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写下“三七”两个字,从内心深处泛滥而来的悲伤,顷刻间吞噬了我,我的眼泪就像开闸的水……
我亲爱的老爸离开我们二十一天了,他离开我们的每一天,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想起他吃饭的样子,想起他沉思的样子,想起他咳嗽的样子,想起他喝药的样子,想起他走路的样子,想起他干活的样子,想起他笑眯眯的样子,想起他说话的样子……
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昨晚我梦见了我妈,梦里我妈问我:吃米饭还是面条?
我好像没有回答,然后,我就醒来了。
醒来后,我被滚滚而来的悲伤压得透不过气。
天没有亮,我在黑暗中起床,站在窗前,我看着窗外的凄清的街道,心茫然。
等不及到天亮了,开始收拾,其实,也不知道在收拾什么,大脑一片空白的,瞎忙活。
娃被吵醒,问我:老妈,你是不是要出发?
我机械地回答:是。
娃又问:不是天亮了才出发吗,你着急什么?
对啊,我着急什么?
停下手中的胡乱倒腾,我又回到了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那个眼泪啊,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多。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便迫不及待地出发了。
到了娘家,妹妹已经搞好了家里的卫生,开始在厨房忙碌。
我和娃拓票子,我拓,娃揭。
我拓地快,娃揭地慢,且整理地乱七八糟,时不时被我训斥。
训急了,娃就有了撂挑子的举动,动不动就顶嘴说他不干了。
我娘俩正热闹着,表姐来了,表姐揭,我拓。
分工合作中,我们姐俩难免闲话,说着说着,我俩就哭成了泪人。
我说,我妈去世后,我一直觉得老爸至少还会陪伴我们五年,没想到才两年多就让我们的天又塌了。
我还说,我们姐弟,从失去母亲的沉痛中还没缓过劲,我们又失去了父亲。
表姐说,跟做梦似的。
元旦,表姐没了妈我没了二姑,不到八个月的时间,我没了爸表姐没了舅舅。
所以,我们哭……
看我俩哭哭啼啼,娃自觉地又帮忙整理我们拓好的纸钱。
正忙碌着,当兵复员的二侄子潇来了,两年不见的侄子,精气神不同以往,让人心生欢喜。
我以无比崇敬的心情拥抱了距离我的生活最近的军人。
兵娃子有点害羞地和我们一一问好,而我们也充满好奇之心,问了他在军营里的生活。
而潇也问了他的尕爷在去世前的一些琐碎,谈话间,我们的眼眶湿了又湿。
堂哥们陆续来了……
大妈,小姑,表妹,表弟也来了……
厨房里忙碌的嫂子妹妹陆续有了帮手,烧火的,剥葱的,切菜的,刷洗的……
十一点的时候,大家落座吃饭,然后我们一行近二十个人驱车向大山深处出发。
二十分钟后,我们到了我爸的坟前……祭拜完我爸,脸颊上的眼泪还没有干透,我们又去了我妈的坟前……
与此同时,我爸的老朋友冯叔,在儿子的陪同下,去我家的牛场看望我爸。
冯叔是我爸的老朋友,当年我爸在外谋生创办企业的时候,冯叔是我爸事业上的贵人,他们有着深厚的情谊。
自冯叔退休以后,随女儿在北京生活,转眼二十余年了。
期间回来过一次,和我爸匆匆见了一面,之后也仅仅是电话联系,再后来我爸因为喉疾,说话嘶哑,电话联系越来越少,后来就断了联系,但彼此还是从心底里挂念着对方。
这次冯叔回乡,因为非常想念我爸,让儿子开车载他去牛场看望,没想到,去了牛场,从留守在牛场值班的表姐夫口中得知,我的父亲刚离世三周…
八十多岁的冯叔的心情是怎样的我们不敢想象,当不知内情,更不知冯叔和我爸有着怎样的交情的表姐夫看着来了又离去的冯叔,并没有当一回事。
当表姐夫将这一幕风轻云淡地在电话里告诉弟弟的时候,已是下午五点多的事情了。
弟弟大惊,有点责怪表姐夫,问他为什么不早点告知?
表姐夫不知冯叔和我爸的关系,很是无辜又懊恼自己当时没转过劲,只是问了来者贵姓,并没有细问,而来客在得知看望之人已不在人世的消息后,改口说去看望我妈,而表姐夫告诉来客我妈于两年前去世……
也许,冯叔的儿子担心年事已高的老父亲因为情绪波动会有其他状况发生,总之,他们没有过久逗留,选择了匆匆离去。
总之,当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千里迢迢来看望老朋友,却被告知你的老朋友今天烧三七纸,而当他提出看望老朋友的老伴儿,却被告知你的老朋友的老伴儿于两年前去世……
何其残忍!这样的结果,你让冯叔他老人家如何接受?!
我不敢想。
当我们得知这些过程的时候,我和表姐妹妹弟弟哭得泣不成声。
我说,能在这样的年龄,能以这样的方式来看望老爸的人,可见老爸在他们心里的份量,这样的人值得我们敬重。
晚上的时候,弟弟说:要不,我明天去看看冯叔,他回来一趟不容易,也住不了几天就要回北京了。
我说:应该的,赶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