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川,最委屈的城市是哪座?不是绵阳,也不是远离成都的广安,而是川南一座曾经富庶到能与成渝扳手腕的老城。即便到了如今变得低调,她依旧是四川最有盐有味的城市,这里是——
自贡
在历史上,自贡因井盐而富商云集,曾是西南最富庶的城市之一,也是四川盆地最重要的经济重镇。时至如今,自贡由于市场与产业的变化成为人们口中的“川南小城”,但那些时代留下的东西,依旧让她有很多个“称号”:千年盐都、南国灯城、恐龙之乡、美食之府……
他们的小河帮川菜典范“盐帮菜”,味厚香浓、鲜辣刺激,是能占据成都餐饮“半边天”的存在。炒菜用的盐是他们自己挖出来的,已经挖了两千年,而且在清朝就能挖千米深,顺带还挖出了天然气……
他们的灯会被坊间称为“宇宙第一灯会”,因为太过天马行空,曾被人吐槽“眼花缭乱”,然而自贡人永不落伍,生命之树、精卫女神、山海经,甚至英雄联盟……从吐槽到欣赏,也就数年之间——自贡人好(此处可添加某个语气助词)搞得!
可与成渝扳手腕?
自贡曾经是辉煌的川渝第三城
自贡话是最具有标识性的西南方言之一,很魔性上头,听一次就刻脑子。在其他四川人的“刻板印象”中,自贡话说什么都要卷舌头,但事实是——自贡人是四川学普通话最标准的,他们是西南官话片区中少有的严格区分平翘舌的方言。
自贡方言汇集南腔北调,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方言,与成渝话(湖广话)、岷江话(南路话)存在明显区别。自贡人一开腔,所有四川人就都晓得他从哪里来。这是因为他们的方言在历史上,受“因盐而聚”的移民影响,甚至沿着贵州赤水河,都可能听到这个口音。
两千年的盐业文明塑造了自贡的花样年华,不仅让自贡形成了四川最能区分平翘舌的一群人,也让这里成为历史上的四川重镇。
盐巴,这个说法可以追溯到古时西南巴国之地远销四方的井盐。而在巴国之地中,又尤以自贡地区为“盐都”。
自贡之名因盐而得,盐业发展历史超过两千年。这里有一万多口盐井,井盐产量占全国的四成、四川的八成。在十九世纪,自贡就已成为中国最大的盐业手工工场之一。
在川渝地区,很多人小时候吃过一个食盐品牌名叫“自流井”。引起很多孩童的好奇:盐是固体,打井捞盐为什么要叫做“自流”?
当孩童长大,去到世界第一口超千米的深井——自贡燊(shēn)海井,便会明白“一眼流白玉,万里走黄金”的道理。
这里诞生了将盐卤与天然气同时开采的工艺,保障安全的同时也能将盐卤蒸馏从柴煮进化到天然气加热;自贡采盐技术应时而生各种器具繁杂且有效,盐井遍地木竹高耸,开孔直径极深且小,工业设计、机械设计、物理学、力学、地质学都在自贡古人手中体现。
从沱江、釜溪河经过当年盐舟云集的仙市码头来到自贡,你会在雕梁画柱的西秦会馆(自贡盐业历史博物馆)中,一窥当年那个热火劳作、繁忙运输、烟火市场的一隅偏安:
可以想象,在当年那个充斥着吊脚楼、小门小户的西南地区,突然见到这样一个百里盐场:高大工业灶房里蒸云煮雾,高立井架下凿井喧嚣,大气磅礴的盐都画卷会让人心生多少激动……
自贡的食盐交易换来了经济繁茂,由此带来人气旺盛,再文化兴盛,然后建设繁荣……古时的自贡,就在这样无限叠加的“BUFF”中,连同制盐、运盐,与码头文化、会馆文化、地域文化、彩灯文化、菜系文化一同兴盛。
荣县大佛、富顺文庙、自贡桓侯宫、玉川公祠等都映照着这座城市因盐而繁荣的历史。
自贡挖盐井曾是世界最深,这种深挖之下,他们还发现了一个更大的秘密:恐龙。这里的恐龙化石资源有多牛呢?
自贡已发现各类古脊椎动物化石200余处,其中恐龙种类数量占四川的1/2,约占全国的1/10。亚洲第一座专业恐龙博物馆、世界三大恐龙遗址博物馆之一的自贡恐龙博物馆在这里,是世界上收藏和展示侏罗纪恐龙化石,最多的地方之一。
今年的第37届国际地质大会上,有着密集的中侏罗世恐龙化石遗址的自贡大山铺恐龙化石群遗址,入选世界地质遗产地名录!
恐龙之乡,世界知名!
到自贡看“宇宙第一灯会”
被自贡人的天马行空所震撼
在自贡,恐龙是一大标志,甚至这里的灯会中都有“迅猛龙迎客”的现象。是的,擅长往地下挖宝藏的自贡人,一旦开始向往地面的光彩陆离,就要做成“宇宙第一”。
2021年的生命之树
成为自贡灯会上火爆全网的“网红灯组”。
每每快到过年,这座川南小城就逐渐变成一座灯城。21年以冷色调作创意突破的生命之树;22年被称为“神仙设计”的精卫女神;再到23年破“最大兔子灯组”纪录的赛博兔、会摆头的凶萌年兽。自贡灯会的想象力与艺术性称得上一句“第一”,看完会让你震撼到语塞,只留下一句——自贡人好搞得!
1964年自贡算是举办首次现代意义上的灯会,那时候的“土法炼灯”中,医院会用废药瓶做彩灯、磁器厂用锅碗瓢盆做彩灯……陶瓷、输液管、贝壳、木材、吹塑纸,各种千奇百怪材料组成的灯组,让自贡灯会迅速出名,但大红大黄的色调、“太过超前”的造型在多年前的坊间留下了“胡开脑洞”的印象。
2023年的赛博兔,高26米
展现自贡人对传统的坚守以及对未来的敬意。
近些年,自贡的灯会悄然改变,依旧脑洞大开之下,有着让人耳目一新的灯组技术,结合传统审美之下的文化创意,如生命之树、精卫女神、山海经等。但自贡人依旧很擅长变废为宝,譬如去年用近20万个回收矿泉水瓶捆扎成“鳞片”的巨龙。
明月瀑布,缥缈诗意,天上宫阙让人惊艳,甚至有热门游戏“英雄联盟”的角色登场。自贡人的灯,是自贡人想象力与心灵手巧结合的精髓,在中国唯一一座关于彩灯文化的专业、国有博物馆:中国彩灯博物馆,你可以看到自贡人领先精神状态的“进化史”。
灯会里“英雄联盟”的角色,
狠狠吸了一波年轻人的粉。
自贡人处处都给人生活中随意的感觉:
绿化想怎么长怎么长,很少有人工修剪的痕迹;市中心居然还有瀑景房,在平桥瀑布上面还能走人,不仅没护栏,还修了个台阶让你下去;甚至碰到陌生小朋友,都极有可能是和你言子飞起的社牛……
自贡人的生活惬意,这是独属四川盆地的随性。
虽然很随性,但他们都也很醒飒(爽利)。
譬如戊戌六君子之一的刘光第、江姐江竹筠、革命模范卢德铭、跳水冠军高敏、歌手谭维维、“巴蜀鬼才”魏明伦……自贡绵绵山水,孕育出众之人。
自贡人永远醒飒(爽利)。
四川人吃辣的天花板
自贡人表示真勒不辣
四川最大的谎言,就在自贡——
这个真的不辣!
自贡盐帮菜辣不辣吃了才知道
吃了就会发现好吃到辣不辣已经不重要。
自贡美食让人口水滴答,属于川菜体系中的小河帮菜,它还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盐帮菜。记载中,盐帮菜共有三大体系,分别为:盐工菜(重口味,如鲜锅兔等)、盐商菜(精雕细琢,如牛佛烘肘等)、会馆菜(吸收各派做法,如甜烧白)。
但这里最流行的,算是这四种口味:麻辣、鲜辣、酸辣、香辣……是的,这里最被外界所熟知的菜,还是得搭配可以当生化武器的辣椒量。虽然菊花常年花开不败,好在四川的肛肠科很出名。
兔兔那么可爱,是加仔姜还是芝麻呢?
“这个真不辣”是自贡人对外的至理名言。一点也不能吃?那你来自贡搞啥子嘣嘣灯儿?!
调味,是自贡人与生俱来的天赋。海椒豆瓣勾勒底味,仔姜韭黄增添爽脆。自贡的腰花嫩,黄喉脆,连辣都要做四川最拔尖的——这就是小河帮菜的魅力。
自贡人的调味大开大合,是川菜的美味天花板之一。
但你以为吃在自贡就是为了辣椒去的吗?那当然是为了兔兔。
没有一只兔子能活着走出自贡。兔兔那么可爱,当然要多加辣椒和油,冷吃兔、鲜锅兔、火爆兔肚、玉米嫩兔、生焖兔……如果说自贡是吃兔子的天花板应该没人反对,如果有,请憋着。用在兔子身上的所有烹饪方式,可以套出一整个自贡的“美食宇宙”。
冷吃,是自贡人走南闯北都要携带的故乡味道。冷吃兔用七星椒、汉源花椒、小米椒、鸡精、辣椒面、陈皮和醋等爆炒出香后,用辣油进行数小时浸润,待冷却再撒上芝麻,兔肉紧实,辣椒酥脆。同样,以这个理念做出的冷吃菜还有辣卤肥肠、冷吃鸡尖、冷吃鱼、冷吃笋尖等。不同食材同样冷吃,脆酥鲜麻各有千秋。
冷吃兔香辣酥脆,代表着自贡人的个性。
火爆,既是自贡菜精妙火候的代表,也是自贡人对厨子水平考量的标准,在自贡,尤以火爆腰花与火爆兔肚,以及桥头三嫩(猪肝、腰花、肚头)为代表;鲜锅,是满锅仔姜自贡典范,下饭又下酒——兔肉过油后加“致死量”的仔姜、二荆条、小米辣、花椒等快速出锅,海椒辣、花椒麻,加上仔姜的清冽芬芳,与兔肉的嫩甜结合,堪称自贡美食的典范。
当然,说到自贡美食怎么可能不提富顺豆花,绵而不老、嫩而不溏、洁白如雪、清香悠长。除了豆花饭,还有蘸水菜、凉粉、开花白糕、粑粑肉、葱烧鱼、牛佛烘肘、火边子牛肉等名吃,死火,死大火(舒服)!
自贡也有不辣的美食,需要你仔细寻找。
自贡人很随性,在自贡找吃也得随性。要穿街走巷,看到那些用床单当遮阳棚的小店,后厨土灶墙壁被猛火熏陶几十年,最让外地人感觉“要踩大雷”的重(四声,同“这”)个样子,才是最有味道的。
正如自贡人谭维维歌词中表达的一样:
“我是坚强的谭某某
我是无敌的谭某某”
自贡人在整个四川盆地来说,都是直白中透露出平顺、温和且热爱生活的。但千万不要在自贡人面前说“zhi”贡人,否则他们会觉得这个人“不落教(不靠谱)”,并想要立即塞十斤小米辣到你嘴里。
一杯井水茶,听曾经的“川南大佬”在历史长河中的绝妙故事。
不如去沱江边喝杯井水茶,穿梭在挂满彩灯伞的街道,找一家破破烂烂但开了几十年的餐馆,当你成功点了桥头三嫩和一个牛佛烘肘,就着大粒井盐腌出的泡菜,吃了三大碗米饭,会不自觉感叹:自贡,硬是有盐有味!
《自贡,是天下人的盐》·作者鹿啾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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