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已经修建了70%,耗资达130亿美元的的墨西哥城新机场由于财政以及种种原因,最终宣告烂尾,遗留下一片巨大,空旷,诡异的地景,以及将其转换为生态公园的计划。纵观世界范围,将已退役的机场转化为景观生态公园的项目并不少见,但将一个处于新世纪的,尺度尤为巨大的,建造中的机场直接转换成生态项目的做法还属首次。本文英文原文为The return of Lake Texcoco,刊登在了MIT的学术期刊上,塔科玛城市设计将其翻译为中文刊登于此。 本文中文字数约8300字,建议阅读时间15分钟。
建设中的特斯科科湖生态公园(来源:MIT Technology Review. The return of Lake Texcoco)
01 停摆的新机场建设
很久以前,墨西哥人听从太阳神惠齐洛波奇特利的召唤,离开故土阿兹特寻找新的家园。1325年,上帝的预言将他们带到墨西哥山谷中海拔最低的咸沼泽中。“在芦苇丛中,他们发现了一只鹰,栖息在仙人掌上,正在吞噬一条蛇。” 诗人奥梅罗·阿里吉斯写道。这是他们寻找的标志,在那里,盐和甜水泻湖中,部落祭司通过一个在水中的仪式,宣誓了对这里的主权。
200年过去后,当1520年埃尔南·科尔特斯(Hernan Cortes)来到这里时,墨西哥人在特斯科科湖沼泽地建造的漂浮城市已经蓬勃发展,人口达到了20万,超越了当时的欧洲大都市里斯本和巴黎。与西班牙人见过的任何东西都不同是,特诺奇蒂特兰市是通过一个复杂的人工岛屿系统发展起来的。这堪称一项伟大的水利工程,由当时的国王Nezahualcoy发动。
五个世纪后,这个湖泊系统几乎消失了,殖民者将特诺奇蒂特兰夷为平地,将其支流用于农场灌溉,并在湖床上铺设沥青,建造了美洲第二大都市:拥有超过2100万人口的墨西哥城。
特斯科科湖片区建设发展史(来源:MIT Technology Review. The return of Lake Texcoco)
如今,特斯科科湖已经失去了95%以上的历史广阔空间。当耗资130亿美元的墨西哥城新机场(NAICM)于2015年开始在其干燥的河床上建造时,它面临灭绝。在那里建造机场需要扩大已经掩埋山谷湖泊和河流的庞大管道、泵站和水道系统。然而,特斯科科(Texcoco)湖仅存的流域面积也已经成为墨西哥城中心附近的一个巨大的生态实验场所。
在总统安德烈斯·曼努埃尔·洛佩斯·奥夫拉多尔(Andres Manuel Lopez Obrador)于2018年上任几周后,这位左翼领导人取消了已经建造了约三分之一的机场,激怒了国际投资者和墨西哥商界。在竞选期间,洛佩兹·奥夫拉多尔(Lopez Obrador)曾抨击该项目的超支和公众投票决定废除它(尽管批评者声称结果不具有代表性,因只有约九十分之一的墨西哥选民进行了投票)。
工程取消后,一个尺度超越巴黎的,巨大的、诡异的、空旷的地景,被遗留在了墨西哥城所环绕的土地上。总统下令,在这片巨大的土地上,将建造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公园之一,他称之为“新特诺奇蒂特兰” (后被称为特斯科科湖生态公园(PELT))。为了保证工程质量,总统任命了埃切维里亚(Inaki Echeverria), 一位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提倡该场地生态修复的墨西哥裔景观建筑师,负责该公园的建设。
传统来讲,恢复生态系统的目标是将其恢复到人类破坏之前的状态。然而近些年来形成了一股风潮,试图颠覆这种理念。埃切维里亚对斯科科湖生态公园的愿景正符合这一新的理念。与其试图将时间倒流,他试图通过借鉴特诺奇蒂特兰和现代墨西哥城的经验教训,了解繁荣的城市与生态系统如何共存,旨在创造一个能够改变整个山谷地区未来的人工湿地。
项目配备了10亿美元的预算,设计团队希望重新利用机场建设遗留的结构骨架和大量混凝土设施来创造人工湖泊和栖息地,为人类游客和其他野生物种创造一个共同的生态家园。埃切韦里亚的团队希望,通过发展本土植物苗圃和恢复濒临灭绝的文化活动(包括原本在当地盛行的藻类采收),该公园还可以促进经济发展。尽管这样做的结果可能与泰科科公园过去的原貌大不相同,但这一举措可能会复兴一些更为重要的东西,即墨西哥山谷长期未与自然系统协同发展的建设历史。
然而时至今日,特斯科科公园数英里的边界仍被围墙包围,并由身着军装的警卫把守着。随着该项目推进至2024 年,洛佩兹·奥夫拉多尔的任期即将结束(虽然他拒绝续任),但公园的众多部分仍没有对公众开放,特斯科科湖重生的计划仍有可能成为泡影。
02 特斯科科湖的回归
在墨西哥山谷中,地表水由于被周边山脉包围,只能扩散到地下无法向外流出。经过长期沉积,山谷间会形成一个“内流盆地”。沉积作用将盐分集中在海拔的最低点,即特斯科科湖所在的地方,该咸淡水混合水域在历史上一直是众多生物进化的培养皿,包括一些已灭绝的鱼类,以及蝾螈——一种具有再生四肢能力的两栖动物,以墨西哥诸神之一的名字命名。
如今,山谷的生态环境面临严重退化,并缺乏适宜的修复措施。二十世纪,大型水利工程用巨大的管道刺穿了整个盆地,并将水和废物排入大海。近几十年来,特斯科科湖已成为一片平坦的灌木丛,以非本地物种的穗草和盐杉灌木为主要植被(这些灌木是在 20 世纪 70 年代引入的,目的是阻止沙尘暴散播从周边污水场和垃圾填埋场冲入湖床的致病尘粒)。
特斯科科公园的未开发湖床面积约 40 平方公里,是纽约中央公园的 40 倍多,主要位于其西部边缘。2015 年机场在其西部开工后,大多数高强度建设也同步展开。2018 年 11 月机场停工后,这座蜘蛛形的巨型建筑很快就变成了废墟。在这个曾经由英国建筑公司 Foster + Partners 设计的美洲最大机场的场地中,残留着本应成为主航站楼的巨大基坑,尤其引人注目。
废弃的机场(来源:https://mexiconewsdaily.com/news/)
整个景观中遍布着大片特松特尔岩石,这种在附近开采出的红色火山砾石能够为机场提供坚固的基质,成片的岩石在墨西哥州北部的山脉上留下了巨型印记。随着机场建设的终止,无数吨的泰松特尔岩石被从本应是机场跑道的的区域上运走,该地区也开始重新恢复为湿地。
埃切维里亚说,从修复项目一开始,就有迹象表明这个受污染的地表下存在着生命系统。埃切维里亚曾是宾夕法尼亚大学斯图尔特·韦茨曼设计学院的学者,因撰写有关绿色城市主义的著作而闻名。他有时会独自一人漫步在特斯科科广阔的湖床上。他回忆起在一场暴风雨中,他驾驶一辆皮卡车驶过被雨水填满的特斯科科湖。“这是一个湖,”他说,“它想成为一个湖,它想回来。”
特斯科科湖生态公园卫星图(来源:MIT Technology Review. The return of Lake Texcoco)
03 沉没之城
2020 年 8 月,埃切维里亚宣布,公园将首先建成游客基础设施、进行植被恢复并建设水景观空间。建成后的公园将拥有体育中心和自行车道等设施,预计每年将接待 870 万游客。这些设施是公园里最昂贵的增建项目,到目前为止已经花费了1.75 亿美元,尽管它们只占公园总面积的 0.5%。
设计团队表示,恢复植被的措施将为公园复兴带来更大的益处。目前公园内为了增加绿化种植了 180 万株本土植物,这些喜盐或喜盐的植物通常不在园艺商店出售,主要种植在公园内一个 10 公顷的苗圃里。
公园内正在搭建的绿色植物种植棚(来源:MIT Technology Review. The return of Lake Texcoco)
然而,公园复兴项目中最令人期待的还是水景观的回归。该水景观措施通过动用大量土方工程,并结合对机场材料的创新性回收利用,尝试恢复公园原本的水文地形。场地内的季节性水池将以火山岩堤坝为边界积蓄雨水和自然水流。原机场用于抽水的排水渠将被重新运回现场进行使用。与此同时,干涸的河床将被公园东部边缘流下的九条河流重新填充。通过这些措施,PELT 计划恢复723 公顷的水系统,以及包括谢内加德圣胡安的北部沼泽地、公园边缘的哈拉潘戈以及北特斯科科湖泊在内的900 公顷水体。
设计团队认为这些工程还有助于解决墨西哥城所面临的最大挑战之一:首都的不均匀沉降。众所周知,墨西哥城坐落在一个巨大的地下含水层上,然而该含水层已被城市过度开采。可以说,墨西哥城市街道现在就像建在一个泄气的水床上,极其不稳定。特斯科科公园正处于城市沉降最快的地方,其部分地区正在以每年 20 至 40 厘米的速度下沉。
地下水的干涸并不代表地表水的枯竭,相反,这座城市还需要应对地面上的洪水问题。由于曾经的湖床被不透水的混凝土和沥青层取代,城市在暴风雨期间更易遭受洪涝灾害。设计团队表示,特斯科科公园修复后的水池可以作为城市的溢流池,以预防附近社区发生洪水。同时,集中在水池的水还可以通过渗回含水层来减缓城市沉降。此外,埃切维里亚计划通过重新布置 30 吨重、8 英尺高的预制混凝土结构(这些结构最初是为了容纳机场的排水和下水道系统),为游客等人群提供一个迷宫般的游乐区。
除此之外,埃切维里亚还明确了公园复兴能够带来的其他好处:显著改善当地空气质量、提供 7,600 多个就业岗位,并在每年减少近 150 万吨碳排放。与此同时,复兴项目还有一个更伟大的使命:“真正的项目是恢复整个墨西哥谷盆地,”他说,“该项目可以作为一个实验证明,因为整个液压系统是连接的。”为此,他正在通过建造不同深度的人工湖来为更多物种创造栖息地。埃切维里亚的目标是在阿拉斯加到南美洲的迁徙走廊沿线恢复 150 多种鸟类的筑巢和越冬地。
设计团队早期的措施是有效的。在机场建设停摆后的几年间,纳博尔卡里洛湖(特斯科科湖的长方形遗迹,因修建而被排干)再次变蓝,并且这里已经成为了苍鹭和滨鸟的栖息地。埃切维里亚说,航站楼的地基虽然底部和侧面都是混凝土,但其被洪水淹没的速度之快堪比那些水箱。场地中临时性的池塘在雨季如春笋般升起,在干旱时则踪迹全无。“我们恢复的每个水体都成为鸟类的绿洲,”他说,“在雨季,这些水体装满水两周后,我们在七公顷的面积内发现了九个巢穴。
公园场地设计具有开放式的发展前景,这也为公园的未来以及新问题的解决提供了更多可能性。设计使得原有的地基中形成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未被盐碱景观包围的淡水湖泊。埃切维里亚曾经对这些淡水池支持蝾螈等物种的潜力很感兴趣。蝾螈是如今幸存于大型湖泊系统中的淡水生物,多数生活在保护区或被饲养。然而,随着咸水的渗入,湖水已经不再适合这种敏感的两栖动物。埃切维里亚解释说,团队不可能复原特斯科科湖的沼泽,也不可能确定修复工作的最终成果。“我认为人们应该将历史视为对可能性或可行性的证实,”埃切维里亚说,“而不是一味地怀念它过去的状态。”
施工中的项目场地(来源:MIT Technology Review. The return of Lake Texcoco)
04 复兴2.0
美国生态复兴协会前主席埃里克·希格斯解释说,特斯科科公园这样的创新式项目固然令人感到兴奋,但当一个项目不止于重现历史时,将可能产生风险。几十年来,希格斯观察到了这些在2000年代中期开始逐步出现的,与过去“经典”生态学复兴策略所不同的新恢复措施。
希格斯认为,最关键的转变可能在于如何对待场地的历史。正如他所说的,复兴2.0是一个以场地历史为关键锚点,结合生态、文化等价值观共同塑造的设计项目。这种措施的改变是必要的,希格斯解释说,自从 2003 年左右生态危机开始爆发,一些生态系统几乎已经无法恢复,它们已然因气候变暖、人类干扰和外来物种入侵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尽管特诺奇蒂特兰周围大规模的鱼类和鸟类已经灭绝,但传统的规划干预措施仍会带来较大风险。原因在于,墨西哥谷有着过于庞大的湖泊系统,因此针对这种大范围的更新可能导致大量居民流离失所。况且,现存的公园生态系统是有生态价值的,因为已经有其他物种重新主导了特斯科科公园,目前公园内正生活着 48 种受保护物种。现在越来越多的复兴项目正在将物种保护以及相关的防洪和文化价值需求等纳入考量,这其中也包括一个地区能够通过重要材料、食品和药品提供生计的能力。
复兴2.0更具实践性的规划成果主要体现在维护社会公平性方面,但还需要进一步以指导原则和目标为导向。希格斯认为,如果缺乏原则性规定,设计师或生态工程师可能会“对这个地方应该是什么样子异想天开”。因此,设计过程需要扎根于“咨询、审议、对话、社区参与”,他说。“这是缓慢而乏味的谈判过程,有时还很令人烦躁”,但它提供了能够支撑长期保护措施的民主共识。
除了特斯科科公园之外,类似的大规模景观复兴项目还有南佛罗里达州为期35年的 47,000 平方公里沼泽地总体规划。环境历史学家劳拉·马丁表示,尽管大型修复项目越来越普遍,但特斯科科公园的复兴同时涉及到了规模尺度和国家认同感,这在以往的设计项目中是独一无二的。
在像特斯科科公园这样具有文化争议性的地方,公园设计不仅仅是解决城市生态问题的技术手段,其更需要面对严峻的社会文化冲突问题。保卫土地人民阵线(Frente de Pueblos en Defensa de la Tierra,简称 FPDT)是一个由特斯科科湖东部纳瓦土著农民领导的组织,包括了150 万讲纳瓦特尔语的墨西哥人后裔。这些与特诺奇蒂特兰休戚与共的居民将NAICM 和排干湖水的水力系统视为一种现代化的殖民主义予以抗议。
抗议新机场建设的FPDT组织成员(来源:MIT Technology Review. The return of Lake Texcoco)
FPDT 认为,设计师和工程师对环境所造成的改造危害相当于“种族灭绝”。2020 年,这一组织将 17 世纪水利工程师恩里科·马丁内斯 (Enrico Martínez) 和 NAICM 的支持者、设计师与埃尔南·科尔特斯 (Hernán Cortés) 一起列入“试图摧毁我们与土地、山脉和水相处的生活方式的凶手和城市规划者”名单。
特斯科科湖项目在这场文化冲突中也同样引发了争议。马丁说:“恢复项目绝对会带来与商业开发类似的排他性风险。生态恢复的历史表明,照顾野生物种往往与伤害边缘人群同时发生。”
部分建成的场地构筑物(来源:MIT Technology Review. The return of Lake Texcoco)
05 转型中的特斯科科湖
许多像特斯科科公园一样面临着巨大转变的项目,都涉及生态系统应如何复兴这一问题。希格斯认为,如今该类项目的设计者有勇气深入研究场地中的历史,而不是掩盖这些地点曾经糟糕的工业化和基础设施建设时期。“吸引我的是这样的想法:我们可以将某个地方理解为拥有这些复杂的历史,需要我们去解开它们,”他说。
希格斯引用了丹佛附近一个核武器设施更新的项目来说明这一观点。该设施曾被原住民和殖民者先后使用,之后又作为冷战时期的核武器库,并因此成为受到放射性污染的场地。在此以后,建设者在该设施上耗资了数十亿美元,将其转变为了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在任何一个阶段看到它都会产生误导,”希格斯说,“如果不了解这里历史的复杂性和层积性,只说‘看看这个美丽的野生动物区’是没有意义的。”
落基山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来源:https://en.wikipedia.org)
我们正逐渐看到复兴 2.0 可以产生的丰厚成果。希格斯指出,在荷兰,马克·瓦登是一个由五个人工岛组成的链状鸟类保护区,它于过去十年中自然形成。保护区的更新由荷兰保护慈善机构 Natuurmonumenten 与荷兰国家森林机构和世界上最大的疏浚公司之一 Boskalis 合作构思。希格斯认为,虽然这一项目是利用疏浚技术为鸟类建造整个群岛的“一个极端例子”,但它展示了“不寻常环境的融合”如何催生出一个创新项目。
以马克·瓦登项目为例,该项目利用了这家荷兰公司在航运工作中开发的泥沙疏浚专业知识来实现环境保护目标。“我想说这并不是一个渐进式的项目,并非是通过长达十年的努力来创造一个人工群岛。相反,事情的开始是由于这些场地现状组合在一起带来了一个充满创新性的机遇”,希格斯如是说。
马克瓦登自然栖息地(来源:https://adventure.com/)
特诺奇蒂特兰曾经的景观环境启发了我们对于人造建筑如何支持自然物种的思考,设计团队如是说道。例如,湖泊系统中用芦苇建造的人工岛屿chinampas形成了小运河,使得蝾螈等物种得以在其中繁衍生息。“可以说,墨西哥城的核心完全是在几个淤泥岛屿上人造出来的,”科罗拉多大学博尔德分校的人类学家杰拉尔多·古铁雷斯解释道。这些被混凝土覆盖的场地仍然保留了丰富的生物多样性,生存有目前世界上 2% 的物种。自 NAICM 取消以来,特斯科科湖周围的社区担心修复工作将阻止他们进入该地点,这违背了他们自身的权利。
特斯科科湖生态公园湿地景观(来源:MIT Technology Review. The return of Lake Texcoco)
正在进行当地植被处理的工作人员(来源:MIT Technology Review. The return of Lake Texcoco)
设计师表示,复兴项目已经成功引入了可持续经济。为了恢复绿化,场地内的苗圃正在种植本地植物,有一天这些植被将会被出售并带动当地的劳动力。“我们苗圃里已经有价值约 7000 万比索(360 万美元)的植物,”埃切维里亚说道。建造和培育它们只花费了 4000 万美元。“我们已经拥有 3000 万比索的工厂,在未来两年,这里的收益将持续上升,并带来更大规模的效益。”
公园内种植植被的苗圃(来源:MIT Technology Review. The return of Lake Texcoco)
06 岌岌可危的地方生计
然而,公园周边居民对这种可持续经济的回应并不乐观。2022 年 3 月,墨西哥联邦政府将特斯科科湖指定为自然保护区,6 月,一个国际联盟将其认定为拉姆萨尔湿地,即具有国际重要性的湿地。
然而,特斯科科公园的重建项目远远落后于当年 1 月埃切维里亚在首次交谈时给出的开业日期2022 年。项目推进的迟缓程度固然受到了新冠大流行的影响,但进一步的延缓是由于与当地社区进行的漫长谈判,以及在洪水泛滥的地点进行项目变更的非常规过程。在埃切维里亚上任之前,主航站楼周边的钢柱被当作废品出售,以收回少部分机场建设费用 。当地媒体报道称,这些补救措施进展极其缓慢。与此同时,该地点抽水工作的停止还导致地区洪水泛滥。
如今的特斯科科保护区曾过去曾是湖泊,保护区范围从西边的 Nezahualcóyotl 棚户区(以特斯科科湖的前西班牙领导人和城市建设者的名字命名)到东部的 ejidos社区。政府将这些集体所有土地授予了那些支持墨西哥革命的社区,这些土地也因此成为了与许多原住民生活密不可分的家园。
拉蒙·克鲁塞斯·卡瓦哈尔是特斯科科市生活编年史家和人民历史学家。他表示,这些地区反映了当地居民对特斯科科公园的两种态度:城市化的西部地区居民对此漠不关心,而东部农业地区的居民则表达了他们的不信任。
对于许多人来说,该项目最大的问题在于建设实施的过度保密。霍梅罗·阿里吉斯被广泛认为是墨西哥在世最伟大的诗人,也是墨西哥最有影响力的环保组织“100 国集团”的领导者,他曾表示,该公园可能是一项“重大成就”。然而,除了宣传视频中展示的无人机施工镜头以外,“不可能看到目前为止已经做了什么,因为公众不能进入现场。”胡安妮塔·丰塞卡对此表示赞同,她是非政府保护组织Manomet的滨鸟专家,并致力于恢复特斯科科的候鸟湖泊,“场地信息是保密的,而且场地的访问权限也有限。”
2022 年初,由于官员没有充分咨询当地社区,保护区的宣布被推迟。这些社区对于特斯科科湖项目的推进至关重要。自世纪之交以来,他们一直在抗议机场的开发。当时的总统文森特·福克斯首次提出要征用约 5,000 公顷土地(主要来自埃吉多斯)来建设机场,这引发了来自特斯科科湖东部的FPDT组织的武装抗议。2006 年,两名 FPDT 成员在与政府军的冲突中丧生。
如今,政府、社区和设计团队之间尚未达成共识。许多人要求归还福克斯政府时期从埃吉多手中征用的土地。FPDT 成员支持修复工作,并参与政府主导的磋商和复兴供水系统的实际工作,其中一些成员在公园的开发中发挥了更大的作用,他们敦促当地社区作为“马诺斯拉昆卡”运动的一部分对项目予以支持。 经协商,公园东部边缘的一个农业区现已被依法指定用于传统农业,不再进行城市化开发。
特斯科科公园如今拥有墨西哥联邦政府所能提供的最高形式保护。然而,特斯科科湖自然资源保护区主任、人类学家加布里埃拉·冈萨雷斯表示,这并不足以保障保护区的生存。“我们不能依赖法律地位声明,”她说。2024年7月,墨西哥的新总统将可以自行决定是否支持该项目。尽管已经完成了所有工作,但特斯科科公园的未来仍充满不确定性。洛佩斯·奥夫拉多尔的继任者可能更希望建造一座能够带来就业和经济增长的机场。
08 迫在眉睫的截止日期
埃切维里亚承认,在公园的规划阶段与公众协商“不是我的强项”,因此环境部长玛丽亚·路易莎·阿尔伯雷斯主导了保护区条款的谈判。尽管埃切维里亚承认,缓慢的更新过程是复兴生态系统的最有效方法,但在这里“我们没有时间,”他说,他要在千载难逢的机会消失之前抓住它。“一开始,我们决定——或者说我决定——成为一台机器:尽我们所能,然后运转起来,实现一条合理的不归路”。公园的复兴是有政治支持的, “这意味着,”他补充道,“我们做了这么多,不能半途而废。”
然而,批评者将该项目实施的仓促性和保密性归结为在洛佩斯·奥夫拉多尔领导下,墨西哥社会等级制度和独裁性质的日益严重。对许多人来说,复兴首先是政治足球,其次才是环境项目。
埃切维里亚表示,该公园将于 2023 年底开放,以便公众在下一任总统登选之前有机会做出自主决定。他相信游客会爱上他们所看到的一切:一个充满活力和自给自足的自然过程,重生的水体激活了数十年未见的生态循环,多样的物种临水而栖。如果可以转移足够的水,他说,在这个地点,即使难以复原曾经的湖泊系统,“创造一个仍然非常强大、仍然非常丰富的湿地景观”是有希望的。
目前,特斯科科公园迎来了第一批游客,包括骑行者和观鸟者。埃切维里亚很清楚,这里永远不会成为像中央公园或该市的查普尔特佩克那样的大型景观项目,即便是修复后的区域,在广阔的场地中也仍然是分散且小型的。尽管公园在今年年底就已经开放,想要以公园重生特诺奇蒂特兰的愿景也不太可能立即实现。埃切维里亚将他的工作比作“景观针灸”,他希望当地人和继任者能进一步采用这种治理机制,从而引导该地区经历长达数十年的复兴和演变。
新建设的游客观鸟平台(来源:MIT Technology Review. The return of Lake Texcoco)
自开放之日起,埃切维里亚有不到一年的时间来吸引支持者以维持项目进展。到目前为止,由于项目支持度较低,其未来几个月的发展前景非常严峻。究其原因,地区的建设在过去几十年一直受到忽视,导致许多墨西哥城居民都不了解这片土地。埃切维里亚希望,当它重新向公众开放时,居住在这座城市的人们能够重新享受这个地方,就像自墨西加以来的社会所做的那样。
埃切维里亚将场地的复兴视为一个让生态系统重新回归城市生活的过程,同时,环境的转变将带来意识形态的变化,然而,这两种转变都是难以操控的过程。“这不是一个你可以开始和完成的项目,”他说。“这是一个持续发展的进程。它必须永远成长、永远进化。”
[1] MIT Technology Review. The return of Lake Texcoc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