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秋就是秋
文摘
生活
2024-08-17 21:36
陕西
“他从密不透风的世俗的氛围中走出来,进入一个神清气爽的天地,他开始用高原的泥巴来筑烧着他的大厦。”
世界的文学
我生在西北,长在西北,祖辈父辈也都生长在这里,现在的我走过南北,读世界的书,西北仍然是最爱的天地。读欧美文学,禁忌的情爱,精神的追索,神秘的宗教,奢冗的审美,华盖穹顶的建筑,可不管是如何带动感情的故事,还是震撼心灵的作品,我像是走进不熟悉的人家的厅堂,即便主人如何热情,我仍觉得拘谨。文化的差异是存在的,是深入骨血的。后来,我习惯了去这些不熟悉的人家“做客”,习惯了翻译体,训练自己理解不同文化中的表达,人类有着普世的情感,慢慢地,我逾越了最初的不适,更加热爱起这些不同文化的文学,但终究还是有一种东西亘在那里,搬移不动。我想象着为斯嘉丽撑起最后一点尊严的那件绿色天鹅绒窗帘做成的裙子,和她站在白瑞德面前的倔强,但我却对她的软底舞鞋踩在什么样的地板上毫无头绪。弗吉尼亚.伍尔芙说每个女性都应有一间只属于自己的房间,但当我想象伍尔芙写作的房间时,眼前只是一片空白。我为石黑一雄笔下的传统英式管家史蒂文森的一生而遗憾,会被生命在这样周而复始的日夜里消磨殆尽却无谓平庸而震撼,却对他供职一生的达林顿庄园无从想象。读着这些世界,我看到蓝色和白色组成的天空,看得到苍翠的自然,可无论如何无法将天地中的世界构想出来。
循着文学的路线,我对不同的文化充满好奇,踏足今天的欧洲,观览风光,品味美食,仍然只是一隅之上蜻蜓点水的驻足,难以有深刻的理解,对它跨越世纪的样子,更无从想象。我的世界
陕西北部,高高的山茆,沟壑间生不出一星半点的绿,匈奴曾在这片特殊的地域上留下过深深的足迹,匈奴族后裔赫连勃勃建立的大夏国都城遗址——统万城,至今仍以枯骨一般的白色遗迹扼守在西北沙漠,《最后一个匈奴》为这片土地谱写了一部高原史诗。秦岭山脉向北延伸,在陕西关中地带,西安城东二十公里,横亘着一方黄土台塬,《白鹿原》用本色的地方语言描绘了20世纪关中平原50年翻云覆雨的时世和白鹿两姓家族的交错缠结。这些文字我读的酣畅,字字句句间,一寸一寸的黄塬土坡就显现在眼前,只消洒上一场秋雨,扬起一阵风,八百里秦川道上,一切的生命便会蓬勃生长,滋养代代关中儿女。我与这天地生在一起,这便是刻入骨血的文化,是西北人基因里的记忆。
立秋了,我在清晨跑步,风携着凉意迎来,我不禁心生欢喜。北方,秋就是秋,真就像这片土地养育的人一般,言语简练,眉浓目炬,热情爽朗,真诚憨厚,一便是一,二便是二,风里可以夹着黄尘,话里却不带一点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