项体育协会的领导层中,我们同样需要更多的女性声音。在四年一届的奥运会之外,女运动员的日常训练保障与女性体育同样需要更多重视。虽然保障运动员安全(safeguarding)已经被国际奥委会视为重要议题,但不少单项体育协会依旧缺乏切实的行动,女性(及未成年)运动员在不少项目文化中依旧处于权力的弱势地位。●巴黎奥运会是第一届在奥运村设置托儿所的奥运会。
而在越来越多的女性运动员期待跨越生育的门槛时,巴黎奥运会才仅仅是第一届在运动员村设置托儿所的奥运会,如何确保“妈妈选手”能够顺利回归赛场,同样是体育世界需要认真研究的问题。而在大型赛事之外的日常时间里,女子体育也需要公众持续的关注和支持。曾经三次获得奥运冠军的美国女子水球队在奥运赛前依旧在苦寻赞助,橄榄球名将伊洛娜·马希尔、网球女单世界第一斯瓦泰克反复公开呼吁给女运动员更多关注、更高的薪水,足以反应出女性体育的现状。从女性被排除在奥运会之外到奥运会男女参赛运动员数量相等的成就自然值得庆贺,但在在追寻竞技体育性别平等的道路上,巴黎只是一个起点,而非终点。翻滚坚果RollingNut是一个专注于女性体育和运动的内容阵地和社群组织。我们的愿景是用讲述、对话和行动带来更广阔的联结。添加微信【abbynumber2】并备注身份和来意,她会拉你进入我们的社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