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中专生攀上了毕业名校的老公。

赵毅出差去了，女儿在上大学。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窗外已是盛夏，城市上空笼罩着一层淡金的白。

这样的天气总让我想起和赵毅的青春时光。

那时候，我们住在辽宁省的一个小村子。

我和他赶着牛，走在小路上。

两边的玉米刚刚成熟了，微风摇动着深绿的叶子，发出摩挲暧昧的声响。

那时候，赵毅也就20出头，血气方刚。

我们躲在玉米地里，拥抱，亲吻，荷尔蒙在阳光的催化下变成汗。

赵毅说，叶子，你嫁给我呗？

我说，叫姐。

赵毅抿着嘴，不说话，瞪着两只眼睛，好像要吃了我。

有人说，他是我花钱买来的。

也有人说，我有眼光，挑了只潜力股。

其实赵毅从来就不是我的首选，可命运偏偏让我们纠缠一生。

1978年，我早赵毅一年来到这个世界。

我们上同一所幼儿园，念同一所小学。听起来有些青梅竹马的味道，实际上不是。毕竟我们那个年代，男女还在授受不亲。

从小我就知道他家的情况，特别不好。

赵毅还有个弟弟。赵毅八岁那年，父母离婚，两个孩子一人一个。

原本赵毅判给妈妈的，可是一个单身女人，本来身体就不好，自己还在讨生活，只能先让赵毅住在爸爸家。

到了四五年级的时候吧，他妈在市里的郊区定下来，就把他接走了。

而我们再见面，已经是 1996年了。

赵毅被他妈送回镇里，复读初三，和他弟弟一个班。

当时，他都17岁了。

而我马上就要中专毕业，回来工作。

我家的条件在农村就算很好了。

爷爷以前是省医院的中医大夫，70年代初，拖家带口下放到我们村。

八几年那会儿，本来是可以回省会的。但我爸已经在农村成家，走不了了。

于是爷爷就选择调去了镇里，把一大家子人又都调回了城镇户口。

后来，我爸子承父业，开了诊所。叔叔们上学，参军，回来进了县政府、医院上班。都是吃供应粮的单位，让人羡慕。

九十年代，经济放开了，家里还做起了买卖。

所以我从小的生活就一直很富足，

可谁的人生也不可能真的一帆风顺，我也一样。

6岁那年，我妈就去世了。8岁，我爸再婚。而我一直跟着爷爷奶奶在村里的老房子住。

我从小就体弱多病，瘦瘦的，像根豆芽菜，有时还会莫名晕过去。爸爸和爷爷都是搞中医的，印象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打针吃中药。

这也致使我初中毕业，直接报了师范中专。

家里怕高中课业太重，我身体吃不消。不如选个师范，三年出来，就能当老师。毕竟那时候还包分配呢。

96年，满大街唱着“1997快点来吧”，而赵毅像个意外的片段，插播在我的世界里。

在我的记忆里，赵毅是瘦小的样子，比我强不了多少。

可我再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1米83，要仰望了。只是仍然很瘦，戴着黑框眼镜，文质彬彬很清秀。

我们是村里遇见的，简单地聊了几句。他学习不错，说将来也会考师范。

当年这个专业不要学费，还给补助。对于赵毅的家庭条件来说再好不过。可谁也没想到，平时成绩挺好的赵毅，却考砸了。

我是暑假回家时，从家人口里听说的。

原来赵毅之所以回来，是因为他妈妈身体不好，治疗需要花钱，不能再供他读书了。

而妈妈和继父又生了一个孩子。继父毫无责任心，嫌一家四口，三个花钱，他负担不起了，直接扔下他们娘三个走了。

妈妈生着病，还有小儿子要养，就把赵毅送了回来。

赵毅爸爸这边也已经再婚。继母面对突然又回来的赵毅，天天都没有好脸色。最后把他赶出门。

赵毅没办法，住到了叔叔家。可婶婶也不待见他，几次要把他的东西扔出去。

赵毅的成绩因此掉下来了。他只能低三下四的两边求。最终亲爸这边出了学费，让他上了普高。

就这样坚持到高三，继母死活不同意再让他读了。继母说，有什么用呢？就算你考上大学，我也不会给你读的。没钱。

后来，村长可怜赵毅，让他假期去帮忙干农活，一次给他二百元。钱用完了，赵毅就回来，再干几天活。

就这样，他断断续续地读完整个高三。

许多年后，赵毅和我说，那时他要恨死父亲和继母了，把他像垃圾扔出门。

他不明白，自己已经够省了。为什么要把他当成一条狗对待，毫不怜惜。

那时，我已经上班一年。

同样是再婚家庭，不论是我爸，还是继母，都比赵毅爸妈好太多了。

那会我一个月工资三百多，一个人生活绰绰有余。但我爸让我把钱存起来，然后他还要每个月给我生活费。

我是从老家邻居嘴里，听到赵毅的事。心里默默地，与他共情了。

我爸一开始再婚时，把我放在爷爷家好几年。即便有亲人在身边，我依然有种被爸爸遗弃的感觉。更何况赵毅。

那时我在心里是佩服他的。这么艰苦的条件，连课都无法连续上满，他竟然一直保持班里前三。

他这样优秀，却身陷经济的泥潭。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帮助他。

所以我决定每个月资助他50块。但我不想让他知道。

一是我怕他心理有负担，二是怕别人误会我喜欢他，影响以后我恋爱找对象。

我托了我同事，同事又找了他外甥送过去，说有个老师资助他。

赵毅也就坦然地收了。

本来每月一次，平安无事，却没想到有一天，我在镇上的市场遇见他。

十月底，天气已经很冷了。

我去市场买东西，刚好看见他站在车站等车，仍然穿着单薄的衣服，抱着肩，给自己取暖。

显然连件厚衣服都没有。我转身去商场买了毛衣和饼干。我有个学生家长在这边工作，放假，学生也在这边玩。

我就喊学生给赵毅送过去。

千叮咛，万嘱咐，别把我说出去。可小孩子就是不扛事，几句话就说出了真相。

第二天，赵毅就来单位找我了。场面有点尴尬。

他问我，钱是不是你给的。

我装傻，什么钱啊？

赵毅没再问了，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一向是心里做事的男人，爱和恨一样，全都压抑在心里。

他应该就是从那天起，对我有了爱，糅杂着少年情缘与雪中送炭的暖。

可我心里想的却是，完了，别人误会了，我以后还要怎么找男朋友啊。

转眼一年，赵毅高考考上南京的211。

他是我们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而我资助赵毅的事，也传开了。

其实，我也只是帮个小忙。可传到我爸耳朵里的时候，变成了我喜欢赵毅，供他读书。

我当时还想，将来我要是有老公了，知道我供一个男生上学，人家要怎么想。

我心里特别气，说那些人嚼舌根子。可我没想到，赵毅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他继母找上门来了。

还好我不在， 要不然那场面尴尬得能死过去。他继母说，知道我供赵毅读书，干脆再借给他们学费，好人做到底。

被我爸拒绝了。

我爸说，你家有几头牛，卖一头就够了。

其实，赵毅很少和我说那些难堪的往事。

但是作为一个旁观者，从一件小事，我就能感觉到他敏感的内心与泥泞现实的割裂。

我不想去怜悯他。

只是有时候，命运总不停地用一个接一个的小事堆积起来，把人推上绝路。

最终赵毅靠助学贷款读了大学。

继母的确卖了头牛，但她拿去摆了升学宴。收回一大笔礼金，平了牛钱，把剩下的零碎给了赵毅去上大学，算盘打得无比精。

赵毅带着一肚子委屈奔赴名校。

其实那几年，我过得也不好。新世纪的开端，竟然这么难。

相了亲，遇到一个很好的男人。

有次赵毅在信里问我，是不是喜欢他。把我逗笑了。

我说，怎么可能，我都有男朋友了，谈婚论嫁的那种。

可是没过多久，我弟就查出了癌。拿到报告就是晚期。

他努力坚持了十个多月，在我生日那一天，离开了。

而我和男友，正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男方家里约我爸想见一下，可我爸没了儿子，心情一直出不来，就拒绝了。男友各方面条件都很好，自然是有些傲气。

一次不见，就再也不见。

其实我挺爱他的，难过了很久，有一段时间，满脑子都是他，差点去做傻事。

我和赵毅很少联系，虽然他宿舍有电话，可我还是习惯写信。一年两三封。

几个月前，他妈也过世了。

我本来想安慰他，没想到根本没人告诉他。他还是从我的信中知道的。

我不知道他哭没哭。

我只是读他回信的时候，替他难过。

他说，打工的钱一直没发，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谢谢你告诉我妈的事。昨天借了同学三根烟，拜过了。

没什么煽情的语气，可沉甸甸的，让人想哭。

第二天，我给他寄过去350块钱。

那已经是2001年了。

物价飞涨，人心渐变，几年前一个月300块还花不完，这会也就几顿饭了。

不久，家里又开始帮我相亲了。

前后谈了两个男孩子。

可有过一次失败的爱情，相亲再难触动。

寒假的时候，赵毅回来了。

他的生活终于有了好转。学校知道了他的情况，给了他福利。

他兴冲冲地跑来我家。他问，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我说，告诉你什么呀？

他说，你和男朋友分手了。

我说，这是什么高兴的事吗？你这么开心。

赵毅就看着我笑。他说，你一直帮助我，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所以之前才问你。然后其实……我喜欢你。

没想到，他就这么轻易的表白了。

我看着他，心连多跳一下都没有。因为我从心底里不太相信他会爱我。

他是名校大学生，是要出走小村小镇的人。所谓爱我，多半是报恩。

其实，我好想告诉他，我帮他，是因为看他可怜，是学雷锋做好事。

但我没有说出口。

上班这么多年，多少懂得有些话，还是不要讲。我只是说，别傻了，我们不可能的。我都上班了，你还不知道以后去哪呢。

可是赵毅根本不管，知道我单身后，拿出考大学的毅力来追求我。

假期回来，天天往我家跑，洗衣做饭抢着干。

他是我们家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也不好说他。

最后还是我爸先发话了，不许他来家里。

赵毅就可怜巴巴地对我说，那……咱们在外面见吧。

我发现，我是看不得他受委屈。也许是太了解他的身世了。一个从小被父母赶来撵去的孩子，我不忍心再让他被拒绝。

我也是这次才知道，大二的时候，赵毅因为营养不良，抵抗力太差，得了胸膜炎。

他和家里要钱看病，他爸只给了500。后来，学校给他免了医药费。

而那500块，是他大学四年里，爸爸仅有的一次给他钱。

其实，也不能怪他天天往我家跑。这么久不见，他爸见到他的第一句是，你怎么又回来了！

赵毅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有微微的小火苗，我不忍心一口气，吹熄它。

寒假结束前，我问他，你生活费还够吗？

他说，够的。

可我看得出勉强。后来他才说，他住宿费4年没交。学校免了好多，这个不能免。如果交不上，会影响毕业。

他奋斗这么久，哪能因为2000块毕不了业呢。

我赶紧给他钱，让他去交。

他接过钱的时候，对我说，我不想和你说谢谢了。因为将来，我一定会十倍百倍的还给你。

我看着他，第一次对他有了种说不出的，模糊不清的感情。

我之所以说模糊不清，是我心里有比较。

和前男友在一起怦然心动，在他身上我半分找不着。但不知为何，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赵毅有了思念。

或许是让他粘的吧。他回学校的日子，我会想他了。通信，电话也有了暧昧的词。虽然我口头没有答应，但是心里已经默认了。

家里再找相亲的男孩，我也就没兴趣见。

他们很快就猜到我和赵毅恋爱了，轮番上阵，劝我不要做傻事。

女人找个穷小子要苦一辈子的。

可是没有受到过物质困顿的女孩，并不知道穷有多可怕。

2002年，赵毅大学毕业。

实习的时间，他回来陪我。然后让在县里叔叔的单位写个实习报告。

其实他的专业在南方更好找工作，工资也要高很多。

可他为了我，决定回来找工作。

这一点，真的感动到我。联系了好多单位，等消息的时候，他天天在家陪着我。

他继母不让他闲着的，在家就要去放牛。假日的时候，我就会陪他一起去。

我们总是要穿过一片密密的玉米地。

碧绿的叶子，把我们深埋在宁静的世界里。我们把老牛甩在一边。拥抱，亲吻，却不越雷池半步。

我觉得自己有些恋爱的意思了。

那个一直被我支援的小男孩，终于在心里，变成了喷洒着荷尔蒙的男朋友。

赵毅的工作，几经波折，最终找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单位。

在省城的研究所。

返校办毕业的时候，赵毅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他的学校。

没上过大学的我，当然想去看看。

这次返校，我们玩得很开心。因为确认赵毅肯定要回来了，我和他发生了关系。

可是这一次，也在我心里种了一颗灰色的种子。我越想挖出来，它钻得越深。

赵毅带着我去和老师同学吃散伙饭。

特别明显，有个女生喜欢赵毅。只是忌惮我在身边，她一个人悄悄抹眼泪。

后来，我陪他收拾宿舍的时候，发现他床垫子下面，有好多信。

有我写的，还有一个叫付雪的女孩。女人的直觉，一点都不会错。我问赵毅，能看吗？

他同意了。

就这么巧，偏偏让我看见了那句话。

付雪说，她始终插在我们中间，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知道她付出的比我多，你选择她，我同意。可我真的很难过。

我当时就怒了。

我心里最在意的事，就是他并不爱我，只为了报恩。

我气得浑身发抖，赵毅和我解释，不是我想的那样。他是真的爱我。

他说，付雪一直追他，因为我在信上说，有男朋友了，他才答应的。

后来知道我一个人了，他就分了手。

这就是那颗灰色的种子。

当时我并没有发现，我和赵毅的关系已经倒转了。

在老家那个封闭的小村子里，他仍然是人人瞧不上的赵毅，可是走出来，他身上有太多优秀的东西。

勤奋，刻苦，名校高材生，帅，且长得高。

当年1米83在北方都是超高的个子，何况在南方。

我忍不住想，就算我当初不帮他，也会有好多女生上杆子给他钱吧？

当然，所有脾气都在赵毅的安抚下，平息了。

赵毅说，如果我不爱你，我就不回来了。在这边，工作好，挣得多。还有老师校友帮着。我知道你离不开老家。我没有家，但你有。所以我选择回去，和你一起放牛都快乐。

我还能说什么呢？他为了我，放弃了这么多优渥的条件，一定是爱我的吧。

可事实上，有时爱情显得那么坚贞，是因为还没在社会里摸爬滚打过。

半个月后，我们一起踏上回家的列车。

有他在，旅途不那么辛苦。

我们到了省会，陪他去报到。他的新单位，派了车来接我们。

说实话，那时候211的本科含金量是非常高的。赵毅入职，领导非常重视。这是我所想不到的。

而他的领导见到我，更加意料不到。他们处长惊讶地说，还从来没有带着女朋友来报到的员工呢。

后来我才明白这句话的深意，他们只安排了单身宿舍。

没办法，我只能住旅馆了。

之后，糟心的事，一件接着一件。

本来答应给我调转工作的人，离职了。

如果想保留编制，我就只能留在县城。心里真是一抹黑。

之后，例假没来，我怀孕了。

要么打掉，要么嫁人。赵毅说，咱俩登记吧。

我知道，他现在什么也没有。

赵毅上大学，他爸都不肯掏一分钱，怎么可能还给他办婚礼。

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先登记了。

我爸和我叔心疼，从小没受过这委屈，出钱给我办了婚礼，后来又在省城买了房子。

嚼舌根子的全来了，什么吃软饭，倒插门，叶子从小包养他。

我猜赵毅听见了，婚礼上，脸一直黑着。然而，婚后他回了研究所，闲话的风向就变了。

傻不傻，这么早结婚。名校大本，一表人才，你急什么呀。

你老婆中专学历，农村人，还比你大，你干啥这么想不开。

有时想想，人类真是地球上最奇怪的生物。

不论自己活得多么糟糕，总要去指导别人的人生。

2004年，我女儿出世。

摆满月酒的时候，他同事吃饭，说露了嘴。

原来单位二把手，一眼就相中了赵毅，要把女儿嫁给他。

他们处长说，要是不结婚那么早，找所长的女儿多好，能省个十年奋斗史。

有人捅他，他忙改口说，我开玩笑的。

我觉得，对赵毅刺激最大的，就是所长的女儿了。

因为在他的认识里，放下某个女人，无非就是放下一段感情。

比如付雪。

但所长的女儿不一样。

娶一个有背景的女人，其实是在娶一段成功的捷径。

慢慢地，他开始对我语言暴力了。

说我是学历低，农村人，好像忘了他自己曾是我差点活不下去的小邻居。

赵毅转正后，工资开始高起来。

而我也终于把编制转到了省城，只是我离他的差距还是越来越大。

所以随之而来的，就是赵毅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我做什么都不对，干什么都是错。从前那个文质彬彬的男孩子，再也不见了。

其实有些从小被欺辱抛弃的孩子，心里会关着一头野兽。

他们所有温柔，都来自于实力不够。他们一旦获得成功，就会失去自控的能力。

他开始和我吵架，摔东西。

年底，避孕失败，让他陪我去做人流，他大骂我完犊子，一个避孕都不行。没钱做流产。

我急了，说那叫我妈来。他这才怂了。

我发现，他对老家的人，有天然的恐惧，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他。

说些隐私的事吧。

没办法，男人彰显能力，最终总要和性有关。

是婚后的第三年吧，我发现他和付雪又联系上了。

有一天，我把他手机设置了呼叫转移，果不其然，赵毅一出门，付雪的电话就打到我这里。

我好言相劝，她做了保证，还算是要点脸的女人。

不记得什么时候了，我在赵毅的手机上，看到一条短信：我结婚了。

我想，可能是她吧。不想问了。

后来的这几年，赵毅更是野起来了。在外面胡搞，什么女人都敢碰。

有一次回来，他往我身子上爬，我一脚踹住他，说，你不顾及我，也顾及一下女儿。万一传染上，一辈子的事。

他总算停下来。

总有人问，为什么不离啊。

其实，我想过无数次离的。可年轻时迷茫，不知道怎么离，也想不好，离了以后要怎么办。

结果拖着拖着，人就懒了。没了离的动力和勇气。

人有时是这样吧。

比起不和谐的婚姻，改变现状才是最难的。

这么多年，我了解他就像了解我自己。

不离，我只需要应对他一个。离了，我要应对陌生的全世界。

我要如何形容当下的生活呢。

2022年的今天，我已经44岁。

女儿在上大学，赵毅时常出差，家里常年只有我和一只狗。

离与不离，又有什么区别？其实换个思路想，我拿他当个赚钱的机器就蛮好的。

赵毅的工资越来越高，从十几万到现在的上百万。买房买车，钱一直给我，从不犹豫。曾经他说十倍百倍的还我，这点他做到了。

跟他在一起也有好处的。

比如后半辈子衣食无忧，比如孩子可以一直上好学校，接受好的教育。至于我，离了就能得什么不一样的快乐吗？

未必吧。

前几年，赵毅有过反思的。他承认，他心不在这个家里，对我不好，对孩子不尽责。

现在算是有所改善吧。可一旦遇事，他仍然会发火。只不过发火之后，会反思了。

他说，要不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你打我，把我打醒。

我想，他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心里有病了吧。

他的童年里，塞满了恨与怨。他被自己最亲的人一遍一遍的抛弃与背叛。

心里没有一寸土地，可以存放安全感。除了一个在他最悲惨，最无助的时候，默默每月帮他50块的小邻居。

穷也好，富也好。他只相信我。

不论拥有多少金钱荣誉，在他眼里都是虚的。他清楚，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人不会伤害他。

那个人，就是我。

是我支撑他走过人生里深陷的泥潭，他嘴上不愿再提，可他心里永远摆脱不掉。他潜意识里清楚，失去我，他此生再没有可信之人。

所以他永远不会跟我离婚的。

我曾拉他走出生活的困境，可心理上的困局太难了，别说拉着他走出来，我已经被他拖进了深洞，抑郁了。

或许当初赵毅是真的爱过我，只是一切终究错付了。

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他留在南京，我留在小县城，各自过属于自己的生活，是不是我们中间至少有一个人会幸福。

很遗憾，没有人能给我答案。

（本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