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卓马
做个诗人还是摄影家
1938年,中平卓马出生于东京青山,父亲是著名书法家中平南谿。
青年时期的中平卓玛经历了日本战后从荒废到复苏的剧烈变化。高中毕业后,中平卓玛就读于东京外国语大学西班牙语学科,极具语言天赋又具有时代敏感度的中平,在大学期间十分的活跃,因他犀利的评论和张扬的作风成为学生领袖,经常活动于各种抗争运动,甚至写信给卡斯特罗支持古巴革命。
1963年,毕业后的中平成为左翼杂志《现代之眼》的编辑,在这里,他负责策划诗人寺山修司描写新宿边缘青年的长篇小说《啊,荒野》,同时又参与编辑了由东松照明策划兼行文的摄影栏目I am a King,在这个时期,中平往返于寺山和东松等这些在诗歌、戏剧或是摄影领域引领时代的“巨人”之间,促使他的内心追问道:“做个诗人还是摄影家?”
高桥本拍摄的中平卓马
“时代太糟糕啦,我去当摄影师了”
1964年,东松送给中平一台Pentax宾德相机作为新婚礼物,同年,他结识了伴他一生的好友也是对手:森山大道,至此开启了两人“爱恨交加”的故事。
同年年底,中平以“柚木明”这个名字发表了自己的处女作,并辞去了现代评论社的工作,“时代太糟糕啦,我去当摄影师了。”他回应道。
辞职后的中平与同住在逗子的森山往来密切,他们常穿梭于新宿里巷的酒吧和咖啡馆,热烈地讨论摄影,中平常与在场的同好们舌锋交战,把他们批了个遍,「就像是语言的血祭。」森山大道如此形容。
中平卓马(右二)、森山大道(左一)与深濑昌久
中平卓马
《挑衅》的诞生
在1965年至1968年期间,应东松照明的邀请,中平卓玛成为日本摄影协会主办的“摄影100年——日本人的摄影表现历史”的编纂委员,并结识了美术评论家多木浩二,多木重新唤起了中平对语言的亲近,而在中平的影响下多木对摄影的关心也不断加深,语言与视觉的碰撞追问着他们何为摄影的本质——摄影同人杂志《挑衅》就此诞生。
《挑衅》集结了中平卓玛、多木浩二、高梨丰、冈田隆彦、森山大道等人,虽然该杂志只持续了三期,却在日本和世界摄影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以说这本杂志分别在语言与影像两个领域开拓了同时代最为激进的创作表现。在语言层面,他们尖锐地质疑摄影家与现实世界,或者说艺术与政治之间的关系。在影像层面,以“粗颗粒、晃动、模糊”,大幅度的倾斜画面等狂野粗糙的表现风格,欲对抗被大众传媒及任何权力体制支配收编的视觉影像。
摄影杂志《挑衅》
“植物图鉴”的转向
1971年11月10日,冲绳发生了“粉碎归坏冲绳协定抗议罢工”事件,抗议活动导致一名警官死亡。第二天,《读卖新闻》刊登了题为《过激派痛殴——警官全身着火而死》的两张照片,当局以仅有的两张照片作为唯一的证据逮捕了一名青年。该事件使得中平重新反思摄影与政治之间错综复杂的的权力关系,他在《记录这一幻影》中写道:“大众媒体传播的记录影像全部是被操作过的东西,也因此一切都是幻影。”
在这个时期,中平重新审视过往对于摄影的论述,并对其进行了彻底的自我批判,他对《挑衅》时期那些充满“诗意”“意象”的粗颗粒状、摇晃的模糊影像发出质疑:“世界变成了由我带来的那种模糊影像的反射,变成了‘我的欲望、我所确信的影子,而我难道不是在拒绝让世界保持原来的样子吗......’。”
于是他开始拒绝这种“以情绪化的目光看世界而使我的世界私物化”的方式,从而推导出“世界绝对是原原本本的那个世界,而彼岸绝对就是彼岸”,要去除那种暧昧的情绪化表达以及作为“我”试图支配世界的骄傲自大,原原本本的、直接性地拍摄出“断然不属于我的事物”。即“植物图鉴”般的照片。
海边的焚烧
为了声援被捕青年,中平不停奔走,四处派发传单、拍摄、写作、发表文章,在身体的疲惫与精神的郁愤双重折磨下,中平开始陷入知觉异常的状态。
1973年,也就是发表《为何是植物图鉴》之后的那个秋天,他带上所有的胶卷、照片、笔记本等来到逗子海岸,昏暗的天色下,浇上了汽油的胶卷、相片、笔记本燃烧着,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火光一闪一闪地映照在中平的脸上。一位老人问道:“在烧什么呢?”。“在烧照片”。老人便走了。中平在《决斗写真论》的《插曲》一章中详细记录了这一过程,他写道:“为什么摄影家要烧照片呢?他本该怎么问。如果他问了,我本该这么回答他——专业摄影家就是要烧照片的”
中平以这样戏剧且壮烈的方式,否认了自己所经历的过去,内心的痛苦不断折磨着他,迫使他发出了“大抵是不会再拍照了”的声音。
回归摄影,失忆,再次导向摄影
海边的焚烧,烧掉的似乎不止那些物理上关于摄影的一切,连同中平的内心也一切被掏空,终日无所事事的中平靠着酒精和药物过活,甚至迷恋上了赌博。
转机发生在了1976年,《朝日相机》邀请中平与筱山纪信合开专栏,筱山提供摄影作品,中平撰写评论文字。在合作的一年里,筱山纪信那种“将自身肉体作为一个巨大眼球”,同等得对待所有的拍摄事物,不做过多的意义阐述的的拍摄方式,使得绝望中的中平再一次想象摄影表现的可能性。
只是当中平感到对拍照再次扬起沸腾的欲望时,又一次意外发生了。1977年,9月10日中平在逗子家中为老朋友举办欢送会,他喝得酩酊大醉,因为喝醉是常有的事,并无人在意,直到第二天不省人事的中平被送往医院,被诊断为急性酒精中毒导致的逆行性失忆症。
失忆后的中平,忘记了大部分的事,但他却像呼吸一般自然地拿起相机,日复一日的拍照,漫无目的横穿各个街道,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果断按下快门。
中平似乎以某种意外实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成为一名“纯粹的摄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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