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两个孩子,和本王和离,还有谁会要她!” “王爷...大将军和太子听说王妃要和离,为了抢王妃已经打起来了…”

情感   2024-10-30 21:00   江苏  

第1章 扫把星?

  “我们老张家倒大霉了,养了你这么个丧门星!早知道当初直接在尿桶里溺死你!”

  “辛辛苦苦给你吃、给你穿,你倒好,我儿子被你克断手错过考试,要不然他早就考上秀才了,现在你还害弟弟落水!”

  “坏心烂肠的东西,你就是巴不得克死全家!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怎么还有脸活着!”

  广安县,清水村。

  张家当家人蔡婆子,一大早抱着个病恹恹的四岁男娃,站在院子里对着柴房破口大骂。

  而被她如此辱骂的人,不是什么丧尽天良的大坏蛋,仅仅是个五岁大的小姑娘妞妞。

  此时小姑娘浑身滚烫,满脸通红地躺在柴房的一堆干草上,闭上眼睛早已人事不知。

  张家门外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村民,叽叽喳喳地对着老张家指指点点。

  “我听妞妞她娘说了,这孩子邪乎着呢,前年妞妞被她爹打了一巴掌,第二天她爹就摔断手,错过秀才考试。她家金宝抓了妞妞一下子,转头金宝就起了满脸疹子,又疼又痒哭得老惨了。”

  “她娘说这次金宝落水,也是被妞妞害的,那地方平常安全得很,偏偏金宝一脚踩上去石头就塌了。”

  “真的这么邪门?不过仔细想想,金宝落水的地方,我以前天天在那洗衣服,平常稳得很,怎么金宝一脚踩上去就塌了。”

  “张家人昨天专程送金宝去镇子医馆看诊,压根不管发高烧的妞妞,这是巴不得妞妞烧死呢,蔡婆子说这样就可以摆脱丧门星。”

  一向和蔡婆子不对付的刘婶听到这话,嗤笑一声:“你听张家人胡说八道,妞妞要真是丧门星,那张家就不会有现在的好日子。”

  “早些年张老三一门心思考科举,家里田都卖光了也没考出个名堂来,夫妻俩成亲五年也没个一儿半女。”

  “自从将妞妞捡回家,张老三在山上捡了颗人参,才有钱起房子,又考上了童生,他媳妇还开了怀,生了个大胖小子,依我看,是这孩子命里带福,旺了张家才对!”

  大家都是一个村子住着的,仔细回忆起来,似乎妞妞刚来张家、金宝还没出生那年,张家才突然好起来的。

  他们忍不住想着,照这个说法,张家千盼万盼的宝贝孙子金宝,比妞妞更像丧门星,也是在金宝出生之后,张家才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甚至有人当场心动,说道:“妞妞要真是个有福气的,岂不是谁养她就能旺谁,那我……”

  但当场就被一旁的顾三婶打断:“得了吧,人都要死了你说这话,带回去你给请大夫?”

  那人赶忙摇头,说道:“请大夫?我家没钱,算了算了!”

  顾三婶得意地说道:“对呀,要是请大夫的钱花了,人还没活,晦不晦气?真要有福气,现在就不会要死了,依我看,妞妞她娘说得没错,妞妞就是个丧门星!”

  恰在此时,张芸娘从人群外挤了进来,她才接到娘家侄女妞妞落水发高烧的消息,揣了两个鸡蛋就赶了过来。

  进门后蔡婆子倒是没骂街了,小侄子金宝却在病恹恹地撒泼。

  “为什么不让妞妞起床?我要她起来学狗叫!不准她躺着装死!”

  蔡婆子赶忙哄道:“金宝乖,妞妞快死了,你现在病着,别碰她,多晦气!奶奶给你学狗叫好不好,汪汪汪?”

  金宝却不乐意,说道:“我才不要你这个老太婆,难听死了!我就要妞妞!娘说了,以后妞妞是我的通房丫头,她要跟我睡一个被窝!我这就去找她!”

  蔡婆子听到这话,顿时心肝肉地叫着,将宝贝乖孙拦住了,说道:“奶奶的心肝肉,你真的不能找她,你昨天落水的身体都没养好呢,别碰那个晦气鬼!真要通房丫头,以后奶奶攒钱给你再买一个!”

  张芸娘听着这话,顿时心火蹭蹭往上涨,一个健步就冲进来,说道:“娘,金宝才四岁,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妞妞就算是收养的孩子,也是他姐姐!咱们乡下人家,怎么动不动就将通房丫头挂在嘴边!”

  张芸娘从十二岁起就在继母手下讨生活,也许是因为物伤其类,她才总是会对被娘家弟弟收养的女儿妞妞格外心疼。

  蔡婆子听到这话,立马横眉冷对,说道:“你怎么说话的,你弟弟以后是要科举当大官的,你侄子就算养一屋子通房丫头都行,你……”

  蔡婆子本来还有更脏的话要骂,但见到不讨喜的继女手里抓着的那几个鸡蛋,到底将脏话咽了下去,当面表演一个变脸,缓和了语气说道:“芸娘,你是回来看望金宝的,来就来了,还带什么鸡蛋。”

  嘴上说着拒绝,但蔡婆子的手已经伸了出去准备接鸡蛋了。

  张芸娘冷下脸来,拿着鸡蛋的手往回一缩,说道:“我要先看看妞妞。”

  蔡婆子撇了撇嘴,说道:“人都要死了,有什么好看的,没得晦气,来,鸡蛋给我,正好,我要给金宝冲鸡蛋花吃。”

  张芸娘却对这事格外坚持,将手里的鸡蛋攥得紧紧的,怎么都不肯交给继母蔡婆子。

  蔡婆子见久久都得不到这两个鸡蛋,也装不下去了,直接指着她的鼻子骂:“你这个黑心烂肠的东西,捡来的侄女都比亲生的侄子重要,我怎么养大了你这么个混账玩意!”

  这些骂声都是张芸娘从小听到大的,她早就习惯了,此时就跟没听到一样。

  可才四岁大的金宝压根就不懂大人之间的拉扯,一双贪婪的小眼睛死死地盯着张芸娘手里的鸡蛋,抓着蔡婆子的衣角闹腾:“我要吃鸡蛋花!鸡蛋花!”

  蔡婆子面对孙子的闹腾,不仅没有阻拦,反而阴阳怪气地说道:“金宝乖,奶奶也没办法,你大姑不疼你,不舍得给你吃鸡蛋,一心想着那个短命鬼!”

  张芸娘没再搭理蔡婆子,将鸡蛋往怀里一揣,直接冲到妞妞住的柴房。

  蔡婆子想拦,偏偏宝贝孙子金宝抓着她不放,满地打滚喊着要吃鸡蛋。

  蔡婆子心里大骂晦气,责怪张芸娘小气,带鸡蛋回来又不舍得送出去,反倒勾起金宝的馋。

  金宝大喊大叫更是闹得人耳朵疼,蔡婆子将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乖孙疼到骨子里,无奈只能说道:“好好好,奶奶这就给你冲鸡蛋花,就吃一个解解馋,家里的鸡蛋还要卖钱。”

  蔡婆子抱着孙子进了厨房,从柜子里拿了个鸡蛋出来,磕在碗里,满眼不舍地撒了点盐,紧接着拿起一旁刚刚烧开的水浇了上去,金宝眼睛滴溜溜地转,看了眼柜子,又看了眼炉子上架着的水壶。

  等蔡婆子将一碗简易版的鸡蛋花刚做好,金宝一个饿虎扑食就扑了上去。

  而此时的柴房,昏暗的角落里一堆破烂组成的床上,五岁大的妞妞躺在上面,烧得双颊通红,听见有人进来,用尽力气撑开眼皮,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小姑娘含糊着喊道:“大……大……姑姑……”

  张芸娘见到这情形,眼泪再也忍不住,唰地一下往外流。

  “妞妞,难不难受?大姑带你去看大夫,你忍着点。”张芸娘说着就将人抱起来往外走。

  蔡婆子做完鸡蛋花就急匆匆往柴房赶,丝毫没注意到身后吃着鸡蛋花的金宝,趁着奶奶不注意,在柜子里又拿了个鸡蛋出来,目光落在一旁滚烫的水壶上,等着一会自己再泡一碗。

  “你要将人带哪里去?”蔡婆子尖声质问。

  张芸娘头也不回说道:“你们不舍得给孩子请大夫,我给她请!”

  蔡婆子急得跳脚,说道:“一个晦气的赔钱货,死了也是活该,凭什么看大夫,我不许!”

  张芸娘却不理会,抱着人就往外走。

  身后的蔡婆子因为追得急,跨门槛的时候一个不注意被绊了一跤,一头往地上栽去,脑袋磕在地上,她疼得发出一道凄厉的惨叫声。

  她脸上的血痕还没擦干净呢,就听见厨房里传来一道小孩尖锐的啼哭声。

  偷吃的金宝,不小心将炉子上烧着的滚烫水壶打翻,热水撒了自己满身,他疼得满地打滚:“烫!疼!”

第2章 我还没上车呢

  身后蔡婆子和金宝闹出的动静,张芸娘虽然听到了,但却忍住了没有回头。

  顾三婶却看热闹不嫌事大,对抱着孩子急匆匆往外跑的张芸娘喊道:“芸娘,你后娘摔了,你侄子烫伤了,你弟弟、弟媳妇都不在家,你别急着跑啊,赶紧回来看看!”

  张芸娘背对着顾三婶,本来她和娘家人关系就不好,压根不关心后娘和侄子,但本朝以孝治国,她丈夫又要参加科举,一个孝字压下来,自己如果不管这事,只怕丈夫会被人说闲话。

  可真要管了,她肯定要给这两人垫钱请大夫,花的钱要不回来不说,连个人情都落不下。

  为今之计,唯一的破局之法,似乎就是出现一个比她更名正言顺的人来管这事。

  就在张芸娘纠结之际,怀里的妞妞忽然发出一声叮咛,烧得满脸痛苦:“难……受……”

  张芸娘心下一紧,顿时将所有的纠结顿时全都抛到烟消云外,她害怕孩子烧糊涂,不管不顾就要直接离开。

  说来也巧,她这一步刚迈出去,路口就出现两道熟悉的人影,是她的弟弟张光宗和弟媳妇小蔡氏。

  这还真是打瞌睡就来了枕头,张芸娘赶忙冲他说道:“娘受伤了,金宝好像烫到了,你快回去看看。”

  小蔡氏一听说宝贝儿子受伤,就什么都不管往家里冲。

  倒是张光宗目光阴沉盯着张芸娘怀里的孩子,伸手就要抢夺,质问道:“你要带妞妞去哪?”

  张芸娘对着蔡婆子要稍稍忍让,因为蔡婆子是长辈,她不好顶撞。

  但对着这个不是啥好玩意的弟弟,她可完全不带怕的,当场端起长姐架子,大声说道:“我带你闺女能干什么?当然是要给她请大夫!难道跟你一样,眼睁睁看着大活人烧死?”

  大姐突如其来的泼辣,倒是让张光宗一愣。

  偏偏周围看热闹的乡亲们太多,他自诩读书人,不好跟个妇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争吵。

  张芸娘又站在道德高地上指指点点,训斥道:“张光宗,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亲娘受伤你都不着急,亏你还是个读书人!”

  这话就比较重了,重到张光宗不能置之不管的地步。

  他狠狠瞪了张芸娘一眼,旋即一脸憋屈地朝着家里赶。

  这堆破事终于推出去了,张芸娘松了口气,抱着妞妞急匆匆冲到村口,正好赶上牛叔架着牛车经过。

  “牛叔,等等我,我要去镇子里!”张芸娘朝着牛车喊道。

  牛车停了下来,牛车上坐得满满当当,本来都没空位了。

  但车上的大婶子、小媳妇们看到她抱着孩子一脸焦急,互相挤了挤,勉强给她空出一个座位来。

  张芸娘给了牛叔一个铜板后,牛叔才一挥鞭子,牛车缓缓启动。

  牛叔其实并不姓牛,只是附近几个村子就他这一个每天赶牛车载人进镇子的人,所以得了个牛叔的称呼。

  几个村子离得都近,牛车上也有认识芸娘的婶子,此时说道:“你是老顾家的小媳妇芸娘?我男人和你婆婆是表兄妹,你喊我表婶就行,你运气可真好,要不是刚才牛车有点事耽搁了,车子早就走了,你还坐不上呢。”

  张芸娘赶忙说道:“表婶,这也多亏了大家伙心善,肯给我挤出个位置来,要不然我抱着孩子真不知道怎么办。”

  她没觉得自己运气有多好,满心满眼只盼着怀里的妞妞能熬过这次难关。

  表婶也注意到她怀里的孩子,看到小脸通红的模样,伸手摸了摸,说道:“这也太烫了?别给孩子烧糊涂了,这是你家闺女?我记得你家都是儿子,哪来的闺女?”

  张芸娘解释道:“是我娘家侄女,发高烧了我送她到镇子里看大夫。”

  表婶听了有些诧异,毕竟乡下人家日子苦,有些穷人家亲儿子得了病都不一定舍得请大夫,何况是女孩,特别这孩子只是娘家侄女。

  “这孩子命好,有你这么个心疼她的姑姑。”表婶话虽这么说,心里却觉得张芸娘太过贴补娘家。

  张芸娘虽然是个没念过书的乡下妇人,但她却知道名声的杀伤力,几乎没有纠结就继续说道:“她要真的命好我就不用管了,这孩子是个实心眼的,弟弟顽皮落水,她小小一个人,居然敢冲到河里救人,我都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将弟弟从河里托上来,自己倒是过了好久才被人打捞上来。”

  “她爹娘压根不管闺女,我不舍得这么个好孩子活活烧死,现在就想送她到镇子里看大夫。”

  张芸娘说起这事就忍不住心里发酸,妞妞明明是为了救弟弟,却还要被蔡婆子指责是扫把星。

  表婶听了抹了把泪,说道:“哎哟,听你这么说,这孩子还真是个好的,你那个弟弟、弟媳妇心肠真狠啊!”

  张芸娘知道自己将这些事说出来,基本和败坏弟弟的名声没什么区别,她就是故意的。

  她咽不下这口气。

  单单是想起妞妞躺在柴房里不知生死的可怜样,她就好像看到了那个生病了被后娘赶到角落等死的自己,顿时将孩子抱得更紧了。

  “对了,说起你娘家兄弟,那不就是前些年在山上捡了人参的张光宗?”表婶问道。

  这话一出,整个车子上的人瞬间都将到脑袋伸过来了,就连赶车的牛叔都竖起耳朵。

  几年前张光宗捡百年人参的事,在本地几个村子可都引起轰动了,村民们一窝蜂跑到大青山上碰运气,但全都无功而返。

  见到张芸娘点头后,表婶更激动了,说道:“听说他拿卖人参的钱起了大房子,按理说不缺钱,怎么女儿都不救?我要是有这么好的闺女,捧在手心里疼都来不及,怎么舍得不管她。”

  “对呀对呀,这种人还能考上童生呢!”

  面对众人的七嘴八舌,张芸娘适时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从头到尾都不提妞妞是养女,而是说道:“她爹娘有钱只紧着自己吃喝,哪里舍得花钱在闺女身上。”

  众人顿时又七嘴八舌地表示唾弃,毕竟如果没钱也就算了,有钱谁会舍得眼睁睁看着闺女去死。

  “牛叔!牛叔!”

  听着这似有若无的喊声,众人全都回头朝着清水村村口看去,隐隐约约看到那里站着三个大人抱着一个小孩,但离得太远,压根看不清人脸。

  牛叔迟疑着停下牛车,对着张芸娘说道:“你们村子今天要去镇子上的人还不少咧。”

  张芸娘听着熟悉的声音,立马知道这几人是弟弟一家,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阻拦,车上的人先不乐意了,说道:“牛叔,你看看这车上还有位置吗?怎么还载人?”

  张芸娘上车的时候,车上挤挤还能坐得下,现在真的是一点空档都没有了。

  牛叔一脸憨厚地说道:“挤一挤嘛,位置挤挤就出来了。”

  性格泼辣的乡下大娘吃什么都不吃亏,当场就怼了过去,说道:“往哪挤,干脆把我们都挤下来得了!你还要拉人,那就退钱,我要下车!”

  “对,要是一个人就算了,这可是三四个人,坐到半路上我都怕被挤下来!摔到人了你要出钱?退钱!”

  一车子人七嘴八舌的,将心里的不满全都说了出来。

  牛叔被他们吵得头大,只能无奈说道:“好好好,不上人了!”

  说完,他也不管正在朝这赶的张家几口子人,一挥鞭子,牛车朝着镇子方向走了起来。

  远处的三大一小本来见牛车停了下来,心头大喜,清水村离最近的镇子走路要一个时辰,坐牛车半个时辰就行,他们大人还好,金宝这个小孩子一个劲嚷着“疼”,几个大人别提多心疼了。

  他们抱着孩子赶紧朝着牛车赶来,只是还没走两步,牛车忽然又动了。

  一家人看着这情形,那叫一个着急,张光宗甚至都顾不得读书人的斯文了,一边跑一边喊道:“牛叔,等一等,我们还没上车呢!”

  但牛叔这次就跟没听见一样,还在众人的催促下又狠狠挥了几下鞭子。

  张光宗追了半天,见牛车越跑越远,整个人气得够呛,他都忍不住怀疑赶车的牛叔是不是在故意耍他,气得一脚用力踹在路边的一丛野草上。

  但下一秒。

  “啊!”

  张光宗抱着右脚在原地跳了起来,他刚刚没看清楚,一脚踹在草丛中隐藏的石头尖上,大脚趾顿时传来钻心的疼痛。

  小蔡氏一只手抱着金宝,一只手扶着蔡婆子,本就支撑得十分辛苦,还指望张光宗能帮帮忙呢,却没想到好相公出事更快,此时捂着脚表演金鸡独立,满脸都是痛苦扭曲。

  牛车已经走远了,他们也没别的办法,只能互相搀扶着缓缓朝着镇子上走去。

  蔡婆子额头磕到的地方此时还隐隐作痛,她想到这一整天的倒霉事,只觉得这些晦气都是妞妞带来,恶狠狠问道:“你们给那扫把星找到人家没有?”

  张光宗没说话,这些脏事他一向不乐意将自己显在前面。

  小蔡氏回答道:“娘,我和相公打听了一圈,王员外家的小儿子昨天死了,正好要个小姑娘配冥婚,只不过他要先看人,打定主意要给儿子寻个好看的。”

  蔡婆子撇了撇嘴,说道:“这丫头居然能嫁到这么好的人家,真是便宜她了,王员外这么挑剔,能出多少钱?”

  “五两银子。”

  蔡婆子闻言很不高兴,骂小蔡氏:“才给这么点?养大这么个孩子,我们还费了不少粮食哩!你是不是没有讲价?我就知道,你是个没用的,进门这么多年就生了一个金宝,现在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小蔡氏虽然是蔡婆子的娘家侄女,但在这个家里地位也不高,忍气吞声地跟婆母解释道:“今年天干,粮食价格高,也就咱们清水村背靠大青山日子还过得去,外面的人都活不了了,到处都是卖儿卖女的,活人都卖不上高价,何况是死人。”

  蔡婆子依旧十分不满,碎碎念着责怪小蔡氏不会办事。

  小蔡氏转头看了丈夫一眼,可张光宗只是跛着脚往前走,就跟没听到这些话一样。

  牛车在乡道上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抵达镇子上,张芸娘下车之前,习惯性地摸了一下妞妞的额头,顿时一愣,转而抓住表婶的衣袖,说道:“婶子,您帮我摸摸这孩子的额头,这是退烧了?”

  表婶之前也摸过妞妞的额头,顿时一脸惊奇,说道:“芸娘,这孩子真是乖巧的,刚到镇子上就退烧了,这是给你省钱呢,真要进了医馆,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打水漂!”

第3章 这就是她的女儿!

  张芸娘松了口气,哪怕明知道进医馆一趟不便宜,但还是坚持道:“她是昨天落水的,烧了一晚上,我还是送她去医馆看看,不然我不安心。”

  恰在此时,妞妞醒了过来,睁着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软乎乎地问道:“大姑姑……妞妞是要死了吗?”

  张芸娘鼻头一酸,看着小姑娘这幅可怜巴巴的模样,眼泪都忍不住落下来了。

  妞妞哪怕浑身上下都没力气,还是努力抬起瘦弱的小手,试图帮张芸娘擦拭掉眼泪。

  妞妞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安慰姑姑道:“大姑姑不哭,大丫说鬼魂很厉害,等妞妞死了变成鬼魂,就去找二表哥,喊他回家……”

  张芸娘有三个儿子,二儿子小时候被人拐走了,到现在不知生死。

  这么大点孩子,临死了都还在想着她这个姑姑,张芸娘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

  “妞妞放心,你不会死的,退烧了病就好了,大姑姑不会让你有事。”张芸娘说完,跟表婶告别后,就风风火火地抱着孩子进了镇子上唯一一家医馆。

  她这些年没少进医馆,因而倒是轻车熟路。

  镇子上病人不多,医馆内只有一个坐堂的老大夫。

  老大夫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医德高尚,也经常给张芸娘的儿子治病,他把脉之后,对着张芸娘说道:“这孩子没什么大碍,就是身子弱,一直没吃饱饭,给她弄点好的补一补就行了,不用开药。”

  张芸娘却还是不放心,问道:“烧了一晚上,不吃药真的行吗?我怕她烧糊涂了。”

  老大夫看着妞妞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拿起旁边一个草编的蚂蚱逗小姑娘玩,问道:“小丫头,想不想要这个蚂蚱?”

  妞妞一双漂亮的杏眼中透露出渴望,但还是摇了摇头,奶声奶气地说道:“这是大夫爷爷的东西,妞妞不能要。”

  老大夫顿时乐了,将草编蚂蚱塞到妞妞手里,说道:“你这么乖,蚂蚱送你了。”

  妞妞拿着草编蚂蚱手足无措,求助似地看向一旁的张芸娘,见到姑姑点头了,才敢小心翼翼地像珍宝一样捧着草编蚂蚱,十分认真的对老大夫说道:“谢谢大夫爷爷,祝爷爷长命百岁。”

  小姑娘软糯糯的声音说出这话来,老大夫别提多高兴了,转头对着张芸娘说道:“小姑娘机灵又乖巧,我都恨不得抱回家去,哪里糊涂了?听我的,是药三分毒,不到万不得已,别吃药。”

  张芸娘这才彻底安心,掏出五枚铜板来打算付诊金。

  老大夫看了眼妞妞穿着不知道打了多少补丁的衣服,以及一脸面黄肌瘦、明显缺营养的模样,直接摆了摆手,说道:“小丫头没病,要什么诊金。”

  张芸娘虽然穷,但却觉得医馆自有医馆的规矩,不肯占这个便宜。

  老大夫见她这么倔,也很无奈,说道:“刚刚小丫头的祝福我收下了,就当是诊金好了,你要还坚持给,那就是见不得我老人家长命百岁了。”

  张芸娘一愣,这才迟疑着将钱收了回去。

  老大夫又好笑地看了妞妞一眼,打趣道:“快给孩子弄点吃的吧,我刚刚都听到小肚肚咕噜咕噜叫了。”

  妞妞立马羞得躲到张芸娘的怀里。

  张芸娘又道了声谢,匆忙抱着孩子出去找吃的。

  如果张芸娘自己一个人,多半随便买个馒头、大饼就能凑合,但一想到妞妞大病初愈,张芸娘一咬牙,抱着孩子在路边的馄饨摊坐了下来。

  “老板,一碗馄饨。”

  张芸娘看了眼价格,说来也巧,不多不少,正好是五文钱。

  热气腾腾的馄饨很快出锅,张芸娘夹起一个来,吹了吹后喂到妞妞嘴边。

  妞妞却没张嘴,而是抬头疑惑地看了张芸娘一眼。

  “怎么不吃?”芸娘很是诧异。

  这家馄饨是老字号,鲜香扑鼻,吃过的都赞不绝口,芸娘想不明白怎么会有孩子不爱吃。

  妞妞摇摇头,黑黝黝的眼珠子盯着芸娘,说道:“妞妞不吃,姑姑今天带着妞妞到处跑,很辛苦,姑姑吃。”

  五岁大的孩子就能这么懂事,芸娘不仅不觉得高兴,反而眼眶一酸,她想到自己娘家那些人,妞妞又是捡来的孩子,在那个家里恐怕一点善意都没得到过,才养成她现在这个性子。

  芸娘将筷子再次递到妞妞嘴边,温声哄道:“妞妞乖,姑姑早上吃过了,一点都不饿,你要吃得饱饱的,才有力气长高高。”

  可妞妞的小脸上依旧满是犹豫,她看见姑姑数了五枚铜板给老板,在她的印象里,这是很大一笔钱。

  两年前,爹爹就因为桌子上放的一枚铜板不见了,才打了她一巴掌。

  虽然事后发现钱是被奶奶拿的,但妞妞依旧记得那种火辣辣的疼痛。

  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是先紧着金宝,白面、鲜肉,她连尝都没有尝过,哪怕在过年的时候,也不过是给一小块鸡脖子嗦一嗦味道。

  “姑姑,太贵了,我吃野菜糊糊就行了,不用吃这么好的东西。”妞妞小声说道。

  芸娘心头发酸,但还是劝道:“妞妞生病才好,所以要吃点好的补身体的,你要是吃不好,身体就养不好,回头又要生病,到时候姑姑花好多铜板给妞妞治病……”

  妞妞立马说道:“姑姑,你没有钱,不用给我治病,我死了变成鬼魂也能给姑姑帮忙。”

  芸娘闻言一征,她因为和后娘关系不好,不乐意后娘老是跟她要钱,所以每次回娘家都哭穷,动不动就说自己活太多忙不过来之类的话,却没想到都被妞妞记在心里了。

  她觉得自己以前其实对妞妞也没有多好,只是偶尔会给妞妞一些吃食,见孩子干重活偷偷搭把手,却没想到小姑娘居然全都记在心里。

  这次带小姑娘来镇子里看大夫,她也是冲动之下干出来的,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但如今看着孩子乖乖巧巧的样子,张芸娘暗暗下了决定,这么好的孩子,绝不能再回张家那个虎狼窝,张家人嫌妞妞晦气费粮食,她不嫌弃,以后她养着,这就是她的女儿!

第4章 顾家

  张芸娘压下心底翻涌的酸涩情绪,柔声说道:“姑姑想让妞妞好好活着,健健康康地长成大姑娘,一想到不能看到你长大,姑姑会很难过的。”

  妞妞闻言,顿时满脸纠结,这种既不舍得姑姑花钱,又不想姑姑难受的感觉,将五岁大的小姑娘拉扯得小脑袋瓜子都不会转了。

  张芸娘又小声说道:“妞妞吃不穷姑姑,姑姑还有好多铜板呢。”

  紧接着她趁左右没人盯着,给妞妞看了一眼荷包。

  妞妞看到里面放着一把铜板,甚至还有一小块银角子,顿时眼睛都忍不住瞪大了。

  小丫头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但还是说道:“姑姑的钱是姑姑的,妞妞不能乱花。”

  张芸娘满心柔软:“姑姑喜欢妞妞,想给妞妞花钱。”

  她怕小姑娘继续纠结,故意问道:“妞妞以后长大了,能挣钱了,也给姑姑花钱好不好?”

  妞妞用力点头。

  张芸娘伸手摸了摸小姑娘柔软的头发。

  “姑姑能自己挣钱吗?”妞妞小声问道。

  张芸娘看着小姑娘傻乎乎的样子,只觉得可爱极了,笑着说道:“对,姑姑能挣好多好多钱,给妞妞买好多好多吃的,将妞妞养得壮壮的。”

  妞妞听到这话,心头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前面那个馄饨已经凉了,张芸娘换一个热乎乎的喂给妞妞,这次小姑娘总算不再推拒。

  一口馄饨下肚,小姑娘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含糊着说道:“好……好次!姑姑也次!”

  张芸娘也尝了一口之后,心道这五个铜板花得值,难怪都说这家的馄饨味道好。

  等吃完了馄饨,张芸娘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轻声问道:“妞妞以后给姑姑、姑父当女儿好不好?”

  妞妞听到最后一句话,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眼中的欢喜几乎要溢了出来。

  但很快她的神情又有些失落,说道:“爹娘和奶奶总说养妞妞花了很多粮食,妞妞不想花姑姑家的粮食。”

  张芸娘听了有些生气,她是一秒钟都不想让妞妞在那个家多待了,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想到要收养妞妞。

  “妞妞,你还小,不用操心这些事,你告诉姑姑,愿不愿意当姑姑的女儿?”张芸娘认真问道。

  妞妞用力点头,她没有告诉姑姑,昨晚发烧最难受的时候,她躺在柴房里,对着老天爷许的愿望就是希望有个像姑姑一样疼她的娘亲。

  张芸娘笑了,说道:“那你以后就叫我娘。”

  妞妞立马依偎进张芸娘怀里,迫不及待地喊道:“娘!”

  张芸娘心底一片酸软,她明明有三个儿子,不是第一次当娘了,但听到小姑娘这一道喊声,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满足感。

  她本来就很喜欢妞妞,此时只觉得好似这孩子就应该是她女儿一样。

  按照惯例,牛叔的牛车返程在傍晚,张芸娘显然等不到那时候,妞妞的事算是她先斩后奏,她还要回去跟婆家人商量。

  “娘,我下来自己走吧,你会累的。”

  半路上,妞妞怕张芸娘太辛苦,要下来自己走。

  但张芸娘哪怕走得双腿发酸,但还是坚持要背着,说道:“没事,娘有的是力气,你病刚好,要多休息。”

  妞妞拿她没办法,只能在心里默默期盼着,要是能坐牛车就好了。

  说来也奇怪,张芸娘走了没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动静,回头一看,就见到牛叔架着空荡荡地牛车跑了过来。

  张芸娘交了一枚铜板后上了车,不解地问道:“牛叔?您怎么这么早就要回家?”

  牛叔一脸晦气地说道:“帮人带的货落家里了,镇子上的人催的急,必须要今天送到,明天送就不给钱了。”

  张芸娘却一脸恍惚,低头看了眼窝在她怀里乖乖巧巧的妞妞。

  仅仅是赶上牛车,还不足以让张芸娘相信自己今天运气好的说法,但联想到妞妞进城就退烧、看诊不要钱,返程她刚觉得累就天降牛车,她这运气似乎好得过分了?

  张芸娘想到村子里老人们偷偷说妞妞有福气的话,越发对这说法深信不疑。

  牛车进了清水村,将张芸娘母女放了下来。

  张芸娘心头忐忑,拉着小姑娘进了村口左边的顾家。

  顾家如今依旧是顾老太当家,顾老爹年纪大了,现在脑子有些不好,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时候连家里人都不认得。

  顾老太统共生了三儿一女,老大顾明书,媳妇陈春花,生了两儿一女;老二顾明达,是张芸娘的丈夫,夫妻俩生了三个儿子;老三顾明礼,媳妇刘二妮,生了一儿一女;老两口最小的女儿没等到长大成人便已夭折。

  如今整个老顾家还没分家,足足住了十五口人。

  等张芸娘说完自己想收养妞妞的打算后,大嫂陈春花急得都跳起来了,喊道:“我的天爷啊,家里这么多人饭都吃不上了,你还要在外面装大头,抢着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丫头养!这事我不同意!”

  顾老太没理会大儿媳的咋呼,她早就在村子听完前因后果,此时沉着一张脸看向张芸娘的丈夫顾明达:“老二,收养这个孩子,到底是你媳妇的想法,还是你的想法?”

  张芸娘立马用期盼的眼神看向丈夫顾明达。

  顾明达温和地看了妻子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转而对着顾老太说道:“娘,这孩子在张家过得可怜,昨天发了一晚上烧,险些连命都丢了,收养她,既是芸娘的意思,也是我的想法。”

  顾老太听了这话,面上有些迟疑。

  陈春花知道婆母一向听二弟的话,赶忙说道:“娘,养个孩子可不是小事,这也不是普通孩子,我听张家人说了,这丫头就是个倒霉催的瘟神,浑身都是晦气!”

  妞妞听到这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不敢反驳,那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张芸娘立马将孩子护在身后,说道:“大嫂,你别听我娘家人胡说,我家妞妞明明就是福妞,一点都不晦气!”

  陈春花撇了撇嘴,说道:“她不晦气,张家人怎么被她克得这么惨?娘,二弟今年又要参加秀才试,别到时候和张光宗一样,被她克得考试前断了手。”

  顾老太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变了,她三个儿子里只有顾明达是读书人。

  明明老师都说他学问很好,一定能考上秀才,但偏偏他每次考试前总要出点意外,不是风寒就是腹泻,要么睡过头进不了考场,一个童生试愣生生从十五岁考到二十五岁才考上。

  等到考秀才试的时候,顾明达同样又遭遇各种倒霉事,比如坐的位置不好,下雨打湿卷子,又比如坐在厕号考试直接被臭气熏到昏迷,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他都能遇到。

  “芸娘,这孩子还是送回张……”

  顾老太话还没说出口,坐在她身边一直没说话的顾老爹突然开动了,站起身来,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妞妞,口中含糊喊道:“囡囡……”

  顾老太的脸色瞬间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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