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尼黑的机场降落后，我拿好行李，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身无分文。
在国内生活了几年，家里早已没有欧元现金了，德国的银行卡倒是带了，掏出来一看，已经过期大半年了。
在国内只要手机在手，走到哪里都不怕。现在站在慕尼黑街头，一时间有点懵。
幸好木马爸爸来机场接我，接下来的两周时间，吃穿用度就全指望他了。
第二天，我决定赶紧申领新的银行卡，毕竟没有银行卡，在德国真有点寸步难行。
我登上德国银行的网银系统，平时我常常用网银来支付家里的账单。
在网银界面上一通寻找，找到几个似是而非的选项，上面写着“注销或是替换”，我不敢贸然点击，生怕无意间冻结了自己的账户，接下来会有无穷无尽的烦恼。
木马爸爸看我对着电脑捣腾，迟疑不决的样子，他打趣说道：你还是打电话吧，这可是在德国，不能指望所有事都能轻松地online解决。
好吧，我觉得木马爸爸说的有点道理，还是直接打银行分行的电话吧。
电话接通，是客服机器人，机器女声问了账户信息，服务分类，我逐一回答。
然后机器人郑重其事地说，接下来请您输入电话银行密码，很遗憾你只有一次机会，务必要输入正确。
我一时有点紧张，小心地输入了网银登录密码。
电话那头停顿了两秒，然后毫无感情地说道：您输入的密码不正确，您的电话银行已经被冻结了，请联系您的分行处理。
我大惊失色，怎么就冻结了？！
还没和一个工作人员说上话，我就先踩了一个坑？
事后，我慢慢回过味来，打电话办业务需要电话银行密码，这和网银密码，银行卡密码，在线支付密码，都统统不是一回事。总之，在德国银行的系统里，你有五六七八个密码，根据业务的性质，你需要不同的密码。
这些密码当年都是通过纸质信件寄到家里的，我平时甚少打电话办理银行业务，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个密码了。
所幸，电话还是转接到人工服务了，一个分行的工作人员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响起一个懒洋洋的男人的声音，只是听他的声音，就有种生不如死，上班如上坟的感觉。
我看了看手表，上午十点多了，早晨的咖啡也该喝完了，到现在都没进入工作状态吗？
这位男工作人员有气无力地问了我姓名，账户等基本信息，以及要办理的业务，我又一一重复一遍。
然后他说道：
我绝对不想询问你的密码，你不要告诉我，请问你有电话银行密码吗？
我差点被他这一串话绕晕了，大约明白过来，出于安全原因，银行工作人员不能询问密码。
心里想着刚好和他解释一下刚才被机器人冻结的事，于是我说道：
密码我应该是有的，但是刚才打进来时，客服机器人要我输入电话银行密码，我可能想错了，。。。
我话还没说完，还没讲到被冻结的事，他就粗鲁地打断我的话，说道：
所以你没有电话银行密码？
我只好说：嗯，现在身边没有。
然后他说，没有密码，好的，那我们现在通过其他方式来验证你的身份。
我感觉他说话时好像是对着一张流程表，每个问题上有个yes和no的分叉，然后根据答案，顺着分叉一路往下走下去。
他说，你有咱们银行photo PIN的软件吧？
这是该银行的一种密码验证系统，有点类似于输入手机号，给你发SMS密码。
我说，我有的。
他说，那我从系统后台给你发密码，你在手机上photo PIN的APP上查看。
好的。
然后，过了几秒钟，他说，咦，收到一个错误提示，发不出去。
他又试了一次，还是发不出去。
然后他平淡地对我说道，今天系统好像出bug了，我一直发不出去。
试了三次，系统都报错了，然后他说，那我们放弃这条路吧。
我一时哑口无言，不明白这么重要的银行密码验证系统，说bug就bug了？这是不是有点不靠谱？
然后他说，接下来我会问你一些身份验证问题，并且我们的对话会被录音，你同意吗？
我：好的，同意。
过了几秒钟，他说，现在我要开始录音了，你同意吗？
同意。
然后他说，现在录音已经开始了，请您再说一遍，你同意吗？
我翻了个白眼，同意，同意，同意啦。
录个音这么大动干戈，德国人对于个人数据保护极其谨慎，总要再三确认，生怕留有漏洞，这也很德国。
然后他问了我四五个问题，包括出生日期，身份信息，家庭住址，目前账户余额等等。
这次我小心翼翼，终于答对了所有问题，感觉像是在闯关。
终于，他说，
很好，安全问题已经都通过了，现在成功确认了您的身份。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忙活了十几分钟了，不过是刚刚确认了身份，现在终于可以办理业务了吧？
然后，这位男工作人员略微有点尴尬地说道：
不好意思，您打电话来是要干什么来着？刚才忙了半天，我已经忘了您是要办理什么来着？
我：。。。。。。
我当时心里哭笑不得，也难怪，忙乎了这么久，回答了一堆问题，现在突然忘了，我是要干嘛来着？
我十分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我的银行卡过期了，想申领一张新卡。
他说：哦。。。好的，我帮您转接给另一个同事，再见！
我：？？？？？？
怎么就再见了？事还没办完呢。
很快，一位女工作人员接通了电话，说：我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再说了一遍，我的银行卡过期了，想申领一张新卡。
然后她问我：您有电话银行密码吗？
我：！！！！！！
我说，我没有密码，刚才您的男同事不是问了一堆问题，验证了我的身份吗？
她说，哦，好的，但我这里只能给您提供一些基本信息，我不能帮您申请新卡。
我问，那我怎样才能申请新卡？
她说，要不您重新申请个电话银行密码，等你收到密码后，你再打电话来。
我头晕目眩地说，密码需要多久能收到？
她说：一个多星期吧。
我感觉自己好像走进了某种迷宫中，陷入了一个头尾衔接的循环中。
只是想申领新卡，怎么会这么难呢？
掐指一算，一个多星期后，我德国假期都结束了。
于是我不死心地问道，我能不能在网银上自己申请新卡，这样我就不用等电话银行密码纸寄过来了。
她说，网银上申请也是可以的，你有网银密码吗？
我赶紧说道，有的有的，我经常用网银的，您只要告诉我在网银上哪里申请就行了。
她说：哦。。。好的，那我帮您转接技术部的同事，再见！
我：？？？？？？
怎么又再见了？！业务还没办好呢。
再说了，不过是说一下网银页面的功能，至于要请技术部的同事来吗？
电话响了几声，又一位男工作人员接起了电话：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我深吸一口气，说道：
您好，我只想知道，在网银页面上哪里可以申请新银行卡，我现在的银行卡过期了。我没有电话银行密码，也无法等待它重新寄过来，您的男同事刚才问了我一堆问题，已经验证了我的身份。我现在只想申领一张新银行卡。
这位工作人员停顿了几秒钟，大约在消化我的话。
然后他说，好的。我告诉您在哪里申请。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还好。
如果他也张口问我，您有电话银行密码吗？我可能会原地爆炸吧。
他说您登上网银，然后在某某页面下，找到某某选项，在那里申请“取代银行卡”。
我顺利地找到页面，也找到了那个选项，但是下拉栏里空空如也，并不能选择我要取代的银行卡。
我问他，我这个选项下怎么是空的，没有显示可以选择的银行卡。
没想到，他干脆地说道，这个问题我帮不了你，我只负责讲解网银页面的功能。
我：？？？？？？
我叹了一口气，已经彻底没脾气了，问道：那我怎样才能申领新卡？
他说，要不，您还是亲自去一趟您的银行分行的办公室吧？
好吧。
我早知是这样的结果，何必浪费这小半天时间啦。
很久没有回德国，差点忘了，这里的银行业还是老样子，一通电话，就能让人血压飙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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