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时节
文/李雨生
昨夜一场北风,又到了大雪节气。屋后的小池塘,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池塘四周的野草早已枯黄,每一棵小草上都挂了一身白白的霜。凌晨时分,我仿佛能听到冰凌在寒风中“咔咔”的作响声和小草在寒风中的呜咽声。 总是在这样的入夜以后,总是在这样的寂静时分,总是在床上久久不能安睡,不知为什么。
大雪时节万物萧疏。躲在温暖的小屋里,让思绪在冬夜里无拘无束地奔跑。当时光的流速带着思念的灵光在思想的宇宙中风驰电掣般的闪回时,好像整个人已经进入了多维空间。今年的大雪时节没有下雪,看雪就成了一种奢望。可我的心底却依然落满了雪。
在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了一行浅浅的小脚印。就像是蒙太奇一样: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走在南市那条窄窄的小路上。四周尽是低矮破旧的平房。一个家中药铺,一家烧饼店,一家杂货铺,一家卖煤球的……就这样走在这样的小马路上,走在数九寒天里,走在去往学校的路上,穿着母亲用染过的旧布做成的棉袄。没有兄弟姐妹陪伴,茕茕孑立,形影相弔。
那个孩子就是我。
也许是从小就感受到孤零零一个人的苦楚,我从不招灾惹祸。在学校总是受欺负。一个叫李平顺的,一个叫史瑞华的都打过我。毫无理由,只是因为我学习好,只是因为我是独生子。我的父母都是老实人,相对其他孩子的父母,我的父母年龄要大很多。他们只会管教我,而从不会,也不可能替我去打架。因此我只能将所有的委屈和着泪水咽到肚子里,在妈妈面前总是装出一副阳光的样子。我知道母亲在为我担心,我知道当我不在身边的时候,母亲的眼光会一直注视着我。我就这样在憋屈中成长,我总是对外界充满着警惕,时刻防范着被别人欺负,因而人也就变得非常敏感。
就在那条通往世界的小路上,我长成了一个外表像羊而内心却像狼一样的男子汉。沿着小路,我走过茫茫草原的砂砾路;走过沉沉铁路的石渣路;走过从春到冬的人生路。几十年后,当 我从身体到内心都足够强大的时候,我忽然听说那些曾经让我愤恨的人却已经受到了老天的惩罚。
在我的记忆里,童年就是那条冻僵的小路,我就是那条小路上的一只快要冻僵的小虫。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感觉着我业障地走在那条很短很破很脏的小马路上,身上背着冬日的残阳和从父母身上承袭下来的沉重感。父母那一声声的叹息,仿佛就像是鞭子一下下抽在我的心上。我很早就发过誓,将来有一天我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让我的父母过上无忧的日子。但是事与愿违,父亲跟着我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而母亲却没能享受。其实我知道,多少年来,之所以我会经常的想起那条小马路,并不是我固执的怀旧,而是潜意识里对母亲的一种愧疚。灰色的天空,灰色的冬日,灰色的童年,加上母亲灰色的头发,就是构成我一生的基本色调,它决定着我一生都不会真正的快乐。我一生尽管算得上成功,但我却没能让母亲为我的成功笑上一笑,这是我一生的痛。
大雪时节是一年里最浪漫的时节。过了大雪,圣诞节要到了,元旦也要到了。在年终岁尾的时候,人们不妨可以尽情地做着各种梦幻,为了来年,也为了人生。没有多愁善感,只是为了忘却的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