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今年9月,杨国军决定带【小聋女】们到直播领域开疆拓土。
他带着两位【小聋女】远赴福建漳州,直播助农,一周时间便初见成效。
团队刚燃起希望,直播间被紧急封停。
原因竟是「疑似假扮聋哑人。」
小聋女们拿出残疾证,在视频中用手语申诉要求解封,却遭平台拒绝。
前几天,B老师采访了专注【聋人直播】的MCN杨国军,听他讲述了【聋人】群体不为人知的故事。
这才得知,在直播领域,聋人比起其他残疾人更加劣势。
杨国军在家中及公司都排行老三,人称三殿下。
出生在山东临沂一个山村,干过矿灯销售,卖过保险,做过微商,卖过【黑五类】产品,如今领着一众小聋人做直播。
下文为三殿下的口述整理。
聋人朋友不喜欢把自己归类为不健全人,他们把听力健全的人称为【听人】,把自己称为【聋人】。
讲述时,我会以这两种称呼指代健全人士和聋人,【小聋女】则特指听不见的女孩。
做微商卖黑五类,却吸引来一群【小聋女】
我们做微商起家,主打女性私密健康产品。
因为在某音把这些私密,壮阳,减肥,丰胸类产品统归黑五类,我就经常说自己是卖黑五类的。
公司趁风口搭建了一个微商平台,无意间发展了一大批小聋女。
毕竟微商不需要用到说话和听力,是为数不多聋人可以做起来的线上兼职。
这个特殊群体为我打开了一个窗口,看到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与小聋人过万圣节
从黑暗中来,她们更向往阳光
很多人不知道,有相当多聋人是后天造成。
在那些年代,农村医疗条件欠佳,有些聋人在幼年时因感冒发烧误服药或误打针,导致耳神经永久受损,从而失去听力,也逐渐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不少聋人是因注射庆大霉素过量失聪
实际上,听力障碍发现得早,采取人工耳蜗和康复训练,不少孩子可以实现正常交流。
可惜大多数聋人生活在农村,家庭条件不好,没钱做康复训练,永远错过了学习讲话的机会。
再加上农村几乎没有特殊学校,这些小聋人只能和听力正常的孩子一起上学。
听不见,学不懂,也无法开口问,很多人到初中就被动辍学,小聋人受教育水平普遍比较低。
电影《聆听寂静》剧照,片中小聋女和正常孩子一起上学
许多聋人的经历过的黑暗难以想象
这些小聋人没学上,又缺乏父母关注,很小就被骗去从事偷盗,乞讨等灰色产业。
公司的小妙的遭遇可以说是这类处境的典型。
她父母都是聋哑人,离异后母亲再婚,继父嫌弃她不会说话,不让她上学。
小妙十岁就和朋友外出打工,被人贩子骗,被迫跟一群聋哑伙伴沿街结伴乞讨,一步走错就是三年。
她自尊心强,不愿骗人也不想做乞丐,一直寻机会逃跑。
期间亲眼看到身边一个12岁小聋女被强奸后殴打致死,她一度伤心到差点自杀。
在朋友的鼓励下,她决定假装服从,获得诈骗团伙信任。
一天半夜趁大家熟睡,独自逃了出去。
几经周折终于跑回家,发现家里经济越发困难,她决定再次外出打工,养家糊口,给弟妹赚学费。
17年经过聋人朋友介绍,加入公司,现在已经是公司股东。
童年小妙和妈妈
过去的误解
开始学手语后才知道,手语分官方手语和民间自然手语,而自然手语又分多种方言。
以前误以为新闻上的官方手语是全球通用的,实际上很少有人专门学过这种官方通用手语,没多少有小聋人能看懂,这事儿还挺荒谬的。
民间手语虽然存在差异,由于全国小聋人之间经常交流,并且在表达中加入眼神和表情的辅助,他们反而能互相理解。
以前我以为所有聋人都听不到,其实听力也是分等级的。
一级听障听力非常弱,助听器也只能让他们听到微弱的声音。
二级听障强很多,带着助听器,甚至可以听音乐。
另外一个颠覆我认知的是,小聋人超级会享受生活,爱耍,爱吃,比一般听人都放的开。
他们很喜欢蹦迪,虽然听不清音乐,却很享受舞台的震动感。
小聋人在慢摇吧
小聋人的尴尬谁懂?
声音在日常生活中不仅是沟通的桥梁,还承担着警示的功能。
对于聋人来说,无法听到声音会导致尴尬甚至危险的情况。比如蛋蛋,有一次走在小巷里,身后驶来一辆轿车,司机不断按喇叭,他听不见,直到一位路人拍拍他,提醒他注意后面的车,他这才转头,发现司机头伸出窗外,正面红耳赤破口大骂。
公司小年曾遭遇保洁阿姨在公厕外喊话,询问里面是否还有人。
他正在犹豫是应该敲墙壁还是赶紧出去,结果洗手间的门就被锁上了。
他在里面徘徊了一整夜。
尴尬只是一阵,生活中的不便无处不在。以就医为例,聋人跟听人医生很难沟通,他们生病了宁可硬扛也不愿意去医院。
他们也几乎不去实体店购物,因为沟通很麻烦。
打滴滴时,司机有时打电话来确认位置,他们只能急忙挂断电话,改为发送文字信息。
如果遇到需要早起的事,一些聋人选择通宵不睡,因为他们听不到闹钟的声音,手机震动也难以把他们唤醒。
由于聋人无法听到预警声音,而大部分警示都是声音提醒,外出时容易遭遇事故。
小勇有一回骑摩托车,听不到后方来车的声音,遭遇车祸,锁骨骨折。还有一位聋人朋友,在过火车道时没能注意到驶来的火车,也听不见火车老远就响的鸣笛声,不幸离开。
我们的社会对聋人群体的关注真的太少,希望更多人看到他们的不易。
期待未来,无论是在公共设施还是在福利的制定中,都能多点考虑到他们的生存。
聋人直播,等于残疾人赛道的底端
今年带着小聋人直播我才深刻意识到,小聋人不仅在生活中处处碰壁,在直播行业更是处于劣势。
9月13日,我带着两位小聋女,从重庆辗转到了福建漳州平和县,和朋友合作直播。
当时我们对直播毫无经验,都在摸着石头过河。
无论是直播环境还是住宿条件都非常艰苦,蚊虫肆虐。
我们的直播时间定在每晚8点到12点,直播间就在闷热的仓库里,小聋女在热浪里通过手语向观众展示和讲解产品。
起初,每场直播的销售量很低,大约只有一两单,最多时也一场不过十单左右。
后来网上爆出大凉山直播卖惨的新闻,无意中带动我们直播间观看量。
一切正在好转,直播间突然被封停,原因与大凉山事件有关,平台推出了新规,将【残疾人】列为敏感词。我们被封停的官方理由竟是【假扮聋哑人】。
我跟小聋女都很气愤,她们在视频里举着残疾证,通过手语表达不满,并提交到官方进行申诉。
收到的回复是:即便你们是真聋哑人,也不能解封,现在这个事情在直播间不能讲。
我们原本以为,聋人特别符合视频号推出的助农助残生态位,对这个赛道也满怀希望,没想到被现实连连打脸。
在接下来的直播中,我们不再提及“聋哑”这样的敏感词汇。
坚持了十多天,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平均维持在五六百人,但销售额却常常为零。聋人直播时无法使用语言,只能依靠简单的写字板无声地介绍产品,这比起能听能说的主播,难度要大得多。
微商日渐式微,直播带货目前也不理想,我们必须重新思考未来的出路。
三殿下说,最大心愿是小聋人都能凭借自身能力不靠卖惨,有尊严地谋生。
这让B老师想起小时候看的千手观音,她们越过听觉障碍,凭借敏锐的视觉展示了令人让人惊艳的舞蹈,成为小聋女的美丽典范。然而在中国,有将近2800万聋人,他们不可能都去跳舞。
那么,还有什么样的工作可以像跳舞,微商那样,让他们可以避开听障,像普通人一样赚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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