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衣柜里还存放着一条三角短裤,游泳用的,这是我此生买得最贵,质量最好,寿命最长,且使用次数最少的一条短裤。
看到这条短裤总让我想起一些人,想起他们时竟有一丢丢得意,一丝丝不舍,同时也会苦笑着摇摇头,笑自己年轻时有多么的傻,多么的可爱,多么的不可理喻。
这条短裤质量非常好,在国防科大游泳时买的,只穿了一次,后来就没穿了。那时我在东风二村十七栋湖南省作协旧址上班,同时暂住在省作协大院里。编辑部当时有六七个人,经常有地市教委的领导来访,为了节省招待费用与提升服务质量,编辑部请了个厨师做饭,每天七八个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喝酒,象个大家庭,温馨而快乐。
社长有个外甥女大学刚毕业,年龄与我不相上下,她想回湖南工作,从哈尔滨来到长沙,借住在编辑部里,每天与我们吃住在一起,打打闹闹很是嗨。
外甥女开朗而活泼,且智商相当高,彼此很投缘,有说不完的话,有打不完的情骂不完的俏。不是我把她脚上掐红一块,便是她用指甲把我撕掉一块皮。虽然弄得遍体鳞伤,但痛且快乐着。连社长都认为我俩在恋爱,经常旁敲侧击。他说,小文呀,你也象某某一样找个高中生结婚算了。某某某是我们编辑部的同仁,老牛吃嫩草,四十岁娶了个比自己小十二岁的文学青年。那青年我认识,追过我,但我没动心。朋友妻不可欺,如果我从中插上一杆子,人家一辈子可能要打单身了。这种缺德的事我是干不出来的。社长与我谈过几次,言下之意是要我别打他外甥女的主意,她是不可能嫁给我的。当时我没有理他,只是笑笑,我压根儿也没想吃那块天鹅肉,因为一点也不现实。
不久编辑部来了一位客人,一打听,得知是外甥女的同乡,大学毕业分配在湖南省制药厂,厂部在四方坪,位于国防科大的西北角,离编辑部很近,交通也方便。他经常来编辑部玩,据说是想追外甥女。可这外甥女不怎么喜欢他。
一日他邀我们去游泳,告诉我们国防科大新建了个游泳馆,很大,水很干净,且对外开放,从电视台那边进去,很近。我不会游泳,不想去,他便硬拉着我去。因为我不去,外甥女就说人少了,不好玩,不肯去。
那一次把社长也煽动了,社长喜欢游泳,有经验,背了个包把游泳衣也带上了。购了票就进去了。外甥女与我没有游泳衣,总想着打退堂鼓。幸好,游泳池门口有家裁缝店,专营游泳衣。裁缝店老板是个女的,正在埋头踩着缝纫机,外甥女进去问有游泳衣卖吗?女老板抬头用手指了指桌子上那堆衣服,示意她自己挑一件。我问女老板有没有游泳裤买,她说没有,今天没货了。我见她店里摆着几堆短裤,误认为她不肯卖给我,便死缠着求她,刚开始她不肯卖,接着就不理我们了。外甥女帮我选了一条,问女老板多少钱。女老板说15块钱一条。我赶紧付钱,怕她反悔。心里竟有几分成就感,且对外甥女锲而不舍的精神深感敬佩。难怪她如此的优秀。
那条短裤有点小,在水里走了几回光。还好我还小,发育也不全,勉强还能蒙混过关。
这次游泳弄得大家都不爽,在国防科大的杂院里瞎逛了一气。男孩言过其实,感觉有点不靠谱,自己从没来过,连游泳池具体位置都不知道,可说起来仿佛是他外婆家。
后来,那女孩找到工作了,是省人事厅的熟人安排的,去了某大学上班,某大学就在候家塘。候家塘离编辑部不远,坐车也方便,咱们一起去她学校玩过,环境很好,条件也不错,伙食非常便宜,五个人点了好几个菜,仅花了二十元钱,要是在校外,估计也要七十八十的。
她经常来编辑部玩,她想自己做饭吃,问我什么地方有菜刀买。我送了她一把刀,用钢锯皮磨的。之前我在长沙汽车电器厂干过车工,工厂边有个锯木厂,地上到处都有废弃的钢锯片捡,大家捡来磨刀,我也磨了一把,很锋利,可以用来切肉,也可以用来划玻璃。星期天,大家一起打平伙,用这刀切菜,相当爽。
起初,她不肯要,嫌刀太小,看上去象切布鞋的小刀,担心不好用。我说这刀挺好的,在工厂都用这种刀,别看它小,很锋利,可断骨也可划玻璃,正好办公桌上有块玻璃,便用刀划了一下,唰的一声,玻璃板就断成了二截,划起来比专用的钻石刀还快。
吓着她哇地叫了一声。一块好好的玻璃就这样给毁掉了。她很是伤心与不舍,赶忙用玻璃胶粘了粘,并嘱咐我别告诉她舅舅,否则会骂死她的。
她把刀收下了,不知后来有没有用。一刀两断竟成谶(chen),从此咱俩就各奔东西断了联系。没想到一别就是三十余年,心里一点也不思念,不牵挂,象不认识一般。
一日从其亲戚口中得知她已结婚生子,且一直在那座大学任职,听说小孩很调皮,应也是晚婚。我问及联系方式,亲戚说他们不怎么来往,联系方式也没留。不知是他们关系真不好,还是怕我去打扰巴结她。
我在网上搜到了她的联系电话,打过去她就接了,她依然还记得我,问我是不是编辑部那个刘小文,我说是,她竟然很兴奋,问我什么事。我说网上查到这个电话,只想验证一下是不是她的。她便不吭声了,似乎很失落。
因为怀旧,我去国防科大那边看了看。游泳馆不知什么时候拆掉了,被一些形而上的建筑所取代了,周边的建筑与树木也荡然无存。倒是围墙边那道铁门还在,依然保持着原有的模样,只是生了锈,上了锁,爬了些藤蔓,看上去有点老气横秋与郁郁寡欢。那些台阶还在,起了很厚的苔藓,被荆棘遮得面目全非了,铁门里已不见道路,只见一堆建筑垃圾。
倒是那条游泳短裤我越来越喜欢,双层弹力布,防水且耐磨,多次想拿着再穿穿,穿着舒适而时髦,既有按摩的功能,又有五星级的性感。可惜这条短裤出奇的小,穿着总是走光,便不好意思再穿了。小时隔壁的奶奶经常与我们讲起走光的事。她说煤机厂的工人去公共澡堂洗澡,正洗得欢时突然撞进来一位男士,吓着她们一阵尖叫,拿的拿毛巾,拿的拿脸盆遮羞,结果那个拿脸盆的有点胖,动作也非常痴呆,惊慌失措时竟然没有遮住私处,大家就取笑她那家伙很大,装起来满满一脸盆,还有东西漏出来。
我把这短裤一穿,竟把老婆笑煞了气。她问我从哪里捡来这么一条短裤,现尽了世。她告诉我这是一条女式三角短裤,且只适合小女孩穿。我听后恍然大悟,难怪当初女老板死活不肯卖给我。
她为什么不说呢?说了我就不买了呀,害得我白花了一天半的工资。还收了大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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