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四晚上,我沿着雅集公园西边的圣水路向南散步,行至雅集公园西北侧亭台旁,一首唱腔高亢的《你家在哪里》吸引了我。我于是从旁边的小路绕过去,想近距离听听。
来到亭前,才看到明亮的亭子里,有七八个六七十岁的老头老太太,两架电子琴,一杆笙箫类乐器,正铿锵有力地在为《打靶归来》伴奏。演唱者是一位身材不高,略显肥胖的老太太,大概有六十多岁的样子。
一曲结束,又有一个男子接着唱起了另一首革命歌曲。刚刚唱完《打靶归来》的老太太正好坐在了我附近的长凳上。我凑近了跟她聊,才知道他们是个自发组织,爱唱的人和爱弹的人组合在一起,只要你会唱,都可以亮亮嗓。她还邀请我也上去唱,我婉拒了。尽管年轻时候,我也喜欢唱,但现在多年不开嗓,早已找不到调子了。
我问她这儿唱戏不?她一下子来了兴趣:“你会唱戏?”
“那倒不是,我想找个老师学学。”我赶紧解释。
“这儿不唱戏,你要想唱,每周一周四下午我们都在饮马河那儿唱,到时候你过来吧。”她很热心。
“可我不太会唱,有人教唱没?”我问了一句。其实老早我就有这个打算,想去老年大学找个老师,教教我唱戏时如何发音,如何练气,如何用嗓。但都因为时间不对而没能成行。
“没人教,不过大家互相指点,互相学习,慢慢就都会唱了。”她又邀请我:“到时候你来吧,我带着你唱。”
老姐姐这么热情,于是我们留了电话,她说啥时候再去饮马河给我打电话。
这件事我原本没放在心上,因为他们都是下午去唱,我要上班,没有时间。可今天中午上课前,我却意外地接到了她的电话,说他们下午要去饮马河边唱戏,问我去不去。
我问了时间,她说到六点多才结束,于是我便跟她约定,下班后去找她。
放学后,我没有像以往一样在学校滞留,收拾好东西,就驱车去往饮马河寻她。其时已快六点了,她又打来了电话:“你还来不?别人都回家接孩子去了,就剩我和两个拉弦的在等你呢。”
“哦,来来来,我已经动身了,马上到!”饮马河就在我上班的村口,所以没有几分钟我就赶到了。这是饮马河边上的一块空地,有几条长椅,两个七八十岁的老头手握着板胡坐在那儿等着。原来他们早已到了“下班”时间,只是为了我,这位大姐才央求这两位叔伯留下来等我一会儿。
见我来了,大姐问我会唱啥,我说多年不唱,其实啥也不会唱了。大姐说,那唱《花木兰》里的经典唱段“刘大哥讲话理太偏”吧。我说原来还真会唱,就是二三十年不唱了。估计这嗓子上不去。大姐说,没事儿,我带着你唱。
于是,熟悉的弦乐曲调拉起来了,过门后,大姐首先开嗓,我扯着嗓子跟着唱。两句下来,扯得我嗓子只想冒烟,所有的声音完全在嗓子眼处盘旋,声带紧涩,用力过猛,尤其是到了高音处,我憋得脸通红(自我感觉)。
平时听一些人在街头巷尾自发唱戏,我总觉得他们唱得不咋地。今天一开嗓才知道,听起来那么容易唱的腔调,真的想从我嘴里唱出来,竟是如此地艰难!完全没有底气,完全靠着声带的拉扯才把调子扯上去,可真扯上去的调子早已失去了它本该有的圆润!多年不张嘴,嗓子真是不中用了。
断断续续唱下来,没想到竟获得他们仨人的叫好声。他们夸我声音好听,夸我节奏感好,夸我音质浑厚、高亢。我想,这是他们为了不让我难堪,而鼓励我的吧。本来今天来之前,我是没胆量在人前开口唱的,我在心里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别怕丢人,反正别人又不认识你,唱好唱赖就图个自己高兴。
老姐姐又让板胡陪我练了两三遍,我自己的紧张情绪也稍稍缓解,唱到第三遍的时候,我感觉声音比第一遍轻松不少。我说自己真是不会用嗓,完全是扯着嗓子在“硬”唱,这太费嗓子了。拉弦的两位叔伯连连说:“挺好挺好,比他们一直在这儿唱的好几个人都唱得好。”老姐姐也在一边对我讲着如何换气才能让自己更轻松。虽然我还不能领悟其中“真谛”,但对于陪着我练“戏”的他们三位,我心存感激。
板胡叔伯问我还会不会唱别的。我说上学的时候唱过《抬花轿》,唱过《大祭桩》,可都二三十年没唱过了,估计都唱不成了。他们一听我还会其他的,都来了兴致,说让我先把《花木兰》这段练好,之后有时间再把另外两段戏也练出来;还说只要有功底,多练习肯定成。我一下子被鼓舞得热血澎湃,因为再次把年少的爱好——“唱戏”拾起来,是我许久以来的愿望。原来我一直羞于开口,怕唱不好惹人笑话,现在想想,自己痛快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不知不觉,几十分钟的时间就过去了。因为拉板胡的两位叔伯家住得比较远,所以今天的练习就只能到此结束了。在收拾好板胡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个年岁大一点的弦乐大伯走到我跟前,半开玩笑地说:“腔很圆,字很正,咋听都像马金凤!”哎哟,没想到我这半瓶子醋乱晃荡的水平竟能得到这么高的赞誉。
另一个大叔坐上三轮,临走还不忘叮嘱我:“周四,记得一定要来哈!我们等着你。”我能从他的表情和声音中看到和听到他对我的肯定和期待。
瞧,二十多年来头一次开嗓,竟然这么受欢迎。所以周四,我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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