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下

文摘   生活   2022-06-06 18:40   上海  

封闭期间每天都盼着解封,但真正解封那天却觉得非常突然。
        明明不封闭的生活才是常态,但封闭久了,反而觉得对解封没有准备,即使根本不需要准备什么。
        6.1零点前,在小区群里联络了几位邻居,一起去小区门口庆祝解封。到门口时有5个人,各自带着音箱、酒、饮料、烟花棒,我们在空地前的台阶上坐下,放着音乐等待零点到来,其实除了时钟转动,零点那一刻什么也不会发生。
       路上一位背着大书包的黑人加入我们,送他一瓶啤酒,他兴致勃勃地与我们分享歌单。我们人很少,音量也不大,但很快警车在我们面前停下,劝我们回家。我们很配合地关了音乐离开,往前走一走,已经接近零点,于是在一处青旅前的室外大厅停下,在零点时点燃了几根冷烟花。
        零点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我成为解封后第一批去上班的人,离上次坐地铁和到公司,都已经时隔60天以上。
        到今天,整个城市的秩序基本已经恢复,除了新增一项麻烦的任务,至少隔一天要主动去测一次核酸,没有72小时内的核酸证明,几乎寸步难行。
所以6.1起出现新的日常,所有采样点前都排起长队。
       这两个月的经历,让我突然领悟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真意,放在漫长的人生中,两个月的时间不值一提,但这两个月却将确切无疑地影响一个城市的命运,影响很多人一生的选择。一定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经历时只觉荒谬一连串发生,但过后却不知从何说起。我感觉我们像是经历了一场社会实验,或是进入某个反乌托邦电影的实时拍摄。这让我想起多年前看过的一部美剧《穹顶之下》,一个虚构的美国小镇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巨大的透明穹顶,将整个小镇笼罩,穹顶切断了小镇和外界的联系,也终结了小镇维持多年的平静假相,小镇内的资源不断消耗,开始产生混乱,而穹顶内的居民也陷入媒体的炒作中。
       在封闭期间的某一天,我突然想起这部剧,恍然意识到我们正处于无形透明的穹顶之下。时代碾压向每一个普通人时,不打一声招呼、不做任何准备动作,陡然从天而降,把所有出路围得水泄不通。
       活在穹顶下的两个月,让我得以重新审视人生,再度强烈地意识到个体的渺小无力。人性的善与恶都被格外放大。在失却自由的狭小空间里,人更容易追索所谓意义,而思考之下,人生大多数时候并不具意义。
       在这一场社会实验里我的经历算得上完整,从自发组建志愿者、获取外界援助、进入志愿核心、经历内讧、攻击与被攻击、退出组织……完整链条环环相扣,一处也不曾落下。
        我更加坚信这是一场实验,而我有意识地参与了每一个环节,在裹挟中叩问自己的选择,对自己的人生观更加确信无疑。
      不会有人替你记得,甚至有人会逼迫你忘记,但我知道,曾发生的一切都不能忘记,否则这两个月在人生中的存在也将失去意义。
        然而这两个月唯有一个正面的附加品,让消失多年的邻里关系重新回归。我小时候曾经历过邻里关系非常亲密的时期,但不知从何时起,人们只有邻居,而无邻里关系。在这两个月前,我除了邻居叔叔,没有和任何一位小区邻居打过招呼,但经此一役,一些邻居成为了以后重要的朋友,这是唯一值得庆幸之事。
        当我们在6.1的零点点燃烟花棒时,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头顶的穹顶无声的消失了,与此同时,我听见更加巨大而沉重的穹顶无形落下的声音。


中二阿姨李喜儿
无责任吐槽、不保证质量分享、生活碎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