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琉火
来源:知音真实故事(ID:zsgszx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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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音真实故事
2022年3月6日,西安一家高档酒店。
婚礼进行曲中,新娘款款走向新郎。一对新人含情脉脉地看着彼此。
我瞅准时机,一个箭步猛地蹿到台上,抄起一只瓶子朝新娘泼过去,瞬间,新娘满脸满身,溅满了乌黑的液体。
现场一片混乱。新娘倒是反应很快,她牢牢护住肚子,向我投射来箭一样的目光:“疯子!快把她抓起来!”
伴郎团和司仪趁机纷纷上来拉扯,很快,我被几只大手摁在墙上。
十几分钟后,警车呼啸着开到,在众人惊讶、迷惑的目光中,我被带上了警车。
因为得不到谅解,我因涉嫌在公共场所公开侮辱他人,被处以10天拘留。
很快,经过一系列体检、拍照等手续后,我被送进了看守所。
曾经,我也是个手下有近百员工,人前人后被人簇拥着的“张总”;然而现在,我却要当着十几人的面上厕所。
不过,我向来快意恩仇,对自己做的一切并不后悔。
看守所里的灯不会熄灭。躺在明晃晃的灯光下,过去的一幕幕像走马灯一样,在我面前不断闪现。
我叫张倩倩,西安人,今年38岁。
6岁那年年底,开大货的爸爸车祸身亡,留下一屁股债。
无奈之下,妈妈卖掉西安的房子,还清欠款,经人介绍,嫁给了邹伯伯。
邹伯伯在一家化工厂工作,他前妻早年出国后和他离婚,有个女儿比我小1岁,名叫小雨。
邹伯伯对我们母女俩很好,不过,安稳的日子没过多久,三年后,我妈又被查出肝癌晚期,很快,就撇下我走了。
临终前,她把我托付给邹伯伯,邹伯伯含泪应承下来。
我自知在这个没有血缘的家庭,需要更加乖巧懂事,所以家里的活我抢着做,还改口,亲切地称呼邹伯伯为邹爸爸。
邹爸爸也一直把我当自家孩子看待,看我成绩优异,节衣缩食供我上了西安很有名的一所私立初中。
不过小雨对我总有些敌意,跟她说话,也是爱答不理的样子。
这时候,邹爸爸就会批评她,“使什么性子?别成天拉着脸,多学学你姐。”
小雨更加气鼓鼓的,转身就钻进书房,把门摔得“啪”的一声。
2003年9月,小雨也上了我所在的初中,但因为分数不够,邹爸爸一咬牙,交了8万的择校费。
当时,邹爸爸就职的化工厂由于体制改革,收入大不如前,为了供我俩,他不得不在下班后又出去兼职,整天陀螺般转个不停。
因为低血糖和心脏问题,邹爸爸晕倒在工地上,病了很长时间。
家里陷入困境,我不得不放弃学业,跟着邻居远赴广州一家服装厂打工。
因为寂寞,在工厂里我恋爱了。但没多长时间,那个男孩就攀上一个本地姑娘。
这次打击,让我变得成熟。
回想起这些年的颠沛流离,我下决心,一定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凭着一股劲儿,我从最底层的流水线工人,到学会制版、打样,又拿到自考的本科文凭,职位上来,工资也涨了不少。
2012年年底,我怀揣辛苦攒下的20万回到西安,想自己开一家小公司。在这之前,小雨已经从省内一所大学毕业。
邹爸爸早已不再挺拔,头发白了不少,小雨却高出我半个头,长成了大姑娘。
看见我,她寒暄了几句,不冷不淡的样子,我倒也不意外。
我的到来让邹爸爸很是开心,他很支持我创业,特意拿出五万块钱,给我当“启动资金”。
我打算开一个羊绒衫服装厂,编织机自然最重要,但因为资金有限,只能买了一批进口的二手货。
就在我好不容易找到货源,交了定金后,小雨来跟我说,想要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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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吃惊。
小雨告诉我,这些年来,邹爸爸的身体并没有恢复好,为了生计,还开过早餐店。
她一边上学,一边还要帮衬着爸爸。在这种情况下,影响了高考,考的大学和专业都很一般,所以,毕业后四处碰壁,到现在也没找到满意的工作。
“姐,我男朋友要去美国,我也想跟他一起。这事,我跟爸说了,但他说家里的积蓄都给你了,拿不出钱来……”
说罢,小雨用幽怨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我瞬间明白了小雨的心思。邹爸爸虽然从未提及此事,但他肯定是不想让我为难。
说起来,我和邹爸爸没有半点血缘,他能待我如此,已经实属难得。
纠结再三,我决定取回定金,拿出邹爸爸给的5万再加自己的3万,一起给了小雨。
小雨走后,我求爷爷告奶奶,四处凑钱,终于买设备,把厂子开了起来。
当时,羊绒在国内还是个新鲜高档玩意儿,我的公司主要是做出口。因为质量过硬,又有我之前在广州时积累下来的人脉资源,厂子很快就走上了正轨。
几年下来,我的厂子发展到上百人,每年盈利近百万。
我给邹爸爸换上南北通透的大房子,也给自己买了一套精装修的大平层。
2017年,在我的“倒追”下,我和EMBA 班上的同学欧锐结婚了。他是本地人,老牌985院校机械专业毕业,在一家国企工作,身材挺拔,长得有点像霍建华。
婚后,我搬进了他家买的婚房。
直到2018年年底,小雨对我和邹爸爸说,她在国外过得不好,想回来。
这么些年过去,我早就忘了她出国时不愉快的小插曲,再说,这世上,与我有血缘关系的早已不在,我的娘家人除了邹爸爸外,便只有小雨。
说到底,亲情,永远是我渴望和在意的。
我马上给小雨买了商务机票,安排她回国。
再次见到小雨,她留着栗色卷发,越发明艳。一见面,她居然一把抱住我,哭了起来。
原来,她到美国后不久,男友就跟她分手了。她没心思学习,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为了留下来,她和一个大她不少的当地人结婚,但婚后一直遭遇到对方的冷暴力。
没办法,她只得离婚回到美国妈妈的家里,但她妈妈的美国丈夫对小雨的到来很不满,小雨没办法,只能回国。
我有点不知所措,搂了搂小雨,第一次感受到我们竟可以那么亲近。
后来,我把她安排在公司采供部,还暗暗给财务打好了招呼,给她开出了比别人多一倍的工资。
采供部年轻人多,小雨工作挺积极,我很高兴,还四处张罗给她介绍男朋友。
但没想到,有一天,客户老陈拿着样衣和销售的合同甩到我桌上,骂我“赚了钱就不厚道了,拿兔毛来冒充羊绒”。
羊绒价格很高,被称为“软黄金”,有些厂子把兔毛等廉价原料用化学药品反复处理后,做成类似于羊绒的外观和手感。
但这种“羊绒”会有不自然的香味,而且经过摩擦很容易掉毛起球,是瞒不了内行人的。
我一摸一捻,心沉了下去。安抚走老陈后,我立刻派人查这批原料的来源。
没想到,负责这批原料的人竟是小雨。
我气疯了,入行这么久,我这人最看重诚信。
“你要不想干,趁早滚蛋!”我对着小雨甩了杯子。
小雨眼泪巴巴,委屈地跟我解释,说她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当时只觉得这批料便宜,哪里知道会是假的呢。
“姐,要是不在这儿工作,我能去哪儿呢?”她把脸埋在手心不断啜泣,瘦弱的肩膀不停耸动着。
那一下,我的心软了。我又想到邹爸爸,自从小雨回来后,他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很多,我如果按规定开除小雨,自然面子上也过不去。
于是,我让小雨在公司大会上做检讨,又把她从采供部调到了后勤,但薪水仍然维持不变。
小雨默默接受了。许是因为歉意,每次我和欧锐回家看邹爸爸,她都姐姐姐夫地叫着,给我们忙前忙后张罗饭菜,知道我在备孕,还帮我找了个老中医调理。
欧锐也很感激小雨。他特地托做珠宝的朋友,给我们姐妹订制了两枚一模一样的胸针。
蓝色月光石镶成云朵的样子,坠着水晶做的雨滴,玲珑剔透。
小雨很开心。我也寻思着,等再过一阵子,把小雨调回来,再分给她一些股份,再怎么说,还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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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2020年1月底,新冠疫情爆发。对于以外贸为主业的我们,这场打击几乎是致命的。
货船被无限延期甚至取消,运费高涨,港口封闭,订单大量毁约,每一项都让人疲于应付。
我白天黑夜都泡在公司里,之前看不上的小单子也努力去接。有时候遇到订单比较急,我就下车间帮着工人去做。
即使这样,公司也只能勉强维持经营。
欧锐见我整天愁眉苦脸,劝我关了公司、卖掉厂房算了,现在的任务是赶紧给他们欧家生个孩子。
我正为生意心烦意乱,懒得理他。渐渐地,我俩的争吵越来越多,有时候欧锐去婆婆那儿过夜,一天和我也打不了几个照面。
2021年9月,就在我焦头烂额的时候,之前合作过的老岳找到我,说有个大单子,总额有900多万,条件是必须赶在圣诞节之前交货。
我激动坏了,员工也很高兴,大家主动放弃假日,没日没夜地加班选料、配色、制版、打样。
眼看一件件带着圣诞树、麋鹿等精美图案的羊绒衫被生产出来,我满心欢喜。
为了保证这批原料不出问题,我去了趟内蒙。
可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出事了。
车间最重要的几台编织机出了问题,织出来的花色一塌糊涂,根本无法交货。
我慌忙找技术人员来修,他们经过检查后说,是控制织物经纬度的关键元件出了问题,但这个机型当年都是买的二手货,原产国又在德国,国内根本找不到替代件。
为了稳住军心,我表面上脸色如常,心底却有个绝望的声音在嘶吼:“这下完了!”
老岳不知道从哪里听到风声赶来。他变了脸色,拿着合同条款,逼着我在一个月内要么交货,要么赔偿损失。
无奈之下,我把名下的房子抵押出去,向老岳支付了300万的赔偿。
欧锐对我更加埋怨,“不是早让你别干了嘛,非得撞南墙才知道后悔!”
我和他争辩,他干脆一摔门出去,住回了婆婆家。
半个月后,欧锐正式向我提出离婚。
我有点莫名其妙。要说我们夫妻意见不合,那也很正常,也不至于要离婚吧。
他鼻子“哼”了一声,冷冷地说:“张倩倩,你个臭不要脸的骗子!你明明是为了前男友堕胎,所以现在才怀不上孩子,为什么骗我说宫寒?可怜我爸妈,还一直心心念念要抱孙子,你把我们全家都当猴耍!”
犹如当头一棒,我愣在那里。
没错,当年,那场失败的恋爱带给我的,除了绝地求生的韧劲,还有一次噩梦般的流产。
事后,我虽然用尽各种方式调理身体,却始终没能怀孕。
我生怕欧锐知道这段不光彩的往事,连做检查都不敢让他陪着去。没想到,他还是知道了。
欧锐铁了心要离婚。木已成舟,我再纠缠也没有什么意思。
最终,我默默把眼泪吞下,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生意惨败,又失去了婚姻,我搬回婚前买的房子,晚上一个人喝酒,白天窝在床里昏睡。
邹爸爸几次来看我,欲言又止。
这天,邹爸爸来给我送鸡汤,放下保温桶,就开始抹眼睛。
“孩子,我对不住你…”
他说,就在一周前,小雨居然带着欧锐出现在他面前,说自己怀孕了,肚子里的孩子是欧锐的,要嫁给他。
邹爸爸差点没站住,一步步走向小雨,瞪大了眼睛,颤抖着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小雨被激怒,她哭着嚷到,“你一直偏心她,我就不明白,我哪点比她差?你搞清楚,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
小雨丢下这句话,离家出走。邹爸爸打电话她不接,他只得找到我。
小雨怀孕四个月了?是欧锐的?我先是呆呆听着,等弄明白怎么回事后,牙齿不由自主狠狠撞击在一起,咯咯作响。
老公和小姨妹?这么狗血的事情竟然发生在我身上。怪不得欧锐急着要和我离婚,原来他俩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我觉得自己要疯了。我将桌子上的东西一把扫了下来,乒乒乓乓碎了一地,玻璃碴飞得到处都是,每一张都照出了我狰狞的面孔。
所以,小雨和欧锐结婚那天,我端着墨汁大闹婚礼现场。要不是我还有残存的理智,我甚至觉得手里拿着的应该是硫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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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守所熬够十天,我瘦了一大圈,换上自己进来时穿的衣服显得空落落的。
打了辆车后,我直奔公司。
出事后,公司人心惶惶,很多员工离职,留下来的,只有极少数老员工。车间的门紧锁着,前面的草坪因为没有人养护,都枯死了,办公楼也听不到人声,只有路上几只麻雀在叽叽喳喳地啄东西。
“张总,你怎么来了?”门房老刘瞥见我呆呆站在门口,连忙跑出来。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来看看。”
“张总,我都听说了。唉,怎么这么大厂子,怎么到这一步了。”老刘叹着气。
我努力挤出笑容,安慰他,公司就算维持不下去,该给的补偿,一分不会少的。
老刘摆摆手,“张总,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对您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
老刘告诉我,就在我去内蒙的期间,有天晚上下班后,小雨开着我的车到公司,说是要帮我取份文件,可车开进去的时候,他发现车后座还坐着个男人,样子有点像欧锐。
“我当时也没多想。可是第二天,大家就嚷嚷着设备坏了。后来,我又听说……”
老刘的话像一道闪电劈进我心里,原来乱麻般在我心头纠缠的事实瞬间被照得雪亮。
我那套生产设备虽是二手货,但这些年来一直运行良好,几乎没做过什么维修,早不坏,晚不坏,偏偏在接到大订单的节骨眼上坏?
而它坏的时间里,偏偏我不在西安。
我仔细回忆,设备坏的那一天晚上,我和内蒙的供货商一起吃饭,根本没有找小雨取过什么文件。
外贸形势这几年一直不好,可就是行情好的时候老岳也生意平平,为什么现在反而能接到这么大的单?
再者,我之前的收入是远远高于欧锐的,可是离婚的时候,他却提出个人名下的存款归个人,我因为心伤透了,也没有计较,他是不是在隐瞒什么?
我一把抓住老刘的手:“老刘,快给你儿子打电话,让他过来下。”
老刘儿子刘洋就职的公司,主攻企业数据的云存储业务,之前,我在他那儿购买了一年的服务。
虽然视频监控只能存储一周,但同步上传到云存储后,可以至少保存半年以上。
刘洋赶来,一番熟练的操作下,出事前一天晚上整个公司的监控,清晰地展现在我眼前。
从视频中可以看到,那晚10点左右,我的车到了公司门口,老刘出来打招呼,驾驶座上的人探出头来,正是小雨,她对老刘说了几句话,老刘就把门打开了。
厂区的监控显示,他俩把车停在办公楼下面后并没上去,而是走向车间的方向,大概一个多小时后,小雨开着车出厂。
此后一直到第二天上班,都再没有人进过车间。
“小刘,如果有电话号码,你能帮我查到聊天记录吗?”我转向了刘洋。
“张总,这样取得的聊天记录,法庭没有办法采信。”刘洋犹豫。
“放心,我不会做犯法的事。”我的声音冷静而克制,“我只是,想确定一些事情。”
刘洋的效率很高,欧锐的聊天记录很快就被他查了个底朝天。
果然,欧锐和老岳有联系。
在老岳取得赔偿款的几天后,老岳发了几张转账截图给欧锐,金额加起来竟然有200万。
而在此之后不久,欧锐又在一家月子会所订了个三万八的套餐,登记的孕妇正是“邹女士”。
我以此为理由,委托公司之前的法律顾问以欧锐隐匿夫妻共同财产为由,向法院提出冻结欧锐名下账户,查清账户往来资金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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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老岳给欧锐的转账记录后,我把证据交给了邹爸爸。
老实说,当时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恨欧锐无耻的背叛,你可以移情别恋,咱们好聚好散就是,但你不能破坏我的企业,让上百号的工人丢了饭碗!
所以,照我的个性,是一定要让这样的渣人付出代价的。
可是,我要讨回自己的公道,就不能绕过小雨。我和她虽然没有血缘,但并不想把她送进监狱。
邹爸爸脸色惨白,他颤抖着双手翻看着那些证明女儿已经触犯刑法的事实,半晌,他转身进了房间。
看着邹爸爸苍老的背影,我的心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难受。
晚上吃饭的时候,邹爸爸忽然告诉我,他已经帮我报了警。
“倩倩,是小雨对不起你。人总要为做错的事付出代价。你放心,该作证,我就去作证。”
我伏在邹爸爸的手上,泪如雨下。
经过调查,公安部门在编织机的关键部位,提取到了欧锐的指纹。
证据面前,欧锐和小雨终于承认,他俩勾结老岳,先下订单,暗地里破坏设备,拿到赔偿,又从老岳那里拿到了200万好处费。
我让邹爸爸出面为小雨请了律师,想尽量减轻她的量刑,没想到小雨却把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竭力为欧锐开脱。
幸好我的律师给力,同时,公安部门认为,欧锐是破坏设备的实施者,又直接和老岳做了交易,仍然认定他为主犯。
2022年5月,综合各项证据,法庭认为,邹小雨和欧锐破坏生产经营罪成立,欧锐被判处有期徒刑6年,邹小雨被判4年,老岳因为涉及其他经济问题,被另案起诉。
我的300万除去已经被花掉的30万之外,其余由法庭责令限时退回。
法庭上,我见到了小雨。她的头发剪得很短,一张小脸只有巴掌大,肤色青白,宽大的囚衣罩在她细瘦的身体上,高高隆起的腹部越发突兀得可怜。
一旁的邹爸爸已经哭倒在旁听席上。
小雨微微一怔,用余光扫了一眼,却并没有回头。
不久后,小雨面临生产,我让律师为她办理了保外就医的手续。
而欧锐的父母把一切罪过都推到我们姐妹身上,他们拒绝承认小雨,更不愿意认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被接到医院的当晚,小雨就开始发作,快速送到产房。
医院需要家属陪产, 邹爸爸急着要进去,可是他心脏一直不好,我怕他受不了,安抚了半天,他才同意在外面等。
我穿上了隔离衣,全身消毒后被进了产房。
产床上的小雨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头发被汗水牢牢黏在了额头上。
“不行啊,这位妈妈,你得用劲,孩子才能生下来。”一边的助产士明显有点急了。
“疼——”小雨声音虚浮得没有一丝力气。
我眼睛一热,大步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小雨,我是倩倩,是你最讨厌的姐姐。”
小雨想抽回手,却被我用力死死捏住。
“你不是恨我吗?那就用力掐我,快,把你的恨使出来,用力!”
“加油,已经能看见孩子的头了。”助产士惊喜地喊道。
小雨脸上青筋一根根暴起,她死死抓住我的手,疼得我紧咬住了下唇。
随着小雨一声撕心裂肺地大喊,孩子终于和羊水一起被冲出来了,哭声响亮。
小雨贪婪地看着孩子,苍白浮肿的脸上泛起起一丝微笑。
而我舔着下唇的血腥味,终于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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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挪进病房的第三个晚上,小雨看着襁褓里吃饱了正在熟睡的小婴儿,又看看我手上被掐出的血印子,终于对我开了口。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羡慕你,也在恨你。”
“你怎么还执迷不悟!你姐是怎么待你的……”邹爸爸立马打断她。
我向他摆摆手。我一直也想知道,我自认对她不薄,她为什么要背叛我。
小雨直勾勾看着我。
“其实,当年爸爸把你们俩带进来之后,我高兴极了,我觉得我不但有妈了,还有了一个姐姐,可是,那是你的妈,不是我的妈……”
小雨说,当年我们一家四口虽然生活拮据,但因为那是我妈,所以我几乎没短缺过什么。而小雨,因为个头比我小,衣服鞋子难免会捡我穿剩下的。
偶尔,妈妈会从外面买回来烧鸡、卤牛肉,她总是把我悄悄叫到厨房,先切几块让我美美吃一顿,剩下的再端上饭桌大家一起吃。
有时候遇到我特别喜欢,她干脆就全部塞到我书包里,让我带到学校当加餐。
这些,小雨都看在眼里。她向他爸抱怨,可邹爸爸却让她别多想。
妈妈去世后,邹爸爸因为应承了我妈的嘱托,仍然偏爱我。
“你考上一中那年,家里要给你交学费,过年没钱,只买了几斤肉,可爸爸还是给你买了一双粉色的运动鞋,漂亮极了,我脚上还是你穿过的旧鞋子。可爸爸说,姐姐穿鞋爱惜,明年给我穿照样是新的,凭什么,我就只配穿你的旧鞋?”
小雨说起这些,眼神依然带着一丝恨意。
后来,邹爸爸生病,小雨认为,爸爸都是因为要供养两个,才透支体力病倒的,而她,也因为这些,导致高考失败。
回国后,和我一比,她事业家庭都没有,已经很失落。那次认错兔毛,她的确是好心做错事,可我还让她公开作检讨,导致同事们看她不起。
而那时候,欧锐对她表现出超出一般的关怀,让她既惶惑,又有几分惊喜。
在这种情绪下,当欧锐和我的婚姻产生问题后找她诉苦时,她把我之前因为流产影响生育的事透露给了他。
“我本来只想挑拨他和你的关系,可他因为这件事后就对我更好了,他说看到我的第一眼起,就特别喜欢我。”
“天冷的时候,他把我的手揣在怀里,我胃疼,他冒雨出去买药,不停帮我按摩穴位……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小雨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小雨怀孕,欧锐欣喜若狂,承诺离婚娶她,可是他又说,想给孩子更好的条件。由于我的公寓和公司都是婚前财产,离婚的话欧锐分不到什么,于是,他极力说服小雨,设下了这个局。
“他说,他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我,说要给我和孩子最幸福的生活。”小雨的眼神茫然地投向漆黑的窗外。
“爸爸错了,对不起,可你怎么傻……”一边的邹爸爸早已泣不成声。
我这时才意识到,小雨心里竟然有这么多委屈。
小时候,那个扎着两条小辫子,怯生生跟在我后面的女孩,其实和我一样,那么渴望亲情,需要关爱。
也许,命运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拔掉小雨心里的执念,化解我们俩姐妹的心结。我上前轻轻抚摸着小雨的头发,“一切都过去了,等你出来,我们一起照顾她。”
小雨搂了搂旁边熟睡的小婴儿,泪水滴在熟睡的小婴儿脸上,她一咧嘴,哇地一声啼哭,那么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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