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次作代会 | 六大文学体裁综述:时代见证与诗意生成——河北诗歌观察

文化   2024-10-18 15:11   河北  
时代见证与诗意生成
          ——河北诗歌观察


李建周


当下生活经验在各种信息的叠加和交融中变得复杂多变,尤其需要诗人在想象力和语言的互动中更新审美体验,在见证时代风云的同时不断寻找诗学建构的有效路径。


激活生存现场"自身的诗意"

强烈的现实参与感是当下诗歌的重要趋向,也是多年来河北诗歌不断强化的诗学意识。脱贫攻坚、乡村振兴等伟大实践,极大激发了诗人作为行动者与见证者的创作激情。绝大多数诗人参与其中,诗歌作为情感共同体的力量被再次激活。

河北诗歌创作不仅注重个体生命经验与群体生存经验的交流,更为关注个体生命对具体生活的精神超越。这一点尤其体现在抒写脱贫攻坚、乡村振兴的诗歌中。陈德胜《小庄扶贫记》(《诗选刊》2020年第10期)全景式记录了桑干河边曾经贫困的小庄村的变身记。唐小米《贫困村调查手记》(《诗选刊》2020年第9期)以悲悯之心定格了一幅幅人物剪影。这些在不幸中挣扎的人与满怀着爱的诗人相遇,在近距离接触中感受到人间温暖。毕俊厚的《离太阳最近的地方》(《诗选刊》2020年第12期)以对生活细节的精准捕捉和反向书写,近距离描摹那些"种太阳"的人。纳鞋帮的大娘、失明多年的李老奶奶等人成了风景中的焦点,"幽闭多年的黑暗"与"离太阳最近的人"的反差,凸显了扶贫工作的要义。

直接介入时代的写作强调的是一种在地的现场感,这种现场感并不仅仅是一种艺术效果,还与诗人的切身生活体验密切相关。特别是白庆国、霜白、墨刚、王永等具有农民身份标签的诗人,虽然人生际遇差异很大,但都以劳动者"现身"写诗的直接性让人眼前一亮。不同于大解、刘向东、殷常青等诗人的作品,他们笔下的大地并不承载过多的历史厚重与沧桑,而是以质朴真切的劳动者的鲜活感受,将个体生命放置于一个原生态的乡野空间。比如白庆国的《夜里的声音及其它》(《诗选刊》2020年第1期)、《人间》(《人民文学》2023年第7期),无论是田间地头的劳作还是房前屋后的省思,都让人感受到一种真正的庄稼人的自得。

扎根基层根据切身生活体验进行创作,是当代诗人保持自身活力的重要因素。来自第一现场的带有"行动性"的诗歌,既是对传统知识分子田园想象的纠偏,也是对被抽象化的农耕场景的重置。生存现场"自身的诗意",孕育着别具一格的诗的特质。


在乡村景观中探索精神还乡可能性

对于长期写作乡土诗的诗人来说,乡村经验与个人的历史记忆是共生的。他们不管是书写日常景观,还是记忆中的乡土,实际上都在应对当下生活中的种种问题。而对于坚持捕捉城市生活经验的诗人来说,乡村景观往往负载着探索精神还乡的可能性。

村庄史的写作承载着诗人在现代化进程中探求文化救赎的诗学理想。在城市生活的诗人,对于记忆中的乡土带有某种原乡式的依恋,既包含对少年时代乡村生活的怀想,也有对当下乡村变迁的省察。宋峻梁的长篇叙事抒情诗《我的麦田》(长江文艺出版社2019年8月出版)带有个人创作总结的意味,以麦田为核心的意象系统浸透着诗人的个人生活印迹,也是以海子和梵高为代表的中西文化经验的载体。大解的诗歌从对自然的探索转向万物有灵的心灵风景。作为大地原乡的记忆者和见证者,大解以"河湾村"为精神原点,尝试打通诗歌与小说的文体边界,以虚构和写实叠加的方式全方位呈现这个奇妙世界。与之相比,韩文戈更多在乡村记忆与城市经验的对称结构中演绎自己的乡村史。诗集《虚古镇》(花山文艺出版社2020年6月出版)、《开花的地方》(花山文艺出版社2021年6月出版)并不是对农耕生活的简单复原,而是历史回溯中创造的诗意空间,是饱含个人生活经验与文化积淀的伊甸园。

将乡村经验转化为文化记忆,是另一种有效抵抗庸常生活的写作方式。北野的诗歌强化具有精神符号与图腾意义的地理风物的展现。恢宏壮丽的塞外风光与多姿多彩的文化遗迹构成了"另一种生活"。《围场》(《民族文学》2020年第5期)、《我希望》(《人民文学》2022年第8期)以地缘性的集体记忆将塞北高原建构为一个有温度、有呼吸的生命体。石英杰的诗歌常常在周遭生活与历史文化的对视中展开追问。《我相信这条河流是钝金属的》(《诗选刊》2022年第9期)、《晚霞》(《诗刊》2023年第16期)等作品中,诗人以缩减的自我与历史建构了一种亲缘关系,同时又通过对自我和历史的双向改写拓展诗意。高粱、天岚等人的诗歌将更多的文化元素融入自然景观中,进而通过对自然景观的"提纯"导向一种顿悟的可能。这种对个人生活记忆的回望往往超越了具体生活场景,在一种更为隐秘的文化结构中获得某种历史感。

见君试图通过语言变形在日常生活中寻找一种更大的文化包容力。诗集《异象》(北岳文艺出版社2024年3月出版)尝试改写词与物的关系,以期将碎片化的日常经验转化为有效的诗歌经验。孟醒石的诗集《封龙获鹿》(百花文艺出版社2021年3月出版)在对日常生活的重构过程中,创造了一种综合性的呈现与言说方式。驳杂的场景经由想象力的拓展,在与现实逻辑的抗争中彰显出人的主体性。宁延达的诗集《在徒劳的房间里》(上海文艺出版社2021年12月出版)聚焦城市生活,试图在一种现代性视野中重返心灵的诗意。在诗意匮乏的钢筋水泥里,司空见惯的日常生活片段经过重新组合,向诗性存在敞开。辛泊平、刘胜等人的诗歌深入日常景观的描摹和个体经验的呈现,情感被隐匿在节制的语言内部,个体生命通过与固化现实的对话探寻可能的突围方式。

女诗人的作品更为注重感性直觉的穿透力。李南的诗集《那么好》(花山文艺出版社2022年10月出版),在宁静舒缓的叙述中有一种洞透生命本相的洒脱。胡茗茗的诗集《爆破音》(中国青年出版社2019年8月出版)呈现出成熟的生命经验,复杂的情绪与过往青春岁月遥相呼应,与当下生活构成一种对话。幽燕的《脸盲症》(中国青年出版社2019年8月出版)、林荣的《攀到高处听月亮》(花山文艺出版社2020年5月出版)、施施然的《隐身飞行》(中国言实出版社2022年1月出版)也获得了较为广泛的关注。幽燕的诗歌有着开阔的视野,在不同文化的穿行中显示出自我和世界对话时的精神魅力。林荣的诗歌凸显知识女性对生活的思辨和诘问,在物与意的对位关系中探寻生命本身的价值。施施然在向个人经验开掘时呈现出非凡的一面。精准的细节描写、过去与当下的对应、生命的创痛与温暖的感念并存,将周遭压力转化为生命内部的激情。


青年诗人逐步完善个体精神建构

河北诗歌有着良好的生态系统,一代代诗人在交流互动中构筑了动态的诗歌景观。诗意的生产正是在这个系统中层层展开、逐步完成的。一批青年诗人在深度互动过程中不断扩展经验的边界,逐步完善个体精神建构,并在创作中有意识地调整自己的诗歌写作姿态。

郑茂明、宋煜、董贺、裴福刚在处理日常生活时,试图开掘存在论意义上的哲思空间。郑茂明的《去南方》(《诗刊》2022年2月下)让身边的具体事物在语言中生发出某种抽象的内涵。宋煜的《如今》(《扬子江诗刊》2022年第4期)借用传统诗歌方式,在舒缓悠扬的节奏中呈现日常场景背后不同寻常的一面。董贺《重现的镜子(五首)》(《四川文学》2022年第7期)在当下现实与往事追忆的闪回中捕捉诗意瞬间,让生命进入一种更为本真的存在境遇。裴福刚的《隐秘的事物从不承认缺口》(《诗歌月刊》2022年第8期)在琐事中打开诗意的入口,通过时间的重置对非诗意的生活进行审视,以期向存在本身敞开。

李磊与四四的诗歌以充满激情的方式直面生存现场。李磊的《泥土的味道》《诗歌的重量》(《诗选刊》2024年第1期)等作品,不满足于呈现个人生活经验,而是在记忆与现实的对位关系中探索社会变迁中的情感纠葛,以语言的光芒照亮心灵的风景。四四的诗歌则将日常生活的围困转化为生命的活力,以饱满的热情放大内心的极端体验。《向晚之水》(《山花》2023年第4期)在隐忍与宣泄、疲惫与激情、喧哗与孤独之间保持了一种对称性,让读者感知到在碎片化生活中突围的可能。

艾蔻、白月霞、高英英的诗歌有一种难得的知性色彩。艾蔻常以丰富的想象力包容生活的异质经验,《夜训》(《扬子江诗刊》2022年第3期)对生活碎片进行提纯,从而获得一种形式上的完整性。白月霞的诗歌善于将浓郁的情感转化为温润的智性体验,《清晨之歌》(《飞天》2023年第10期)在平凡的生活中照见心灵原乡的渴望,戏剧性与抒情性的灵活转换让世间万物都被赋予感性直观的诗意光泽。高英英的《时间线》(《诗选刊》2022年第1期)、《人世间》(《绿洲》2023年第6期),以冷静内敛的口吻在想象与经验之间寻找自我的言说空间,情感的内在纠葛在开阔的精神世界获得某种缓释与平衡。

(原载《河北日报》2024年10月18日第11版)


  河北省作家协会是中共河北省委领导下的全省各民族作家组成的专业性人民团体,是党和政府联系广大作家、文学工作者的桥梁和纽带,是繁荣文学事业、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社会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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