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邮「SpaceX超能力」报道引人深思……

昨天《华盛顿邮报》一篇深度报道引发热议，原标题《埃隆·马斯克的火星梦想成了美国军事的助推力》。有美国军事专家认为，马斯克旗下SpaceX凭借星链和星舰，不仅改变了太空探索的格局，还为美国提供了显著的军事优势，但也加剧了全球太空军备竞赛的风险。也有观察家评论，马斯克对殖民火星的目标视为确保美国霸权的手段。还有分析师认为，马斯克的殖民火星计划如同当年阿波罗登月计划，尽管目标听起来遥不可及，但背后带来的技术突破将产生不可估量的长期价值，改变全球技术和军事格局，甚至可以转移地缘政治冲突，避免潜在战争。

Elon Musk’s Martian dreams are a boon to the U.S. military 原文作者Eva Dou，全文翻译如下▼ 眼观八方，兼听则明。

长期以来，观察者们对埃隆·马斯克殖民火星的梦想嗤之以鼻，认为这不过是无聊的科幻小说。然而，在追求红色星球的过程中，马斯克却成功建立了一项具有巨大军事价值的严肃商业。

安全专家表示，SpaceX在多个关键技术领域已经遥遥领先，可能会吓阻像中国这样的主要竞争对手与美国开战，或者在战争爆发时扭转局势。另一些人则担心这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反应。

马斯克显然属于前者。最近他在X平台上表示，他计划在2028年前将宇航员前往火星，这将形成「外星级别的技术，遥遥领先于竞争对手」，并暗指这一目标有助于避免与中国的战争。尽管这种设想可能并非迫在眉睫，但随着中国崛起，已成为美国国防准备的重点。

据彭博社最近一份报告称，SpaceX市值已从今年早些时候的2100亿美元跃升至3500亿美元，该公司被评为全球最有价值的私营公司和最有价值的国防承包商。技术实力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可能原因，投资者认为，在帮助唐纳德·川普成功竞选后，这位全球首富马斯克更容易巩固他的商业帝国。

▲2024年11月19日德州博卡奇卡发射星舰前，候任总统川普在聆听马斯克讲解。照片来源@Brandon Bell/AP/Pool/Getty Images

马斯克说过，他创立SpaceX是为了登陆火星。他先进的卫星系统星链星座（创建星链的部分目的为了支持火星移民），已被证明是战场上操控下一代无人机群、协调部队的杀手级应用。没有哪个国家能与之匹敌。

该公司正在开发的星舰系统是史上最强大的火箭，也是第一款完全可重复使用的巨型火箭，同样独一无二。尽管马斯克鼓吹星舰有助于人类探索宇宙，但五角大楼看中的是它165吨的运力，以便在发生战争时快速投送部队和装备到亚洲。

美国太空军空间作战负责人钱斯·萨尔兹曼将军，上个月前往德州博卡奇卡观看了最新星舰发射，并考察了该公司运营情况。美国太空军在一份声明中表示：「美国空军和美国太空军正密切关注星舰的进展，并期待未来可能利用其能力。」

在上个月的一次投资者聚会上，SpaceX早期投资者之一罗恩·巴伦回忆起该公司总裁格温·肖特维尔曾告诉他，「阻止我的孙子说普通话的唯一因素就是SpaceX。」肖特维尔在镜头前收回了这一言论——「不，我当时太大胆了」——但她确信SpaceX对美国国家安全非常重要。

SpaceX、肖特威尔和马斯克未对此文章的评论请求作出回应。

▲2018年，NASA首批商业宇航员与SpaceX总裁格温·肖特维尔一起登台，揭幕载人龙飞船。照片来源@Jonathan Newton/The Washington Post

美国企业研究所的太空政策分析师托德·哈里森表示，中国可能需要十年才能研发出像星舰这样运力的火箭，这为美国军方提供了一个独占鳌头的时间窗口。

SpaceX前国家安全太空解决方案高级总监加里·亨利表示，他相信由星舰和星链构建的新一代军事应用将成为威慑力量，可能阻止中国冒险与美国开战。亨利说：「我认为在我们有生之年，没有哪家公司或国家能够复制星舰或者开发与之匹敌的能力。」

太空探索与军事之间的交集由来已久，至少可以追溯到二战时期，当时德国工程师冯·布劳恩设计了V-2火箭。而新技术往往会引发冲突。今年早些时候，华盛顿因俄罗斯发射「反太空武器」而感到不安，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对美国卫星建设的反射。劳伦斯·利弗莫尔国家实验室的安全专家指出，美国在低地球轨道的主导地位，意味着中国「在太空交战拥有比美国更多的自由度」。

「这些都是旧观点，认为美国可能在太空中如此主导，以至于其他国家甚至不会尝试追赶或挑战这种主导地位，」关注科学家联盟的高级科学家兼研究主任劳拉·格雷戈说。「这种言论导致很多不信任，并加速了我们当前的太空军备竞赛。」

负责国家安全的负责国立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威廉·哈通认为，SpaceX能够帮助美国威慑或赢得对华战争的预测是「一厢情愿」，这是「硅谷国防部门典型的技术乐观主义」。

这种乐观情绪不仅存在于硅谷之外。前国防部副部长卡里·宾根将今天的火星梦想比作1960年代的登月竞赛，尽管阿波罗计划的高昂费用受到批评，但确实推动了微型计算机等技术进步。

「我认为同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现在，」她说。「将会带来我们现在无法想象的技术和其他好处。这将是惊人的，并且会改变游戏规则。」

▲1969年7月20日，阿波罗11号任务期间，宇航员巴兹·奥尔德林在月球表面。照片来源@阿姆斯特朗/美国宇航局

SpaceX在短短五年内建成了约有6400颗卫星的全球最大卫星网络星链，为美国政府赋予了加密通信、侦察监视、新一代无人机作战等新能力。

最近曝光的「盐台风」黑客攻击事件，中国黑客深度入侵了美国主要电话和互联网网络，进一步凸显了星链作为绕过传统数据管道的新型空中网络的价值。美国政府已经将部分通信转移到加密服务网络星盾上。尽管卫星也无法完全免受黑客攻击，但星链设备是在美国制造的，这在全球化电信产业中很少见，因此外国黑客拦截和篡改设备的机会更少。

除了构建民用卫星互联网，星链还在建立下一代监视卫星网络供政府使用，与Maxar Technology和Planet Labs等知名企业展开竞争。行业专家表示，该公司有望建造全球首个能够持续实时监控地球所有地点的系统，彻底改变侦察方式。

▲2024年10月18日，SpaceX猎鹰9号火箭在弗吉尼亚州亚历山大市划过东北部天空。照片来源@罗伯特·米勒/华盛顿邮报

「当你看看SpaceX在降低成本方面所做的变革性工作，」前美国国防部副部长罗伯特·沃克说，「让我们能利用不同的传感器实现全球实时可视化……十年前你连做梦也想不到这一点。」

星链还成为现代战场上的关键工具，乌克兰士兵首创了利用装有炸弹的小型无人机群对俄罗斯目标实施攻击的战术，这项成功实验一部分由五角大楼资助。SpaceX副总裁威廉·格斯滕迈尔去年在参议院商业委员会上表示，他认为部署星链和星盾对美国国家安全和外交政策目标至关重要。

「未来战争完全围绕无人机和高超音速导弹展开，」马斯克上周在X上发帖称，「由人驾驶的战斗机很快会被摧毁。」

据SpaceX前高管亨利介绍，美国国防官员也很关注星链在与中国潜在冲突中的军事应用。北京利用导弹发射系统和其他战术来阻止任何未经授权的飞机或船只接近该国，这一策略被称为「反进入/区域封锁」。亨利表示，卫星在更高的高度自由移动，帮助「美国及其盟友在全球任何地方投射必要的力量」。

▲2024年12月4日，一枚携带新遥感卫星的快舟一号（KZ-1A）运载火箭从中国西昌卫星发射中心发射。照片来源@新华社/盖蒂图片社

有关这些能力的想法，与来之不易的对地战争后勤历史观点背道而驰。今年早些时候，布莱恩·E·哈默尔少校在美国陆军期刊《陆军后勤》上写道，卫星甚至可以装载在对华战争中的军需物资，从武器到食品再到输血。他写道，这些物资可以在轨道上的恰当位置释放，克服「距离暴政」，从而挑战美国永远无法维持对中国大陆占领的传统观念。

哈默尔写道：「整个卫星可以重返地球，或者只是释放所需的有效载荷。」

北京在建立类似系统之际，对美国的卫星部署表示不满。由中国人民解放军运营的门户网站——中国军网担心星盾可能对其他国家进行详细侦察并拦截外国通信：「整个地球将被一张大网包裹。」

就连美国的盟友欧盟，也担心美国独自拥有如此强大的新工具，并正试图开发自己的版本，名为IRIS²。（译者注：全称Infrastructure for Resilience, Interconnectivity and Security by Satellite。该项目旨在建立一个安全和高效的卫星通信网络，以满足欧盟及其成员国在通信和数据传输方面的需求，增强其在太空领域的独立性和能力。IRIS²意在应对未来的安全挑战。）

「依赖外国私营公司并不完全是欧洲政府所希望的，」一位欧洲航天行业高管在讨论敏感话题要求匿名表态。「这意味着这家私营公司随时可以决定关闭通信。」

即使星链卫星正在彻底改变通信和战场战术，但肖特维尔最近预测，该公司巨型火箭星舰系统将成为业务中最有价值的部分。NASA正在向星舰投入40亿美元，计划使用这款火箭将宇航员送回月球，这一目标比前往火星更为紧迫。

今年10月，SpaceX成功捕获星舰第一级——超重型火箭，证明了这一庞大系统有能力重复使用。这表明发射成本将大幅下降，可能让马斯克殖民火星的梦想成为现实。「今天朝向跨星球生活迈出了重要一步，」马斯克在X平台上庆祝。

这也是五角大楼建立火箭货运计划（Rocket Cargo）迈出的一大步。一旦美中爆发战争，该系统可在90分钟内将部队和武器投运到亚洲。美国空军在2022年向SpaceX授予一份价值1.02亿美元的五年合同，用于开发该系统。

前五角大楼副部长宾根表示，通过传统方法为西太平洋作战部队提供补给可能需要两到三周。这一延迟让华盛顿感到担忧，北京可能会借机迅速占领台湾这个地缘政治焦点，以至于美国来不及防御。

「如何向一个受困环境运送军需物资？一种方法是发射携带设备和弹药的火箭，让它降落在这个有争议的作战环境中。」宾根认为。

然而，这里有一个难题，那就是如何确保下落的火箭货物不会被误认为其他东西，比如核弹。「我们不希望混淆，」宾根说。「这些是太空运载火箭，发射点跟我们的核弹发射位置非常不同。」

SpaceX前高管亨利表示，星舰还可能让美军通过快速展示太空武力来防止战争的爆发：「我可以向潜在对手展示……你真的想升级战争吗？希望他们能收起自己的玩具，我们也收起自己的。」

NASA艾姆斯研究中心前工程总监彼得·克鲁帕尔表示，高管和官员们正在努力了解星舰将如何颠覆现有技术。「人们的行为就像是1999年，那时发射成本是每公斤10万美元，」他说。「我们正在迈向发射成本降到每公斤100美元的目标。」

马斯克在谈论火星时常常表现得雄心勃勃。2009年，他在一篇文章中列出了地球史上的关键事件，包括多细胞生物的出现、植动物的分化，以及哺乳动物的出现。「从这个角度看，」他写道，「下一个关键显而易见：让生命变得多行星化。」

▲马斯克站在SpaceX早期研制的火箭燃料箱前。照片来源@卡洛斯·查韦斯/洛杉矶时报/盖蒂图片社

熟悉马斯克的人表示，火星梦想从SpaceX创立之初就深深融入了公司基因。马斯克本人曾声称这是他创立SpaceX的动力源泉。2002年，30岁的他在加州埃尔塞贡多航空航天产业重镇创办了太空探索技术公司（简称SpaceX）。刚刚从出售PayPal中获得丰厚回报的马斯克，希望降低火箭的天价，以帮助探索红色星球。

但无论是偶然还是有意为之，SpaceX很快发现实际业务就是侦察卫星。马斯克争取到的第一个客户正是五角大楼。美国国防部在一定程度上冒险预订了猎鹰1号首次发射任务，部分原因是马斯克承诺将火箭发射价降到前所未有的600万美元低价。有效载荷是一颗极小且便宜的卫星，名为TacSat-1，由海军和空军开发。

SpaceX第一枚火箭在2006年发射时爆炸，TacSat-1未能升空。但国防部官员帮助马斯克排查故障。随后又跟空军和DARPA（美国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签下合同。

这段早期接触五角大楼尖端卫星技术的经历非常宝贵。2014年，马斯克开始与一家名为WorldVu的初创公司洽谈，该公司由前谷歌高管创立，提出了建立下一代卫星互联网星座的大胆想法。与WorldVu的合作最终破裂，但马斯克决定自己建造卫星星座。

当WorldVu和其他竞争对手陷入困境时，SpaceX星链卫星在2019年首次发射并取得成功。如今，星链控制着超过一半的地球轨道卫星，发挥着五角大楼工程师在20年前试验TacSat-1时曾设想的未来能力。

直到最近，马斯克才在公开场合提到SpaceX技术的军用价值，也仅限于只言片语，更多还是他对星际探索的愿景。「星舰让我们能移居其他世界，」马斯克2019年发推声称。今年7月，他补充道：「星舰是那种从小孩子到老年人都对未来感到兴奋的东西！」

最近几天，马斯克的言论变得更加大胆，或许是受到知名天体物理学家尼尔·泰森在《加时赛》节目中对火星殖民可行性的批评而刺激。

「如果他只是说『让我们去火星吧，就因为这是下一步要做的事情』，那么这场风投会议会是什么样？」尼尔·泰森调侃式表演，「那么，埃隆，你想做什么？我想去火星。这要花多少钱？一万亿美元。安全吗？不，可能会有人死。投资回报是多少？没有。这就是一场五分钟的风投会议，不会发生。」

马斯克随后在X平台上发布了一条「川普因转头而免遭枪杀」的网络梗。他暗示，SpaceX殖民火星的目标可能有助于避免三战爆发。

他写道，目标远大，超越单纯的地球轨道。确保回报的关键是「目标足够荒诞，足够雄心勃勃」。

（译者注：马斯克设定看似荒诞但极具雄心的殖民火星目标，希望将全人类的注意力和资源转向太空，技术突破能成为地缘政治冲突的缓冲器，间接降低潜在战争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