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意绪里的人(组诗)
诗/廖是添
赴约小寒山
一根竹杖扶着上午偏西
下午偏东的影子
赴约不了小杜华丽的阿房宫
不妨且赴小杜衷爱的小寒山
青石小径还是千多年前那条
贴在山梁上未曾起身的古道
那些炊烟与白云共生
涧水与归隐客古筝和鸣的
古村寨,早已没了踪影
徒留下一山沾满了相思的
红枫,集体在风中凌乱
我再度梳理小杜的《山行》
发现比二月花更红的
还是小杜那颗燃烧的
总对生活抱有希望的初心
【注】:为区别前唐诗人李白、杜甫与晚唐诗人李商隐、杜牧,时人将后者称为“小李杜”,诗中的“小杜”即是杜牧,《阿房宫赋》《山行》均为他的作品。
农历大雪析张继前辈诗一首
张家那位晚唐进士
一首28字的小诗
刚刚植入一座石拱枫桥
“安史之乱”那弯残月
就陡然惊醒了一群抱团
栖息在寒枝上取暖的乌鸦
那树百般辗转反侧
依然无法入眠的江枫
面对一江黯淡的渔火
总无法排解的忧愁啊
就像你那摸不着看不到的
相思,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有草有鱼有禾的姑苏城①
一旦邀约上寒山拾得
和合两仙传道的寒山寺
谁也无法保证故事不在
夜半发生。听又一通钟鸣
传至客船,星河闪耀
千古江山徐徐隐入朦胧
【注】苏的繁体字蘇,由草、鱼、禾组成。
在一首书写抚州的宋诗里邂逅宗长
桃花笑意温润李花洁白轻盈
点开荧屏搜索诗写抚州
前辈宗长廖刚御史中丞
一首平仄起伏的桃李花和诗
沐浴着宋朝春夜的月色
淡香清雅冷然漠视抚州城乡
交错袭来的风吹雨打
世间韶光易逝
宗长的抚州连同他的宋代
均随潮起潮落的月色走远
我查不到李成德是何许人
只看到好几个他同时期的
骚人墨客都与他有过
深浅不一的诗词酬唱
撇开平平仄仄的诗词
撇开那些闪进历史的文人背影
走进我和宗长共同的廖家祠
袅袅香火中他的世綵堂
也成了我和宗亲们的世綵堂
堂联里深刻石柱的“万石家声”
更隐约着他和他四个孩子的风采
【注】这首诗为宋代廖刚《抚州次韵李成德桃李花诗》。
苏东坡
追溯起来
你命运的多舛
早在欧阳修大赞你那篇
《刑赏忠厚之至论》时
已阴差阳错悄然潜入
只是你大度以为
考场这种偶然
不足为奇
你依然意气风发走马词坛
直言不讳豪放不羁
未曾想“乌台诗案”
一小撮文学小丑
用尽口舌之能事
蛊惑神宗
合围阻遏你总也遮掩不住的
文采
脆弱书生
又一次被历史戏耍
你浑身脏水
行走在黄州苍凉小道
所幸酸溜溜的嫉恨
没有击垮你的意志
你别开生面
放浪山水
于东坡栽菜
于金山和佛应
浪漫的色彩溢满
黄庭坚秦观晁补之张耒的脸
转宫廷 疏马光 照理行
文化群小们又容不下
你如橼巨笔的锋健
你再一次被狭隘挤出龙图阁
独行于粤东惠州
客家人的善意
如一盏不甚光亮的
煤油灯
虽不能光照你前行的路
却也多少温暖了你
高傲的心
你于寂静间研墨
以风雨般淋漓泼洒的气势
润沛岭南诗文
广东大地因了你的伫立
脱胎换骨
留下了许多丰腴跌宕
豁达恬淡超逸无拘的
墨宝遗香
活在意绪里的人
事实上他的存在
已然有好长一段时间
当我躺下床
盖上轻薄的呼吸
他就从沉睡中醒转
坦诚把信任递给陌生
指着南山下的篱笆
告诉我那里有一条采菊的蹊径
直通桃花源的秘密进口
我折下兼听则明的手杖拐进秘道
就像孙悟空翻了个跟斗云
周公摇着宽大的蒲扇
立在五六千年的石头上
笑容可掬
许多来来往往仙风道骨的行人
更让我睁着刘姥姥的好奇
四下打量
而他显然是这里的常客
微笑与问候一直朝着他开放
我毫不迟疑握着他温暖的手
一路沐《国风》听《论语》
忘情在孔子与老子宽大的袖袍间
穿来穿去
可说来惭愧
直至现在
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野鹤闲云
一只野鹤的生活
怎么会引起古人闲云般的思绪呢
我不可能穿起灰白的长袍
走进明清
甚至更远的 晋唐秦汉
与结庐南山 泊舟洞庭的同好们
探讨
我只能坐在金秋的田垄
瞭望天空
让带翅膀的心 领航
飞向海滨小城同样眺望
同样怀一颗结满禅意的你
夕阳西下
你看到那只沐一身霞辉
奋力冲向苍茫的野鹤了么
郑板桥
两袖清风
清到了无牵挂
才高八斗
高到手可摘星
傲视权贵
傲到画也长骨
松
捣烂犹绿
竹
挖心不折
梅
雪压更红
剖开你人生的年轮
我惊喜看到的不是扬州
不是熟悉的文房四宝
而是三圈三圈叠加的
星影辉光
聪明一圈
糊涂一圈
从聪明到糊涂
又增一圈
远望盛唐
站在现代诗的羊肠小径
远望盛唐
百度沸腾千度漫卷心尖的
崇拜,渐次冷却
渐次被时间的尘埃冲刷出
历历斑痕
就像赏出土的青花瓷
上了年岁的釉彩
赤裸着一句话不说
也能堵得后辈拥趸
只有张嘴的份没有菲薄的心
可经典也有裂痕经典也有残缺
崇尚完美追求磅礴大气的现代人
又有几个愿意停下匆匆的脚步
修心叩问 曾经的辉煌呢
我蹲下身子
趁系鞋带的瞬间功夫 观察
崎岖小径上蜂拥而上的赶路人
一个个身手矫健物我两忘
只是千百年后
他们被风化的雕像
他们的后代又会怎样评价呢
远处白雾蒙蒙
近前云蒸霞蔚
踏梦会李白
昨夜把酒邀明月的结果
我驾梦来到了他的盛唐
凭栏远望天朝江山如画
豪放的他依然喜欢饮酒
喜欢驾驭那抑扬顿挫的
平平仄仄
风花雪月在他剑芒外浪漫
酒盏间翩飞的是万象神州
云蒸霞蔚气象万千的碰撞
灯火黄昏后
一个个汉字被他匠心叠出
蓦然绝响
我捋了捋那挂岁月的长卷
天子呼来不上船的他竟然
折返身来送与我一柄羽扇
一册年岁久远的无名典籍
我抱拳作揖而他气定神闲
忽闻杜甫王维孟浩然前来
我端过酒盏逐一与他们交换
大好河山丽日芳甸
春雨润怀雪染关山的情怀
“开饭了”
老婆的一声呼唤
浮浮沉沉的盛唐
与浮浮沉沉的他
卷起宽大的袖袍
衣带生风飘逸而去
作者简介:
廖是添,原名廖世添,笔名田力、老料、周溪等,广东省梅州市人。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历任梅县区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梅江区作家协会副主席、梅州市红色文化研究会副会长。作品入选《广东青年诗选》《深圳青年诗选》《客都客家文学选粹》,《读者》《作品》《南方日报》《羊城晚报》《梅州日报》等报刊。获“我是诗人”网络诗歌淘汰赛2013年首届季军,获各类征文奖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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