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草原
文/李雨生
我深深地眷恋着那片曾经洒下过青春血汗的土地。那里的山峰、丘陵、河槽、沙地,还有那永远也长不茂盛的稀疏的草原,常常撞进我的梦中。四十多年前,我作为一名知青曾生活在那片土地上。悠远的马头琴声和着草原牛羊的哀鸣声,构成了我一生特有的悲凉性格。尽管我已经远远的离开了那里,尽管今生今世不可能再重新生活在那里,但我却把我的梦和魂留在了那里。在那梦幻的记忆里,我的思想可以像马儿一样尽情的纵横驰聘,而不必为躲避世俗的暗箭装作卑躬屈膝。
草原的风使我变得直来直去,草原上的沙,使我变得性情刚烈,一生中,我可以吃苦受累,可以牺牲自己,却不可以使尊严受到半点玷污。我可以在事后道歉,但不可以不让我把话说完。
从理论上讲,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我追求完美,追求人和人之间的友爱、真诚。向往世界上的人都能够自律,即使有错也是善意的错误。我喜欢宁静,不喜欢喧嚣;我喜欢草原,不喜欢大海;我喜欢黑夜,不喜欢白天。我想象自己是一只小羊,静静地卧在草地上,听着婉约的牧笛,看着牧羊犬跑来跑去。
但是现实总是让梦想摔得粉碎。我看到的,听到的,丑恶要比美丽强大;自私远比善良坚韧。在贪婪和自私的尘埃中,道德的光芒已经暗淡无光。我总想用自己的心和别人的心相比,越比越失望,越比越灰心。我开始敏感,开始感觉在这个世界上缺少安全感,开始变得焦虑,多疑,强迫。因此,我就更加怀念那个与世无争,恬静淡定,寂寥辽阔的草原,也许只有在草原上,我的心才不会紧张,才会松弛。
我一生写了很多文章,我总想停下来歇一歇,可我不能。总有一种力量在推动着我,让我不敢放下手中的笔,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人生好比是一场没有终点的赛跑。从生下来就开始了与死神的竞赛。谁也不知道在哪一天、哪一刻忽然倒下,与其在临终的时候因心愿未能实现而闭不上眼睛,还不如抓紧活着的一切时间,好好的为心愿而努力奋斗。
况且心愿是不会了结的,今天这个心愿了结了,明天又会生出新的愿望。人生就是这样。我不和周围的人比赛,我只和我自己比赛。人生最大的乐趣莫过于跨越自己,永远把成绩当做起跑线。
也许我这是焦虑症。这个世界上得焦虑症的人很多。
我很喜欢草原的马头琴,喜欢听马头琴发出的悠扬而又深远的声音。从那些飘忽的声音中,我听到的是人世的沧桑,是人心的疲惫,是生命的抗争。悠闲总是和紧张相伴,悠闲是草原人的处境,也是草原人的心绪向往。然而草原上也有风雨雷电,狂风沙暴。谁不羡慕悠闲自得的生活,悠闲的生活毕竟是短暂的,相对的。只有在累的时候,人们才会想起安逸。只有在疲惫的时候,才会想起来喘一口气,才会想起给心找一块可以自由放牧的天堂。也许草原就是心的天堂。
2012年8月7日发表于《平原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