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秦半糖
1.
朋友给小奶盖买了一台巧虎安睡仪，目的是为了让小奶盖像巧虎一样，乖乖安睡。顺便把我从无数次的崩溃夜醒中拯救出来。
然而，拿到手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
我太了解小奶盖了，他比我上过的所有学校，都更不按常理出牌。
学校只会在卫生检查时，规定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床上不能待人。
而小奶盖，全天候任意时间，每一样东西都不会按照它原本的规则去使用。
玩具不是用来玩的，而是用来五马分尸的；奶不是用来喝的，而是用来倒的；饭不是用来吃的，而是用来往餐椅里藏的；牙刷不是用来刷牙的，而是用来往嘴里塞然后使劲儿把毛咬掉的；篮球框不是用来投篮的，而是用来圈禁自己的；滑梯不是用来滑的，而是用来往散架里摇晃的……
我很好奇，他拿到巧虎安睡仪后，会用来干什么？
但我万万没想到，他是用来害怕的……
是的，你没有看错。
当我拉好窗帘，关上灯，乌漆嘛黑地按亮巧虎安睡仪的开关，天花板上的投影跟随舒缓的音乐一同流泻出来。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候奇迹的发生。
我想象中的小奶盖，会如同朋友家的小宝贝那样，观看投影，数着星星，一直望到眼皮打架，不知不觉实现自主入睡。
想象总是如此美好！
然而现实却是，小奶盖只静静观察了两秒，便如同受惊的小兔子一般滚进我的怀里，将我的脖子紧紧搂住。
那股紧张的程度，如同猎人已经打进了他的老巢，而他还在光着屁股趴草窝里晒太阳，两手空空，两股战战，连个像样点儿的树杈子都没有。
他紧紧地搂了我两分钟后，小嘴一瘪，委屈的眼泪续满一兜。
我实在没料到，一个整天耀武扬威哼哼哈嘿的街头一霸，竟然会害怕巧虎的睡眠投影。
原谅我不厚道地笑了。
2.
但一霸就是一霸，在小奶盖跟投影仪完全混熟以后，他开始了各种各样的玩法。
首当其冲的就是，观察投影原理。
说人话就是，把眼睛凑到投影仪散发光源的投影口上看。幸亏有护眼感应的设计，不用担心被灼伤眼睛。
再然后，他按不同的键，听音乐，看投影，观察夜灯。
总之，就是不睡觉。
将投影仪从头到脚玩了一遍，小奶盖变得越来越精神，越来越兴奋，甚至已经隐隐有了在床上跟随音乐起舞的态势。
看着他精明的眼，仍旧满格的电量，那一刻，我狠狠地悟了。
巧虎安睡仪，是用来辅助小朋友睡觉的。但不是用来辅助小奶盖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小朋友睡觉的。
我哭着将它收了起来。
忘记了哪一天白天，小奶盖将它踅摸了出来。然后对着它的音乐欣赏了几遍。
这其中的过程我是没有特意关注的，等真正引起我注意的时候，小奶盖已经学会了另一项新的本领。
我发现，他一直拿手按控制音乐的按键，按几下，停住。播一会儿音乐，再按几下，停住。
反复几次，我发现了其中的奥义。
原来，小奶盖在切换他喜欢的音乐。而且只需要一秒，听一秒钟前奏，就能分辨出是不是他想要的那首。
我惊异于这么小的孩子，竟然有了这样大的音乐偏好。
他最喜欢的那首是小星星，而且只听它的前奏部分，到了歌词处就会停下来，按几下，重新切换回来。
他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听着小星星的前奏起舞，也就是把右手抬起来举到头顶，随着音乐转圈圈。
一旦转了就不会轻易停下，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势必要转到自己变晕，不得不停下为止。
说到这里，我就不得不要紧急插播一条以前的事迹。
3.
高中时住校，寝室每层楼都有公共卫生间，有一天，我跟往常一样，溜溜达达去厕所。
洗手间的外面是洗漱间，等我路过洗漱间走到里面后，发现一个女生，一脸菜色的站在坑位前，面对着其中的某一扇门。
她尴尬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右手拄着腿，不断地拍打着。
乐于助人如我，瞬间明白了她的尴尬所在。
于是我问她，是腿麻了吗？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点点头。
因为平时属于点头之交，见面会笑一笑的那种。
做好事不留名如我，在此时此刻，怎么能允许自己没有所作为？
于是我热情地走过去，将她的手臂扶住，在她慌忙的“不用不用”里，不容分说地，把她扶进了她正对着的那间厕所隔间。
直到数年之后，我才恍然发现，这其中可能隐藏着天大的误会。
如果她是跟我一样，溜溜达达走去厕所，那么走到一半，腿突然麻了的可能性不会太大。
那么就只有另外一种可能，是她上完厕所后，腿蹲麻了，出来后在门口站着缓一会儿。
可如果真是这样，她应该是扶墙站着的姿势才对，怎么会是面向厕所的姿势呢？
时至今日，我们仍旧无法探知，背后隐藏的真相到底是哪一种。
不过，在经历了小奶盖跳舞把自己跳晕这件事以后，再回想起她的种种拒绝，以及按常理推断，我更倾向于后一种。
也就是说，我在她上完厕所且腿蹲麻了以后，再一次不由分说地将她扶进了厕所。
这么一想，真的很对不起那位女同学。
4.
至于小奶盖的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他喜欢跟着跳舞的音乐，不只是小星星的前奏，还有手拍鼓里面的英文字母歌。
那天，他跟随音乐忘情地跳了好几个回合后，坐在地板上休息，一边指着棚顶的灯，一边很着急地跟我说着什么。
但由于不会说话，他只是指着灯，一通“啊啊啊啊啊”。
而我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是跳舞跳累了，便下去把他扶起来，接着奏乐接着舞。
直到有一天，我被小奶盖一起拉起来跳舞，我抱着他随着音乐一通旋转，如同平时的他一样，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不跳到发晕绝不停下。
当整个世界都在我眼前变成倍速版幻灯片的时候，我抱着小奶盖双双倒在了爬爬垫上。
那一刻，小奶盖仍旧像之前那次一样，抬起了他的手，着急地指着顶灯，冲着我一通“啊啊啊啊啊”。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正在旋转着的天花板和吊灯。
那一刻，我再一次狠狠地悟了。
原来，小奶盖当初指着天花板一通“阿巴阿巴”，是想跟我说，“妈妈，你看，吊灯它居然在旋转哎！”
平凡如你我，很多时候不身临其境，就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惟愿往后带娃的路上，能沉下心来。仔细聆听，才能真正听懂，孩子跟你说的是什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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