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请到我的窗前来
依在我身旁。用你的双臂搂着
我的脖子,你的头贴着我的头
把我抱得紧紧的。By 比亚利克
若问古今兴废事 请君只看洛阳城 作者|菩提花花
大概今晨的温度算是寒流来袭的最好证明,在单车和公交之间犹豫,遂想起多年前去怀城还没有大路,沿着河坝,经过淮河闸,曲曲折折绕行五岔全鸡路南的低矮棚户,王庆围咬牙切齿教导一群人开车,说是明天缴80元就可以办驾驶证,兴致勃勃的一群人,只有我肠胃反复,眼前恍惚,觉得坐车属于天下最难受的事情,其实不知道除了彼时因为眩晕坐车最难受之外,未来的未来,天下最难受的东西熙熙攘攘,扑面而来,没有尽头。
就像《哈姆雷特》中的充满了镜子之喻,莎士比亚最喜欢用的是“死亡之镜”,在这里灵魂治愈基本属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肯尼思·布拉纳版的《哈姆雷特》中的哈姆雷特,被无数面镜子折射着痛苦着的时候,结局是宿命论。
你思想的,去映照,照见什么,都无所谓正反,反而是正好的结局。《红楼梦》里贾瑞去照正反可照的风月宝鉴正面,看到的是妩媚妖冶的凤姐,因为他那一时期痴迷风姐,所以跛脚道人不让他看镜子正面,偏要去看,虚妄与真实,与他并无多大区别。
阿特伍德的精灵人格,阅读《使女的故事》,其中镜子的意象有点沉闷必然。可以说,女性在过去现在未来生存环境中的窘迫,文字是言之不尽的。阿特伍德带有自我情绪似叙述,隐含了留恋与理想的重新构建。这一点无需证明如何如何,仔细瞧瞧女权主义想要推翻的东西,也就怅然若失,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起义之后也不过是做个地主翁而已。
实际上在她那些略带感伤不可逆转的诗句中,小说的科幻、暴力、压抑、疑虑和恐惧等等焦灼不安,如司汤达所言,“小说应该是一面镜子。”抑或小说本身,镜子本身陷入阅读者质疑盘诘的对象。诸如去图书馆借书,杂乱无章堆积的书,管理员也仅仅是工作,被生活逼迫的工作,她们也是彼此的镜子之一。
与大量平庸,乃至故事情节丰满的小说相比,德·维尔被疑为莎士比亚艺术作品的代撰者,在《哈姆雷特》这面镜子前津津乐道,譬如哈姆雷特真疯假疯,对待复仇为什么犹豫不决?乃至从哈姆雷特身上窥见了德·维尔自身的影子,《哈姆雷特》是自传剧吗?写作者掌握了剧中人的命运,玩偶的率性,最终阅读者陷入了玩偶之家的宿命,宛若写作者所期待的那样。
怀城的周老师沉浸于红学,硕果累累,这两天直播释疑,类似《红楼梦》衍生出红学身世说种种,《哈姆雷特》也不例外。乾隆年间《红楼梦》首次排版印行时,作者是谁还是阙疑的态度,其中关于曹雪芹的说法不一,袁枚倒是在《随园诗话》中贡献了似是而非的文字,另外大抵就是现代人贡献的意淫了,魔障难消,莫过如此。
直到1921年胡适在《红楼梦考证》中的详述,曹雪芹才渐渐清晰。不过这本到处弥漫禅机机锋的小说,作者是谁,都无所谓,一遍又一遍的阅读,贾宝玉与林黛玉、薛宝钗都是镜子,“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史。”倒是不能不佩服曹先生和周先生的冷静,这一点看来,他和他倒是同类,未必属于局中人。
川端康成的小说《盲人与少女》,姐姐有意戏弄盲人,问他能否看见镜子中影像,盲人一言不发把镜子转了个方向,镜子中,对着照镜子的少女不见了,里面出现了夕阳下的树林,只有妹妹被突然出现的景致打动了,她以为是盲人手的神奇与魔力,实际是镜子被盲人旋转的结果。
后来在川端康成的《雪国》,如梦如幻的镜像反反复复地闪现,男主第二次赴雪国,途中从窗玻璃上瞧见与山野灯火重重叠叠的陌生姑娘剪影,瑰异之美唤起了男主对第一次来雪国与心仪的女人相遇的幻象。
时空兜兜转转,逆旅的最后还不是消散,只不过《雪国》的男人在车窗玻璃黄昏映照的后面,女人在清晨雾气渺渺的梳妆镜前,这是离别的魅力,南辕北辙,反反复复,虚虚实实。后来出差铜都,独独收了一把古铜镜,看着邋里邋遢的卖主,暗自揣度骗局的深浅,直到价钱还能接受,装着糊涂带着铜镜返回埠城。
阅读小说容易接受糟粕,逆行也能深刻体会对面灯光如注,醒悟人间世还是一个环形,走来走去,小圈大圈,反噬的东西欣然吸纳,川端算是其一,很早的其一,松本清张的推理不算,卡夫卡的甲虫不算,纳博科夫的蝴蝶不算,爱情火烧眉毛不算,帕慕克的伊斯坦布尔不算,博尔赫斯小径分叉的花园也不算,波拉尼奥说他笑起来很像黄鼠狼和田野里的老鼠,易经塔罗牌也不算,白日梦往往在镜子反面,这种焦虑的过程,早早结束便是幸事。
“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的意味也未必全是萧索,抑或镜花水月,除了破帽漏船差不多的梦想之外,大概只有文学屡屡出现的那面镜子,营造出了诸多不可能之可能,使枯燥无味的现在未来,显得不那么无趣。算了,还是泡一碗方便面,与尔同销万古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