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克里斯蒂安·蒂勒曼（Christian Thielemann）的到来在慕尼黑爱乐乐团引发了一场爆炸，后来，洛林·马泽尔（Lorin Maazel）在他任职期间去世，俄乌冲突后，瓦列里·捷杰耶夫（Valery Gergiev）离开了乐团。2008年起，保罗·穆勒（Paul Müller）担任慕尼黑爱乐乐团的乐团经理，他将在2024年10月底卸任。近日，保罗·穆勒接受了德国音乐媒体BR-KLASSIK的采访，以下是节选的部分内容。
保罗·穆勒（Paul Müller）
BR-KLASSIK：是您将捷杰耶夫请来，他在2015年举办了首场音乐会。前一年，捷杰耶夫说，乌克兰背弃俄罗斯是一场灾难。后来他又说，第三次世界大战迫在眉睫。从一开始，捷杰耶夫就公开表明他是普京无条件的支持者。您为什么请他来？
保罗·穆勒：请允许我先说一句，如果捷杰耶夫没有这种态度，那么也许他今天仍然是慕尼黑爱乐乐团的首席指挥。
瓦列里·捷杰耶夫（Valery Gergiev）与保罗·穆勒（Paul Müller）
BR-KLASSIK: 你在俄乌冲突前不久让他延长了任期。
保罗·穆勒：没错，当时他的合同延长到了2025年。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慕尼黑市和慕尼黑爱乐乐团失去了一位伟大的音乐家，当时我也失去了一位挚友。一方面是音乐，另一方面是政治，要判断这些问题上的是非对错非常困难和复杂。我与捷杰耶夫在慕尼黑有很多计划，希望通过乐团来实现。
BR-KLASSIK: 捷杰耶夫公开赞扬普京政权歧视同性恋者的法律。这让慕尼黑的许多人感到不快。
保罗·穆勒：在发生这种情况时，我们立即与他谈及此事，并告诉他绝不能这样做。后来，他便保持沉默，遵守了约定。但到了2022 年，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BR-KLASSIK: 事后看来，您认为这是一个错误吗？
保罗·穆勒：我不认为这是一个错误。生活中有一个重要的基本事实，那就是永远会存在不同的意见。
BR-KLASSIK：音乐上的成功也有不同的看法，但捷杰耶夫无疑是一位伟大的艺术家。那么，他所带来的音乐的喜悦，是否超过了带给你的头痛？
保罗·穆勒：我们在文化顾问的陪同下和他谈过话之后，就没有再发生什么情况了。
BR-KLASSIK: 据说他没有从慕尼黑市政府领取任何遣散费。
保罗·穆勒：这是合同方面的问题，我可以理解。
BR-KLASSIK：近年来，慕尼黑爱乐乐团必须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搬迁到伊萨尔爱乐音乐厅。嘉斯台音乐厅在重新装修中。伊萨尔爱乐音乐厅作为临时场地，预算和进度都得到了遵守。但市政当局却没有及时翻新嘉斯台音乐厅。您对此感到生气吗？
保罗·穆勒：我不生气。这是很复杂的一件事。我们为此寻找到了一家公司，将工作外包给了他们，该公司的总经理非常出色，我对此感到乐观，但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BR-KLASSIK：您是乐观主义者，但一切都拖得太久了，而成本却在爆炸，人们不断在质疑，这难道不令你沮丧吗？
保罗·穆勒：我们都看到了音乐厅建设问题的复杂性。在这方面，我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现实主义者。
克里斯蒂安·蒂勒曼（Christian Thielemann）
BR-KLASSIK: 我们要谈谈另一位前任首席指挥，克里斯蒂安·蒂勒曼（Christian Thielemann），2009 年，他的续约谈判进展顺利。但后来乐团董事会部分成员与首席指挥之间发生了争执。您和文化事务负责人也卷入了这场冲突。其中一个问题是：谁来决定客座指挥的聘用？因此这是一个权力问题。蒂勒曼表示：他不能接受乐团董事会和艺术总监的投票结果。
保罗·穆勒：那是一段非常狂野的时光。我和他在之前本不认识，但在柏林见过几次面，关系很好。这都是很复杂的事情，但你说的的确都有发生。我们不可能把所有的复杂情况都一一呈现出来。归根结底，这涉及到合同问题，而这些都是在后台进行管理的，并不是在台上组织的。
BR-KLASSIK: 合同上的东西会干扰人。
保罗·穆勒：是，但合同也不是那么机械的，因为合同中必须有灵活性，这样你才能权衡利弊。我对这一事态发展感到难过。但归根结底，这不是我能做的决定，而是政治上的决定。我的工作就是确保整件事顺利进行。
BR-KLASSIK：您为蒂勒曼争取过留任吗？
保罗·穆勒：当然，但到了一定程度，这已经不可能了。因为有些问题无法澄清。
BR-KLASSIK：您是否必须在乐团董事会和首席指挥之间站队？
保罗·穆勒：不，我在这方面一直有自己的立场。但政治上的决定是不同的，我相信这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BR-KLASSIK: 慕尼黑市政府是爱乐乐团的雇主，是他们做出的决定吗？
保罗·穆勒：我是这么认为的。但在这种复杂时刻，我们应该多想想在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我会回想《玫瑰骑士》和《埃莱克特拉》，蒂勒曼和慕尼黑爱乐乐团的音调基因是百分之百相同的。
BR-KLASSIK: 当时，蒂勒曼指责您隐瞒了太多。
保罗·穆勒：他可以这样指责我。但我的行为百分之百忠实于自己的信念。
BR-KLASSIK: 你还和他有联系吗？
保罗·穆勒：不，很遗憾，我和他没有联系了。但我可以理解。
BR-KLASSIK：乐团和他是否保持了联系？
保罗·穆勒：董事会和他有联系。
BR-KLASSIK：蒂勒曼还会作为客座指挥来到乐团吗？
保罗·穆勒：现在应该已经有具体计划了，乐团董事会在这方面非常积极。
BR-KLASSIK：捷杰耶夫被解雇后，您和他有过联系吗？
保罗·穆勒：没有，我和他没有任何联系，瓦列里·捷杰耶夫和我的故事就此划上了句号，这是绝对的。
BR-KLASSIK: 穆勒先生，您经历了很多。您如何看待未来？
保罗·穆勒：我认为未来是积极的，同时也面临着巨大的挑战。自2022年以来，我们成功地吸引了完全不同的观众来到伊萨尔音乐厅，节目政策也发生了变化，更加贴近当下。我们学到了很多东西，这些对听众和我们都很重要。之所以能获得成功，是因为这个大厅提供了一种巨大的亲和力，还有一种声音上的亲密感。我们上座率在93%到95%之间。因此，关于古典音乐存在很大问题，或即将消亡的说法，我只能说：你必须找到应对挑战的正确答案，我相信慕尼黑的政治家们会支持这个乐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