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为什么会三家分晋？

文摘 2024-11-06 10:03 浙江

春秋列国，以晋、楚、齐、秦四国最强，春秋末期以晋国最强。但统一全国的，不是晋国而是秦国。

很多人想，如果没有赵魏韩三家分晋，也许统一天下的就是晋国，而不会是秦国了。三家分晋，让人唏嘘不已。堂堂春秋一哥为什么后来被小弟们干掉呢？

这还要从周朝的制度谈起。

分封制

武王伐纣，三分靠实力，七分靠偷袭。当商纣王的17万大军讨伐东夷时，殷都的商奸把商都空虚的消息传给了周武王。周武王火速进军，在商朝大军回援前灭掉了商朝。

与强大的商朝相比，周朝刚建立时的实力是弱小的，需要实行一种行而有效的制度迅速掌控全国，这种实用的制度便是分封制。我周王把某地封给你，只要你打下来，这里就是你的封国，就归你的子孙世代管理。

分封制适用于当时的生产力情况，周朝利用分封制迅速地掌控了全国，并把分封制定为国家政策的基石。

董事长和大股东的斗争

前1033年，周成王把弟弟唐叔虞封到了晋国，这便是“君无戏言”的典故。

前805年，晋国的晋穆侯跟周宣王讨伐条戎，大败。正好晋穆侯生了大儿子，他发誓要向条戎报仇，给儿子取名为姬仇，这便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晋文侯。

前802年，晋穆侯在千亩之战有功。正好又生了小儿子，他很高兴，给小儿子取名为姬成师，这便是后来的曲沃桓叔。

晋文侯姬仇不是善茬，也命运坎坷。前785年，晋穆侯去世，他的弟弟殇叔自立，他的儿子太子姬仇逃亡。前780年，姬仇以武力夺回君位，史称晋文侯。

前771年，犬戎杀死周幽王。晋文侯灭周携王，协助周平王迁都洛邑，立有大功。

前745年，晋文侯去世，儿子晋昭侯即位。晋昭侯上任后做的最大的一件事便是把曲沃封给了他的叔叔姬成师。因此，姬成师也被称为曲沃桓叔。晋国都城翼城小，曲沃大。把大的地盘封给叔叔，自己留小地盘，晋昭侯的脑袋被驴踢了！

前739年，大臣潘父弑杀晋昭侯，迎立曲沃桓叔。曲沃桓叔一看，机会来了，屁颠屁颠地到翼城接收国君的位子。没成想，山西老仙一根筋，晋国人立了晋昭侯的儿子，并攻打桓叔。桓叔猝不及防，败回了曲沃。

这里面有三个诡异之处：一是晋昭侯把比国都翼城还大的曲沃封给了桓叔，这严重违反人性常理；二是大臣潘父弑杀晋昭侯，迎立桓叔，明显是桓叔的阴谋；三是史载桓叔“好德，晋国之众皆附焉”，但晋人不买账，却殊死抵抗桓叔。

由此推测：桓叔势力很大，大到能弑君；晋昭侯和桓叔的表面关系尚可，但实际关系不好（参考“郑伯克段于鄢”）。

我们做出假设：晋穆侯去世，晋穆侯的弟弟殇叔篡夺君位，太子姬仇逃亡。5年后，晋文侯姬仇和党徒杀回晋国，夺得君位，他的最重要的帮手便是同母弟桓叔姬成师。之后的35年间，晋文侯连年在外征战，他的弟弟桓叔在晋都主政（参考赵匡胤与赵光义兄弟搭档）。晋文侯做了35年的国君，桓叔也经营了晋国35年，桓叔的权力很大。

所以，晋文侯去世时，“国始乱”，乱的幕后有桓叔的身影。为了将桓叔踢出晋都翼城，晋昭侯不惜下血本，将大城曲沃封给桓叔。

这时桓叔已经58岁了，即将入土。晋昭侯还年青，只要能熬死桓叔，再给曲沃欲加之罪，必然能再把曲沃拿到手。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桓叔很能活；晋昭侯的盘算计划，也不如桓叔的行动；晋昭侯在明处，躲不过桓叔的暗箭，桓叔的支持者潘父弑杀了晋昭侯。但晋都城翼经过晋昭侯6年的清洗，已经被晋昭侯重新掌控，于是“晋人发兵攻桓叔”，“共立昭侯子平为君”，“诛潘父”。

晋国一分为二，两家结下了梁子。从曲沃桓叔，到儿子曲沃庄伯，到孙子曲沃武公，一直干一件事，那就是小宗代大宗，打回晋都做晋侯。前678年，曲沃经过三代人，杀逐五位晋君，终于灭掉大宗。

曲沃武公灭晋后，把财宝送到周王室。有钱能使磨推鬼，周釐王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封曲沃武公为晋武公，曲沃派升级成功。

晋武公在曲沃代翼之后并没过几天好日子，第二年便去世了。他的儿子晋献公即位。

晋献公很作

晋献公用一个字概括就是“作”。他做了三件大事，对晋国产生了深远影响。

第一件事：干掉公族

曲沃是一个大的家族公司，公族们是大股东合伙人。曲沃桓叔和曲沃庄伯的儿孙众多，他们为曲沃代翼做出了贡献。曲沃子公司成功干掉晋国母公司，是晋国公族们来分红的时候了。于是出现了“晋桓、庄之族逼，献公患之”的情况。

从古至今，大股东干掉董事长，是家常便饭。在晋国股份有限公司，是大股东干掉董事长，还是董事长干掉大股东呢？

晋献公这个董事长是吃独食的主，为防止再次出现曲沃代翼，他矫枉过正，在士蒍建议下一次性把晋国公族全部召集，肉体消灭。从此晋国无公族。

晋献公的如意算盘：以后只有我的子孙，才是晋国的君主。但他不知道，这也可能为他人做嫁衣。

第二件事：干掉邻国

晋献公“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晋国迅速扩张，为晋国争霸打下基础。

第三件事：干掉儿子

晋献公大灭公族后，继续磨刀霍霍，这次刀刃向内，对准了他3个贤明的儿子。晋献公为了立和骊姬生的小儿子奚齐为储君，干掉了太子申生，他还要干掉重耳和夷吾，史称骊姬之乱。

公子重耳逃到了翟国；公子夷吾逃到了梁国。后来夷吾在秦穆公帮助下当上了晋国国君，史称晋惠公。

功臣崛起，封地世袭

重耳流亡于卫、齐、曹、宋、郑、楚、秦间，目睹了父子兄弟反目，躲过了多次暗杀，体验了九死一生，经历了齐桓公去世后齐国三奸作乱和五子争立，忍受了流浪各国时的多次羞辱，在外历经19年，终于在秦穆公帮助下回到了晋国即位，史称晋文公。

晋文公流亡的时候，狐偃、赵衰、先轸、魏犨等人一直跟随他，不离不弃。如今晋文公贵为国君，是兑现红利的时候了，于是“赏从亡者及功臣，大者封邑，小者尊爵。”但与宗法制按血缘封赏不同，这次封赏的对象变成了跟随他一块逃亡的大臣和功臣。

与此相反，晋国公族已经团灭。

春秋时期，各国“弑君三十六”，只晋国一家就贡献了1/3，原因就是晋国公族与国君的互噬。前车之鉴，晋国公族更是历代晋君防范对象，永远被踢出局。

随着功臣集团崛起，晋国的政体演变成了三军六卿制，由十几个世族轮流担任。

随着时间的推移，世族逐步固化；之后狐氏、先氏、郤氏、胥氏、栾氏5个世族被灭，多个世族轮值六卿的爵位转变为智氏、赵氏、韩氏、魏氏、范氏、中行氏垄断六卿，阶层板结固化。

为激发对外扩张的活力，六卿对外作战，有功必赏。有功赏什么，除了赏财宝，那就是赏封地。封地不仅私人化，还世袭，晋国的封地渐渐成了六卿的独立王国。

六卿互噬，反噬其主

土地是有限的，早晚有封完的时候，到晋国后期，地真的封完了，到了无地可分的境地，分封制的弊端充分暴露。

扩张占地的速度赶不上内部抢地，扩张占地的成本也高于内部抢地。由此演化成了晋国的内卷、内斗，继而是内割、互噬。

约前583年，赵氏因家族内斗险些被踢出局；前497年，智氏、赵氏、韩氏、魏氏联合灭范氏、中行氏并瓜分其地，晋国六卿专权升级为智氏、赵氏、韩氏、魏氏四卿专权。

六卿擅自相互攻伐，晋出公大怒，要讨伐四卿。但晋出公已经被架空，没兵，无奈只能借齐鲁国两国的兵。四卿先发制人，反攻晋出公。晋出公兵败，逃亡齐国途中死去。智伯立晋哀公为晋君，从此晋国已经名存实亡。

智氏一家独大，智伯认为只要再蚕食踢掉赵魏韩三家就可以实现智氏代晋了。他以增加晋君实力为借口，向三家借地。魏桓子、韩康子给了地，但赵襄子不给。

前453年，智伯联合魏桓子、韩康子攻打赵襄子，大水灌晋阳城，城内“悬釜而炊，易子而食”，眼看赵氏被灭。

唇亡齿寒，如果赵氏被灭，下两个被灭的就是魏氏和韩氏，赵襄子说服魏桓子、韩康子倒戈，与自己结盟，水灌智氏，灭智氏而三分其地，“智伯灭而三晋之势成”。

前403年，周威烈王封赵魏韩三家为诸侯。“三晋分而七国之形立，战国始也。”

三家分晋的原因

1.晋国公族被灭

晋献公尽灭公族，导致晋国无公族。另外，因晋国公族长期作乱，导致晋国公族成了历代晋君防范的对象。晋国公族势力衰微，无法牵制抗衡功臣集团。

后期最典型的便是曹魏人才凋零，被司马家取代。

2.分封制的落后

晋国地处山区，以晋国当时的生产力水平，无法实行郡县制，只能沿用周朝的分封制。虽然晋国废除了宗法制，但并没有废除分封制，这导致了世家势力过大，缺乏牵制抗衡。直到秦朝取代分封制，实行郡县制，才实现了制度革新。“县”作为中国最基本的行政单位一直被沿用到今天。

3.世袭害死人

周朝的分封制决定了列国崛起周朝衰微，晋国的分封制决定了晋国被瓜分。三家分晋的关键便是封地的世袭。封地世袭导致了世族做大、世族垄断，最终三家分晋。

西汉的封国是世袭的，导致了吴楚七国之乱；唐朝的藩镇割据也是世袭的，导致了五代十国。后来的宋朝、清朝虽有世袭，但无封地，很好地避免了地方割据势力做大。

4.地理分隔严重

三家分晋的同时，齐国也发生了田氏代齐。为啥不是多家分齐，而是田氏代齐呢？

原因齐国是平原，田氏、国氏、高氏、崔氏等家族的互噬主要发生在齐都临淄。

而晋国不同，晋国地处山区，山脉纵横交错，分成了安邑、太原、邯郸、朝歌、大梁、新郑等地理单元，这些单元被大山和大河阻隔，大小相当，很容易割据。这也是没有发生智氏代晋而是三家分晋的原因。

5.缺乏外部势力的制衡

鲁国也有三桓之乱，但没有分裂，得益于齐国等外部势力的干涉。而晋国太强大了，外部势力没有实力干涉晋国、齐国等大国的内政，只能任其发生三家分晋。田氏代齐也是这样。

三家分晋的结果

晋国破除宗法制，不依据血亲分封，采取有功者赏的措施，具有社会进步性。用人放眼全国，使更多的优秀人才为晋国所用，极大地激发了战斗力。到春秋末期，晋国长期占据霸主的地位，甚至以晋国一个上卿的实力便足以压服击败其他强国，战斗力的强悍来源于用人制度的革新。

晋文公设三军六卿，功臣轮流坐庄的初衷是好的。但几代人下去，功臣演变成了世家，世家演变成了阶层固化，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世家的互噬又激发了能者上的竞争机制，最终三家胜出。三家分晋演变为战国七雄，晋国内部的竞争外溢，扩展到了全国，中国进入了战国时代。

战国时期各国人口增加、土地垦殖加速、社会快速发展、冶炼技术进步、战争强度空前，各国纷纷变法图强、军事战术不断革新，中国进入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黄金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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