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就开始看红色革命老区监利市周老嘴镇红军剧场的宣传短视频,既是四十年前的乡情记忆又是当下最时髦的乡村旅游文化活动,不免关注得多一些。中秋节去走马观花一番,形貌果如视频所现,修缮一新,又整旧如旧,从外围的马路路灯等等配套市政设施到里面的直播间展示厅、电影院、休息服务设施一应俱全一次到位;还有现代演出舞台灯光音响座椅让人耳目一新,体现了政府对文创产品和群众文化活动的扶持力度。中秋节的开场活动“返乡青年歌唱赛”就对村民免费开放,当时政府高度重视,消防车、救护车、特警队都严阵以待。考虑到容量不足还在各村文化广场开设同步直播,一时车水马龙、万人空巷,受到农民观众的“热捧”。衷心秉持了“文艺要为人民大众服务”,初心不变的路子搞对了,要得。
10月5日晚,随缘入场欣赏荆州花鼓戏《二度梅》。苑场的格局一如既往,有了新技术灯光的加持,场面亮堂开阔,演员音容高亢清脆靓丽隽秀,举手投足唱念做打都表现出演员的专业素养,完全不似四十年前草台班子的呕呀嘈杂和随意而滑稽,也没有那时的各种穿帮和漏洞,服饰道具都明显地提档升级了,看得下去。
故事讲的是唐肃宗时期的一个奇特的爱情故事,以安史之乱后唐朝国力不济为背景,面对北方少数民族的入侵,武力不逮,无奈只能采取和亲的手段,又夹杂朝廷的政治斗争和官员的私人恩怨,演绎出两对青年男女生离死别的爱情故事。从人物的设置来看具有很大的真实性,所谓,现实是不讲逻辑的。譬如,最大的反派角色卢杞,也是推动整个故事演进的逻辑起点人物,此人一度任唐肃宗的宰相,位高权重,但心术不正,阴险奸诈,其人在历史上名声不大,说一个和他相关的人大家都知道:大书法家颜真卿。众所周知,安史之乱,太子李亨在马嵬坡发动兵变,在灵武即位,由于得位不太光明正大,加上兵荒马乱,为稳定政局必须采取非常手段,于是任用鱼朝恩、卢杞等阴险狡诈又手段毒辣之辈把持朝政,鱼朝恩和郭子仪的故事流传比较广,卢杞和颜真卿的故事则知道的人不多:安史之乱后一方节度使李希烈叛乱,卢杞为消除异己怂恿肃宗派年事已高的忠烈大臣颜真卿去劝降李希烈,本意是借刀杀人,果然被李扣留,坚贞不屈,视死如归反而义正辞严大义凛然,李尚不敢造次。此时,卢将李希烈派往朝廷谈判的弟弟李希倩拘杀,彻底激怒李希烈,将颜真卿杀害。可见,卢是啥事都干得出来的。
故事开始正是以同类的政治斗争为起点,卢宰相为打击政治对手,将一个梅姓官员满门抄斩,为故事打下悲壮的底色。所幸梅公子梅望生逃出虎口隐姓埋名投身扬州世交陈日升家为仆,因咏梅诗被陈识破,正当准备和女儿联姻之时,祸从天降,剧情陡转:圣旨到,女儿陈杏云被卢杞怂恿,被征为和亲公主,即日嫁送北番;后在路途自尽被救,又机缘巧合与同一恩人救留的梅公子因之前交付的信物(一支玉簪)的得失引述出往日姻缘,最终通过两个人悲痛至极时的临终托付的言语巧合的切口巧妙逆转、云开日出终结良缘。整曲的编剧非常经典,题材上是典型的才子佳人悲欢离合大团圆,贤良奸佞见人心。结构上也是典型的起承转合稳步推进,大小高潮跌宕起伏,两对情侣的故事同时讲述又相对独立主次分明。应该是一个老剧本。具体到今天的演出,改造得也恰到好处,故事的演进情节表现很有技巧,铺垫的情节一笔带过,重点的场景浓墨重彩,譬如前面的背景交代和最后的喜结良缘着墨不多,重楼话别,界河上马两个情节表现得非常细腻、丰富,唱词充分运用细描、排比、反折、对比等修辞手法极尽渲染之能事。演员的神态,表情生动形象,把情侣生离死别的悲情、女主前后命运的天堂地狱似的剧烈变化、从南到北的巨大的时空差别表现得淋漓尽致,荆州花鼓戏当家花旦快节奏、长气息、天赋加训练产生的破声唱出的特有的悲腔极具感染力,扣人心弦催人泪下。带得老汉我一度破防,浊泪满面。而另一对情侣故事的陈公子投水被救一场则截然相反,利用鱼婆的土言俚语和底层老百姓的诙谐直率的性情轻松愉快地拉动故事情节快速进展,恰好满足了观众对人间美好的预期,刻画得可谓惟妙惟肖。鱼婆的一本正经和夸张滑稽随机切换,逗得台下的爹爹婆婆捧腹大笑,达到了张弛有度雅俗共赏的演出效果,应该说演出很成功,有一说一,作为一个面对农民伯伯为主的观众群体,从服装道具到唱念做打,这个剧团是相当负责任的了。
当然咯,静心细品,还是有瑕疵,《二度梅》的曲名注定了主人公命运的曲折和结局的完美,可是作者一开始就用国仇家恨天南海北的宏阔场域给自己设置了难题,按这个布局往下走必须是大起大伏纵横捭阖最后还要回到原点,可是作者却没有用朝廷的武力或是大人们的智慧去解决问题从而改变主人公的命运,而只能通过神仙搭救、恩人巧遇等装神弄鬼的手法让两对情侣极其幸运的喜结良缘,家仇国恨的宏大叙事对应的不是时势风云,而是自说自话自我安慰式的小确幸,多少给人以虎头蛇尾的唏嘘之嫌。而且自杀自尽的桥段两次在一对兄妹的命运最重要节点使用,一方面暴露了作者编剧技巧的贫乏,同时也反映出作者生活的时代主流社会力量的无力与破落,面对悲苦的时局,完全没有拔剑而起登高一呼的胆气。不免局促而胆怯。在细节上:如果底幕画面与情节更搭一点,少数台词更严谨一点,字幕错别字更少一点,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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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 杨真宇
文字来源 / 亿优公司 李鹏
审稿 / 金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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