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笔者常以栀子豉汤为基础,或合小承气汤,或合涤痰汤,或合柴胡加龙骨牡蛎汤,随证加味,灵活化裁,用于治疗多种精神病,每获良好效果。
凡精神疾病,诸如癫证、狂证、郁证等,虽致病之由不一,临床表现多端,但究其病机,或肝郁化火,或痰火互结,终必扰心,致心窍被蒙,神明逆乱。“心为君主之官”,“精神之所舍也”。所以治疗精神疾病,必须抓住“心经郁热”,“神明被蒙”这一病理关键,清透心经郁热以治其本,方可获效。
栀子豉汤中,栀子苦寒而色赤,其形似心,色赤应心,寒能清热,苦可涌泄,素以清心除烦见长,兼泻三焦之火;豆豉色黑入肾,其气香窜,其性升发,能宣散心经郁热,使心火透达于外,与栀子相配,又可鼓动肾水上达,以济心阴,使心阳不亢。如此则阴阳协调,水火相济,君主自安,逆乱自平。
侯××,女,27岁,农民。1983年11月19日初诊。患者于1982年仲夏顺产一男婴,因欣喜过度而彻夜不眠,渐见喃喃独语,喜怒无常,市精神病院诊断为“感染性精神病”,经用氯丙嗪、安定、奋乃静等镇静剂治疗一年之久,不仅病情不减,反逐渐加重,近三月,又现双目上吊,两手震颤,表情痴呆,精神抑郁,言语不清,口角流涎,溲黄,大便溏。检查:二目上吊,眼球转动不灵活,闭目时眼睑颤动,两手频频抖动,面色青黄,舌体卷缩,质红,苔薄黄腻,六脉弦数。
此为肝郁气滞,心经郁热,痰浊内阻,神明被蒙,诊为癫证。治以清心疏肝,化痰开窍。
方药:栀子10克,淡豆豉20克,枳实9克,胆南星9克,菖蒲9克,郁金15克,远志10克,炒枣仁20克,寸冬13克,琥珀5克,甘草6克,毛橘红15克,淡竹叶3克。
服上方14剂,精神复常,目睛灵活,言语有序,惟两手仍不时抖动。即在原方基础上增熄风平肝之品,继服十余剂,病告痊愈,一年后随访已恢复正常劳动。
孙××,男,27岁。1984年6月29日初诊。患者于1973年因与家人生气,致精神失常,狂言奔走。1976年病情加重,某精神病院诊为“精神分裂症”,经用非那根、氯丙嗪等治疗,暂时缓解。近二月又因情志不遂而复发,表现狂言乱语,奔走呼号,彻夜不眠,稍不遂心即怒不可遏,詈骂不休,不避亲疏,口干喜饮,溲黄,便干,一日或两日一行,舌红苔黄燥,脉滑数。
证属肝火暴张,痰蒙心窍,腑气不通,神明逆乱。治以清心涤痰,宣散郁热,镇肝畅气,通腑泻火。
方药:淡豆豉15克,栀子10克,枳实10克,胆南星9克,郁金15克,珍珠母30克,龙骨30克,毛橘红15克,大黄13克,川朴10克,淡竹叶3克,生甘草20克,三剂,水煎服。
7月3日二诊:服上药后,便泻如泡沫,日二三次,臭秽异常,狂躁随之减轻,口已不干。舌质红,苔薄黄,脉弦数。宗上方加寸冬15克,继进三剂。
7月6日三诊:精神状态明显好转,已能安然入眠,惟心中稍感烦躁,但不再狂言乱跑,食可,口和,舌质红,苔薄黄,脉和缓。处方:淡豆豉15克,栀子10克,枳实10克,石菖蒲15克,郁金20克,胆南星9克,炒枣仁30克,寸冬15克,青龙齿30克,淡竹叶5克,生甘草10克。以上方为基础稍事出入,继进十余剂,情绪安定,神态和顺,言语有序,眠食复常,病告痊愈。一年后随访未复发。
赵××,女,46岁,1976年12月6日就诊。八年前因情志不遂致精神失常。发病时觉胸中烦闷异常,啼哭不能自制,继则二目不睁,牙关紧闭,呼之不应,移时症消如常人。一般三五日或六七日或十余日发作一次,每遇精神刺激发作更为频繁。某精神病院诊为癔病,屡服镇静剂不效。近月来诸症加重,终日烦闷不安,啼哭无常,口干喜饮,纳少,小便黄,大便干,二日一行,月经色黑量少,经期正常。舌质边尖红,苔中心黄厚,脉来沉弦,两关有力。
辨证为肝郁气滞,胃肠热结上炎扰心,神明逆乱,诊为郁证(癔病)。治以清心平肝,通腑泻热。
方药:淡豆豉15克,栀子9克,麦冬20克,郁金10克,菖蒲10克,白芍30克,厚补9克,酒大黄10克,炒枳实10克,淡竹叶5克,生甘草6克。
二诊:上药服五剂,心中烦闷明显减轻,啼哭次数减少,大便每天一次,质软色黄,气味腥臭。舌边红,不齐,中部仍有黄厚苔,六脉沉弦略数。胃肠实热受挫,然余热尚存。治疗仍宗上方减大黄,枳实各4克,继服七剂。
三诊:药后自感腹内舒适,情志舒畅,食欲增进,已十余日未发病。查舌质红苔薄白,脉弦略数。实热得清,尚有余烬。仍宗首方去大黄、枳实、厚朴,加大枣三枚,继服十五剂,以清其余热,和养脾胃。年余后随访一切正常,未再反复。
何××,女,29岁,1985年6月3日初诊。患者1981年春,因见人斗殴伤残,惨不忍睹,惊吓过度,当晚夜不能寐,并渐感胸闷,心悸,胃脘䐜胀、压气,西医诊为“神经官能症”。近半年来较前加重。现失眠多梦,最多睡三四个小时,甚时彻夜不寐,情绪不佳时,诸症更重,伴心烦发急,胸闷不舒,胃脘,胀,食欲不振,经来提前,色黑有块,二便正常,舌红苔白,脉沉弦。
证属肝失疏泄,升降失常,气郁化火,心肾不交所致。治宜清心滋肾安神,疏肝和胃畅气。
方药:栀子9克,淡豆豉15克,蒸首乌15克,寸冬15克,丹参20克,猪苓30克,阿胶9克,黄连9克,炒枣仁30克,枳实9克,砂仁10克,淡竹叶5克,炙甘草90克,鸡子黄二个,七剂,水煎服。
6月8日二诊:上药服毕,眠食均有好转,心烦发急较前减轻。惟不时呃逆,头两侧发胀,口和,二便调,舌质红,边不齐,苔白,六脉沉滞。药已中病,仍宗上方化裁。处方:栀子9克,淡豆豉15克,枳实9克,郁金15克,胆南星9克,白芍30克,竹茹10克,陈皮15克,炒枣仁30克,藿香9克,寸冬13克,炙甘草6克,五剂,水煎服。
6月19日三诊:睡眠明显好转,心烦发急亦明显减轻。舌质红,中有裂纹,苔白,六脉沉弦无力。处方:丹参15克,寸冬15克,五味子10克,当归15克,白芍30克,郁金15克,枣仁30克,合欢皮30克,琥珀5克,砂仁10克,藿香10克,山楂15克,淡竹叶3克,炙甘草6克。上方化裁继进十余剂,睡眠如常,呃逆、纳呆、头胀亦基本消失。嘱其再进五剂,巩固疗效。
精神疾患多由情志失常所致,情志不遂,肝失疏泄,气机不畅,郁久化火,扰及心神,或火热内郁,炼津为痰,痰热互结,神明被蒙,则出现发狂,心神不宁,精神恍惚,哭笑无常等症状,故七情致病,虽可及于五脏,但以影响心肝二脏为主。二脏在精神疾患的发病过程中,又互为标本关系。
就病因而论,肝郁化火为本,心神被扰为标;就症状表现而言,心经症状为本,肝经症状为副为标;因此,治疗应紧紧围绕心肝二脏,针对症状之本,病因之标,用栀子豉汤清透心经郁热;针对症状之标,病因之本,重加白芍、郁金、枳实等疏肝畅气之品。如此则肝体得疏,气机畅达,郁火自无生发之由;心经郁热得以宣透,则君主自明,神亦自安。
火热内郁,神明逆乱,是精神疾病的病理基础。清热泻火,镇心安神,乃为治疗的关键。然火热郁久,必炼津为痰,痰为阴邪,其性粘腻,与火热之邪相合,胶结难分,在治疗时,必须在清宣郁热的同时,兼以化痰、涤痰,使热邪无所恋,才能顺利宣泄透达。笔者常在栀子豉汤中,随证加入胆南星、石菖蒲、天竺黄、毛橘红等,旨在清心泻热之时,融入涤痰宣窍之意。
精神疾病,多由内火作乱引起。以狂证言,其内火炽盛更为突出。因此,治狂之时,常将栀子豉汤与小承气汤相伍并用,且重用大黄、枳实之辈以通腑导下,使有形痰浊从肠道外排,无形内火随大便外泄,待邪之锐气受挫,再转以清心安神,平肝和胃为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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