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拱一卒,功不唐捐;生而自由,爱而无畏
关于上文《驳斯坦福博士〈汉字限制了中国人的科学抽象能力〉》一文,许多群友及后台一些留言都参与了探讨,但仍存在不少偏颇。
现在对于汉字的态度,可能存在非常严重的两极:一则汉字是华夏民族的文化传承,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文字,所以完美无缺;一则汉字语义含混,缺乏逻辑思维,所以一无是处。
窃以为,无论是认为汉字完美无缺还是一无是处,都既不客观,也不公正。
我在上文中,已经明确表示语言与思维之间确实有着某种关系,甚至是相当重要的关系,但并没有什么决定性(诸如“限制”)的关系。
我不是从过分抬高乃至吹嘘汉语,来否定石博士的观点;当然,我更不想踩汉语。
因为有缺陷而被踩,也并非一种理性的态度。
我要表达的观点是:汉字早已融入中国人的骨血之中,但也并非完美无缺。虽然它有一些先天性的缺陷,但也绝非一无是处。
此文,是想在石博士文章的基础上再补充一些汉语的缺陷以供学习探讨。
早在民国时期,一些文学大师如钱玄同、鲁迅、陈独秀、吴玉章、刘半农、瞿秋白、蔡元培和胡适等,就都认为汉字是导致中国落后的原因之一,主张采用更简便的文字系统。
鲁迅在1936年临终前发表的《病中答救亡情报访员》一文中直言不讳“汉字不灭,钟国必亡”。(迅哥儿讲话跟放炮一样,真该改名周大炮)
瞿秋白激烈地表示“完全废除混蛋糊涂十恶不赦的汉文”,先后写出《中国拉丁化的字母》和《新中国文草案》,并自创拉丁化汉字。(看不出一个最斯文儒雅的白面书生泼起脏水来也完全不亚于三十年的老粉刷匠)
陈独秀也主张“先废汉字,且存汉语,而改用罗马字母书之”。(即使废除汉字也阻止不了你在八大胡同……)
抨击汉字最激烈的是钱玄同。(老钱这张嘴,没跟方唐镜PK一下可惜了)
他在《新青年》第四卷第四号发《中国今后之文字问题》一文,痛陈汉文字有四恶:
一恶:“中国文字,论其字形,则非拼音而为象形文字之未流,不便于识,不便于写;
二恶:“论其字义,则意义含糊,文法极不精密;
三恶:“论其在今日学问上之应用,则新理、新事、新物之名词,一无所有;
四恶:“论其过去之历史,则千分之九百九十九为记载孔门学说及道教妖言之记号。”
并断言:“此种文字,断断不能适用于二十世纪之新时代。”
考虑到当时的时代背景,德先生与赛先生进入中国,撬开了国人的天灵盖,一时间反封建的思潮浩浩荡荡。
大师们出于对国家现代化进程的思考和对传统文化改革的愿望,便试图从文化的根基上寻找中国落后的原因,汉字便成了他们对准的靶子。
当然,因为许多观念太过激进,最终也没有变成现实。
他们对汉字的批评,促进了汉字的标准化和简化,为汉语言的文字改革提供了动力和思考。
比如,钱玄同谈到汉语“意义含糊,文法极不精密”,这可以从以下六个方面加以归纳:
其一,语义模糊性。
举个例子:“喜欢上一个人”,居然可以有四种不同的理解。
其二,语境依赖性。
举例说明:“他昨天告诉我,他很喜欢那本书。”
如果不联系上下文,你根本无法确定此句中的两个“他”是否是同一个人。
其三,主谓宾结构的不明确性。
举例说明:“吃了饭。”
在这句话中,主语和宾语都省掉了,既不清楚是谁吃了饭,也不清楚吃的是早饭、午饭还是晚饭。
其四,同音字问题非常泛滥。
举例说明:最典型的,赵元任的《施氏食狮史》和《季姬击鸡记》。
全篇文字如果用普通话来读的话,几乎全是同音字和近音字。
虽然许多人都把它们解读为汉文化的博大精深并且沾沾自喜,但单从字面上来看,就可以看出这在口头表达时会造成多么大的障碍。
其五,成语与典故的泛用。
举例说明:一箭双雕。原意指射箭技术高超,比喻一举两得。
而今则变成了形容一个人同时达到两个目的,即使这两个目的之间不存在直接关联。
其六,缺乏形式逻辑。这可能是汉语最需要高度重视的一个问题。
邓晓芒在《中西文化视域中 Being 的双重含义》也表达了类似的意思“中国古代缺乏逻辑思维的习惯,不重视语言的语法形式。”(至于古代中国人为什么不重视逻辑和语言,邓晓芒亦在该文中有过非常深刻的阐述,只是与本文无关,故按下不表。)
再比如“新理、新事、新物之名词,一无所有”。
众所周知,汉语中有大量从日语中引入的外来词,不胜枚举。
由刘正埮、高名凯等主编的《汉语外来词词典》中收录了古今汉语外来词10000余条,其中近现代汉语词汇有相当一部分来自日本。(不知道算不算外来文化入侵……)
最后“论其过去之历史,则千分之九百九十九为记载孔门学说及道教妖言之记号。”
的确,汉语的一大问题是大词泛滥,言语空洞,尤其缺乏真情实感。
以前是经常停留在道德层面,而今则经常体现在虚浮和模糊上,缺乏一个明确的概念范畴。
例如,最近几年在网络上流传的各类互联网黑话。
凡此等等,都属于学习和使用汉字汉语时不能忽视的一些问题。
然而,就像我们对于民国大师们对汉字的集体声讨要放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来看一样,而今我们也要结合当前的实际,综合考量汉字在现代社会中的作用和意义。
我们必须意识到一点,任何语言分析都应当建立在对该语言深刻理解和尊重的基础之上,不应过度放大或忽视其优缺点。
汉字,就像我们的童年伙伴,陪伴着我们走过无数个日夜,见证了我们成长的点点滴滴。
小时候,我们通过汉字学习阅读和写作,它们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知识的大门。长大后,我们可能学会了其它语言,它们带给我们新的视野和思维方式。
但是,无论我们走到哪里,无论我们说何种语言,汉字始终是我们心中的根,是我们无法割舍的情感。
并不是我莫名地要在此时打感情牌,而是这就是一种事实。
某种程度上,汉语就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无需过分嫌弃它的那些缺点,只要承认和接受那是一种客观存在即可。
既然汉语语法不够严谨,我们可以通过学习另外一门外语(比如英语)加以补充;既然汉语缺乏形式逻辑,我们可以通过掌握形式逻辑来加以弥补,比如西村克己的《逻辑思考力》。
正如宗萨仁波切所说:你接受什么,什么就消失。你对抗什么,什么就存在。
也许我也可以这么说:当你接受汉字的缺陷时,汉字的缺陷就会消失。
作者简介:袁今夏,80后,湖北人,毕业于湖北大学,现居湖北。外号袁大胆,英文名Simone,人酷心善的长腿大姐姐,炒鱿鱼王炸级选手转型自媒体创作者&不会武功的小说家&哈耶克野生粉丝&精神内耗修复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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