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年“吓死人”的恐怖片,到底为什么恐怖?

体娱   电视剧   2024-07-04 23:00   北京  






文|未盈



如果说喜剧是向观众销售快乐,那么恐怖片就是在向观众销售恐惧,无论是血腥镜头、刺耳音效,还是随时出现的危险,都是为了给观众制造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但这种浅层的生理快感很容易造成审美疲劳,所以恐怖片也是最需要创新的一种电影。


那些被拍过千万次的怪物、僵尸、鬼、杀人狂……已经吓不倒见多识广的观众了。今天,只有新的形式、内容和主题,才能给观众提供新的恐惧。


最近就有一部海外恐怖片登陆国内院线——《寂静之地:入侵日》。这部系列电影的第一部《寂静之地》曾经以独特的“声音恐怖”,让观众高度代入主人公的困境。影片里的怪兽会闻声袭击人类,所以每一个声音的出现都会让观众感到恐惧,无形中放大了戏里的恐怖音效,而戏外的观众也被吓得不敢讲话、吃爆米花。



但第三部《寂静之地:入侵日》,讲述的是一个癌症患者和一个胆小学生结伴同行,即便在怪兽围剿的末日中也想去码头吃点披萨,寻找人之为人的尊严。故事单薄,叙事动力不足,影片似乎想在恐怖与文艺之间找到一种可笑的平衡,结果是既不恐怖,又不文艺,看完只想让人去吃点披萨。


不过趁此时机,骨朵倒是想来复盘一下这五年里“吓倒观众”的恐怖片,无论是韩国爱国主义鬼片《破墓》,还是邪门的中式恐怖片《咒》、泰国的邪教恐怖片《祭屋出租》……在恐怖片的基础套路上,这些创作者做出了怎样的创新?在各种装神弄鬼的恐惧背后,恐怖片又折射了哪些对时代心理的隐喻?



别出声,活下去


在恐怖片中,音效恐怖是一个重要的恐怖元素,甚至有时候会比视觉恐怖更令观众害怕、婴孩诡异的哭声,邪教念咒的声音,还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音效,这些音效往往是因为质地特殊所以才让人恐惧。但《寂静之地》却反其道而行之,用“出声必死”的强设定,将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一种恐怖元素,大到一声尖叫,小到手机铃声,都有可能招致怪兽来袭。


因此在《寂静之地》第一部中,乡村农场中的一家五口人生活得异常安静,他们吃饭时用手语交流,走路时小心地踩在细沙上,生怕发出一点声响。但不可控的声音总会在人们意想不到的时刻发出,那些声音成为了剧情发展的主要推动力。最初小儿子拿起玩具飞船发出的电音,成为了他的丧命绝响;母亲在浴缸中分娩时的尖叫,引来数只怪兽进屋偷袭;父亲牺牲自己拯救孩子的呐喊,彰显了亲情之爱的主题;以及最后女儿用助听器的高频音波找到怪兽弱点,实现了人类对怪兽的反杀。



第一部作为奠基之作,可谓将声音恐怖这个概念玩到了极致。第二部继续围绕一家人反杀怪兽的故事展开。而第三部《寂静之地:入侵日》中,影片回到了最开始怪兽入侵地球的那天,并且以一个身患绝症的黑人女性萨米为主角。她带着自己的猫跟随疗养院来到纽约,却遭遇了大批怪兽的袭击。当众人都在逃亡时,她只想去哈林区吃点披萨,因为她的父亲曾在那里和她度过了美好时光,而她时日不多,这是她唯一想实现的心愿。


所以女主在逃亡的队伍中,是一个逆行者,她的冷静和周围人的慌张形成了鲜明对比。这是因为她每天都在面临死亡的威胁,而被疾病夺去生命和被怪兽吃掉生命,本质上是同一种对死亡的恐惧。但在死亡面前,女主想追求作为人的尊严,想吃披萨,想发泄呐喊,想读诗,想听音乐,这些更高层次的精神追求,才是一个在死亡门前徘徊的人最渴望的东西。因为生命注定逝去,与其在恐惧中度过余下的日子,不如珍惜眼前那些微小的快乐,然后坦然赴死。



这个故事其实很有作者表达的内涵,但放在一个恐怖片里就显得不伦不类。首先最大的问题是叙事动力不足,女主角作为一个不怕死的人,活在恐怖片里本身就是一种违和感,辜负了观众的观影期待。毕竟主角都不怕死了,还怕啥怪兽呢?在恐怖片的类型期待里,观众渴望代入的是主角在面临各种危险时拼命挣扎的求生之旅,而不是一个主角坦然实现自己遗愿清单的临终旅行。


其次是男主角和女主角缺少戏剧冲突,男主角似乎就是为了帮助女主角完成任务而设计的,他缺乏自己的强烈欲望,只会屁颠屁颠地跟着女主角。此外第三部除了延续前作的怪兽设定外,还缺少让观众升级恐惧的点。在第一部里,导演将那个不可控的因素放在刚出生的婴儿身上,让观众看地下室情节时全程精神紧绷,但在第三部里,几乎全电影院的观众都在期待女主角抱着的那只猫的叫声会引来怪兽,但它全程都没叫,可以说完全浪费了“猫叫”这个设定可以展开的戏剧张力。



如果要剖析《寂静之地》系列背后深层的恐怖心理的话,怪兽无疑象征的是一种强权,在强权之下,人们必须捂嘴噤声,生怕自己说出的某一句话会招来攻击。而在这种强权之下,人们都沦为了生存的傀儡,缺乏对尊严和精神的更高追求。结尾女主打开音响,招来众多怪兽,又何尝不是一种弱者对强权以命相博的挑战呢?



恐怖背后的隐喻


每一个时代有每一个时代的恐怖片,那些恐怖片往往以虚构的形象,展现了人们在真实生活中的恐惧。正如《魔鬼秀》中所说的那样,恐怖电影是对经济、战争和性的隐喻。那么近五年来,最能引发观众恐惧的电影是什么?


首先是今年出圈的韩国恐怖片《破墓》,用一个现代韩国家庭屡遭祖辈邪灵搅扰,所以请风水师来迁墓的故事,引出了日本曾在韩国殖民期间用钉子破坏韩国国运的故事。而巫师们的任务也从收钱办事,升华成了要牺牲自己,拯救国运。这个电影既融合了韩国传统萨满教驱邪的恐怖元素,也在主题上对日本殖民韩国的历史进行回应,被影迷们称为“爱国主义鬼片”。


导演张宰贤更是对媒体表示,虽然韩国被日本殖民的历史已结束,但造成的创伤和恐惧仍在。他希望以“破墓”来拔除韩国人心中的那颗钉子。



2023年的高分泰国恐怖片《祭屋出租》,则折射了人们在经济危机下对陌生房客的恐惧,和小家庭内部因彼此不信任导致的分崩离析。女主角将自己的别墅出租给一对医生母女,没想到她们竟是邪教徒,不仅将别墅作为邪教祭坛,还和自己的丈夫串通,要将自己的女儿“夺舍”。这个电影是很经典的“万能钥匙”的恐怖片模型,但创新之处在于用罗生门的方式讲述了绝望母亲、愚蠢丈夫和邪教徒的阴谋三个不同视角的故事,来达到层层反转的效果。


2022年的台湾恐怖片《咒》更是吓倒一片大陆影迷,说实话这部电影的气质很邪门,用伪纪录片的形式讲述了女主角曾进入禁地招惹到大黑佛母,导致自己和女儿危在旦夕。女主引导观众做出邪教手势,并念出自己的名字来祝福她,但最后反转时,女主才告诉观众那个手势不是祝福,而是分担诅咒。观众这才发现,自己原本同情的对象,竟然成为了诅咒自己的反派,瞬间对这个电影产生了晦气之感。


但这种“晦气”恰恰说明导演成功地将对邪灵的恐惧,植入了观众的心中,这比画面的一惊一乍更令人细思极恐。而大黑佛母只是一个邪恶的具象载体,在它的背后是人类之间深深的恶意和自私,这才是让观众害怕的地方。



而2019年的《仲夏夜惊魂》不仅打破了“恐怖片要黑”的套路,还用一种北欧小清新的色调,彰显了阳光之下的邪恶酷刑。影片讲述了女主角痛失双亲后,与男友及同学来到瑞典的偏僻村庄度假,这里不仅是其中一个同学的故乡,更是奉行邪教的基地,来到这儿的人要么融入其中,要么就会成为祭品。


而有趣的是,女主角从开头的抗拒到最后成功融入这个邪典社群,只因为他们能感同身受自己的痛苦,“一人痛哭,众人哀嚎”的场景给了女主想要的极端共情。最终她也亲手将背叛自己的男友送上祭坛,实现了女性的复仇。



这部恐怖片的难得之处在于主角没被邪教杀死,反而认同了邪教的规则,这种认同的背后是一种现代人对冷漠原子化社会的反抗。失去家庭的女主之所以归顺于一个集体主义的邪教组织,是为了得到如家人般的爱和治愈。从导演阿里.艾斯特的前作《遗传厄运》中也可以看出,家庭的崩溃永远是一个人精神崩溃的起点,而邪教只是放大这种崩溃的介质而已。



恐怖片还能玩出哪些新花样?


从近些年的恐怖片中,我们不仅看到了恐怖片在形式上、内容上的创新,恐怖片在主题上的涉猎也更为广泛,探讨了种族、性别、社会与国家的主题,来反映现实中人们的恐惧源头。


首先恐怖片在形式上开始不断打破既定的规则,《寂静之地》用强设定来放大音效恐怖;《解除好友》开启了桌面恐怖类型,全片画面都在电脑屏幕上进行;《摄影机不能停》用伪纪录片的方式来拍一个戏中戏的僵尸片。而《咒》则打破了第四堵墙,主角透过影像对观众进行诅咒。这种形式正如豆瓣网友评论的那样,“颇有‘今天是大黑佛母的诞辰,把这句话转发五个群,保佑平安’的感觉。”



其次在恐怖片的内容上,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都开始深入探索宗教恐怖题材。近些年来在网上走红的中式恐怖,就是通过喜庆氛围中的民俗文化,来制造出诡异的氛围感,比如红纸人、冥币、神像、跳大神仪式。国产恐怖片《中邪》和《咒》都充分利用了民俗恐怖来让观众共鸣。


而西方则开始卷邪教恐怖题材,A24制片厂这些年打造了不少恐怖佳作,比如《遗传厄运》和《仲夏夜惊魂》都是邪教题材的电影,尤其是《遗传厄运》中的魔鬼派蒙,是来自“中东异教的神”,影片中涉及到大量的邪恶符号设计,让观众单是凝视就已经感到毛骨悚然。


最后恐怖片也迎来了主题层面的创新,《逃出绝命镇》用黑人男子被白人富翁夺舍的故事,来反映白人社会的政治正确下对黑人的隐形歧视;而《隐形人》中,女主需要面对身穿隐形衣的男友对自己无孔不入的监视,影射出了女性在男权控制下的精神压抑和隐秘创伤;《破墓》则是将恐怖片上升到了国家层面,导演试图用一个驱魔仪式来表达自己对韩国曾被殖民和分裂的痛苦。



正是这些层出不穷、紧跟时代的新花样,让恐怖片迸发了更为强大的生命力。恐怖片不再只是打着“血腥、暴力、色情“噱头的B级片、R级片,而是野心勃勃渴望登上大雅之堂的艺术片。它们跳出了传统的“jump scare”,想用更具有象征性的恐怖元素,来对人类社会进行反思,同时竭尽所能地吓倒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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