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o，我是Lotus
风靡全网的大网红
却是百年前的“艺术圈宅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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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几何时，刷爆互联网的大热色系“莫兰迪色卡”你还记得吗？
正如如今风靡全网的“老钱风”一般，曾经的莫兰迪色系在时尚博主们和社交媒体的追捧下，化身为如今热度依然不减的营销标签。
莫兰迪色卡
无论是国内的微博还是国外的Instagram，走在潮流前线的时尚弄潮儿们，人人都爱莫兰迪色，甚至加冕其为“世界上最温柔的颜色”。
鲜有人知，这份让万千少女、达人、明星，甚至王室成员都们趋之若鹜的「高级感」，源自一个跟高级沾不上一点边的男人。
没有背井离乡，没有风花雪月
没有远大理想，也没有诗和远方。
蜗居在一方9平米的小屋子，
与落满灰尘的瓶瓶罐罐厮混了一辈子。
终生未婚，没有孩子，不谈恋爱。
何其无趣的男人，
却用温和色彩，勾勒着自己偏执半生的柔情。
乔治·莫兰迪
Giorgio Morandi
想了解他，请先忘记“莫兰迪色系”。
Part01.
和落灰的瓶子“私定终身”
如果把你关在一个小屋里，日复一日的与灰尘和玻璃瓶作伴，你能坚持多久？
对于乔治·莫兰迪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是50年。
从掉漆的衣架上拿下西服，架上布满划痕的黑框眼睛，熟练地从怀中掏出一根香烟，即便大清早也不忘吞云吐雾——他是个老烟鬼，这人尽皆知。
01
02
西服、香烟、黑框眼镜，这三样东西，成了莫兰迪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他曾在写给朋友的信中提到“你能想象我三天没抽烟了吗？”
一如既往地前往博洛尼亚美术学院教课，这份做了十几年的工作仍让他觉得乐在其中。
博洛尼亚美术学院是他的母校，而教学对他来说也是手到擒来，别忘了他可当过整整15年的小学老师，对付孩子他最拿手。
作为老师，他很少干涉学生的选择，尽管曾有人评价他为“意大利在世最伟大的艺术家”。
带有大标志的静物，1931，乔治·莫兰迪，私人收藏
五件物品的静物画，乔治·莫兰迪，1956，私人收藏
蚀刻版画系列是莫兰迪自我创作期间的一个重要板块，与众人熟知的油画不同，莫兰迪的版画线条更加明朗清晰，但造型和构图依旧是他独有的的风格。博洛尼亚美术学院任教期间，莫兰迪担任版画教授。
下班的这条路他走了不知多少遍，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愿意放慢脚步去欣赏沿途的风景。
小镇上的人对他已然熟络，甚至还有一些热心肠的左邻右舍企图上前，继续为他介绍上次未讲完的相亲安排。
博洛尼亚蒙塔尼奥拉景观，乔治·莫兰迪，1932
萨维纳的风景，乔治·莫兰迪，1929
“你真的打算跟这些破瓶子过一辈子？”
静物，乔治·莫兰迪，1946，TATE
静物，乔治·莫兰迪，1948-1949，马德里蒂森·博内米萨博物馆
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次听见身边的人关心他的私生活了，可他毫不在意。
结婚生子，他从未想过，甚至没有谈过一段像样的恋爱。有的时候莫兰迪也会点起一支烟，然后站在窗边思考，但思考的内容，仅仅是下一幅画中的静物该怎么摆放。
静物，乔治·莫兰迪，1949，现代艺术博物馆
Morandi
静物，乔治·莫兰迪，1953
花上几周来调整静物们的组合摆放，并在桌上记录下位置；用薪水买来珍贵颜料，调制出理想中的色彩，并反复检验色彩和静物之间的和谐程度。
世上根本没有真正的“莫兰迪色系”，他对色彩的感知，来自于翡冷翠那些因岁月而斑驳的大师杰作。
静物，乔治·莫兰迪，1948
静物，乔治·莫兰迪，1953
静物，乔治·莫兰迪，1957
“ 我花了几周时间才能决定哪一组瓶子适合使用特定的彩色桌布。然而我还是经常在这些地方出问题，也许我还是工作速度太快了。”
——乔治·莫兰迪
斯克罗威尼礼拜堂里的乔托湿壁画，在风蚀雨浊之下，呈现出一派饱经风霜的历史厚重感。
是，它们早已比不上当初那般鲜艳动人，但这便是时间沉淀的魅力。每一道裂隙、每一次褪色都是对岁月轮转的歌颂和赞誉。
斯克罗威尼礼拜堂
莫兰迪爱上了这份宁静而悠远的气质，旧建筑上的青苔与沙土散发着润物细无声的温柔，与他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产生着共鸣。
所以他买回透明瓶子，涂上颜料，再镀上时间的痕迹——灰尘，会减弱器物表面的光泽，复刻出朦胧而舒缓的特别磁场。
莫兰迪的静物模特们
他并非是什么超凡脱俗到不需要七情六欲的神仙，只是人的心总是太小，一旦被装满就很难容下别的事物。
直到风烛残年，直到灯尽油枯，他未尝过风花雪月，也不曾与谁陷入爱河。未婚、无子，将自己完整地奉献给了艺术。
Part02.
住了一辈子的 9㎡ 小屋
Via Fondazza 36号，莫兰迪的家就在这里，坐落于意大利博洛尼亚的一条再普通不过、甚至有些破败的老街。
从19岁开始，莫兰迪一家便定居在这里。父亲离世后，他便独自一人承担起了照顾整个家庭的重担。
Via Fondazza 36号，这里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座莫兰迪博物馆
这里并非宁静高远之地，相反，几乎囊括了所有的人间欲望。妓女、作坊、玩牌的老人，还有一座孤儿院和军营。
房子里独属于莫兰迪的9平米卧室，成了他为自己构筑的“理想国”。
老公寓内部，这里是莫兰迪平时工作的地方
每个清晨，太阳还未跃过山丘和沟壑，闹钟也还未响起，一切都是寂静的。
一只满是皱纹和老茧的大手，轻轻扯开遮挡光线的布帘，熟悉的青草香涌进室内，莫兰迪的一天便从这两扇有些破败掉漆的窗子开始。
他透过阳台观察着外面的世界，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描画着。
莫兰迪是一个不愿意走动的人，他并不喜欢旅行，也甚少对新鲜事物感兴趣，准确的说，这是一个很难因外界变化而自我变化的男人。
他记得17岁那年，苦苦哀求父母才得以入读博洛尼亚美术学院。跟随老师打基本功的日子枯燥却有趣，那时的莫兰迪犹如白纸一张，涂什么颜色，便有什么颜色。
风景，乔治·莫兰迪，1911，布雷拉美术馆
妹妹的肖像，1912，乔治·莫兰迪，私人收藏
所以他爱上过古典主义的恢弘磅礴，也为立体主义和抽象派的光怪陆离而动容。
静物，乔治·莫兰迪，1914，私人收藏
立体主义对莫兰迪早期的影响巨大，但这种影响并没有持续多久。
后来，他欣赏过形而上学派，还曾切身参与进未来主义大军中，并举办了自己的首个展览。
莫兰迪 20 岁左右的作品很不“莫兰迪”，反而有几分超现实主义大师马格利特的味道。
自由的门槛，马格利特，1930，芝加哥艺术学院
摸索道路的日子是迷茫和困顿的，单靠一腔热血可没法实现质变，好在他遇见了塞尚。
莫兰迪几乎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博洛尼亚，而唯一的一次出国经历就是去苏黎世参观塞尚的画展。
小道，乔治·莫兰迪，1913，私人收藏
这幅画是典型的后印象派风格，是莫兰迪的早期作品。
风景，乔治·莫兰迪，1913，私人收藏
作为一名介于印象派和立体主义之间的泰斗级大师，塞尚始终坚信，对世界的直接看法就是绝对真理的载体。
他用毕生追寻的真实世界是绘画的真实，也是塞尚自己的真实——当你看到美景和美人时，心中总会产生爱慕和喜悦，把它画出来，那就是你的真实。
“ 我为自己画画，不为取悦别人”。
——保罗·塞尚
【左】红顶房与松树，保罗·塞尚，1875-1876，橘园美术馆
【右】蓝色花瓶中的花，保罗·塞尚，约1880，橘园美术馆
当别的画家提起笔，搬着画板到户外写生的时候，莫兰迪仅仅是推开窗，描绘着过去已经描绘过千百遍的街景。
看同样的风景、走一样的街道、问候熟悉的面孔，重复没有湮灭他对生活的热爱，就像一个喜欢自娱自乐的小孩子。
风景，乔治·莫兰迪，1935，未知
“那种由看得见的世界，也就是形体的世界所唤起的感觉和图像，是根本无法用定义和词汇来描述。我相信，没有任何东西比我们所看到的世界更抽象，更不真实的了。”
有人叹息梵高的怀才不遇，叹息蒙克的悲痛困苦，是因为他们的色彩和画面极具故事性和分享欲。
但莫兰迪笔下的风景却很少能让人产生共鸣，他像是一个刻意回避人们视线的隐士，拒绝和别人交流，而理由仅仅是因为太过纷扰，会吵到他看见真实的眼睛。
Part03.
“伊甸园”与瓶中花卉
除了博洛尼亚的老屋，莫兰迪最常去的地方，便是格里扎纳，这里之于莫兰迪，就如阿尔勒之于梵高一样。
1913年的盛夏，莫兰迪第一次来到格里扎纳，当时他总是借住在邻居的家中避暑。
从此以后，莫兰迪爱上了这座充满绿意和生活感的小镇，也喜欢上了邻居家那座红顶黄墙的大房子。
莫兰迪笔下的格里扎纳
山脉和树林将这座小镇与喧闹世俗隔离开来，湿润温和的气候则是对灵魂的一次深度按摩。
就像在老屋那样，透过邻居家的大窗户，他眺望着远处的亚平宁山脉、郁郁葱葱的森林，以及坎皮亚罗的谷仓。
坎皮亚罗的谷仓，以及晚年时期呆在格里扎纳别墅花园中的莫兰迪。
透露着简单而平凡的幸福的景色，唤起了他对创作的热切。架起画板的那一刻，他把他看见的一切，都留在了画布上。
“ 开车上山，朝着格里扎纳走，在某个地方有一个转弯，你就会看到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
——乔治·莫兰迪
树木与小路，乔治·莫兰迪，1929，私人收藏
景观，乔治·莫兰迪，1943，私人收藏
二战时，他曾因立场原因被捕一周，归来后的莫兰迪爱上了画花。
这并非他第一次创作花卉主题的作品，事实上在20年代，由花和瓶子组合而成的景物便为他所爱。
莫兰迪的花
绽放时极尽绚烂、耀眼之物，却能在短短几天内枯萎殆尽，甚至腐败消亡。生命的流逝与人世间的分分合合都浓缩在了这一捧小小的花束中。
所以莫兰迪的花，总是干花和丝绸假花。就像他画了千万次的静物那般，花朵们总是在同样素雅的花瓶中，绽放出一派柔和清淡的样子。
莫兰迪说，这是他作为静物画家的本能，将宁静隐秘的氛围赋予事物本身。
花，乔治·莫兰迪，1952，私人收藏
花，乔治·莫兰迪，1950，罗伯托·隆吉艺术史研究基金会
莫兰迪的前半生实在不算富裕，所以这些年，他也参加了大大小小不少画展。
1948年，莫兰迪终于厚积薄发，荣获威尼斯双年展绘画一等奖。随之而来的订单和委托数量成倍增加。
经销商和私人藏家多到踏破门槛，不同的语言和口音叽叽喳喳的具象化着，充斥着他的9平米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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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的打扰激怒了这个小老头，他拒绝展览邀请，甚至在他离世后留下的笔记本里，还夹放着许多未被兑现的完稿委托单。
好在，莫兰迪的怪脾气没有吓退那些欣赏他的人，他的名气在这一时期不断增长，生活水平也逐渐提升。
所以，直到69岁，他才在格里扎纳建造了那栋淡黄色的小别墅。
格里扎纳的莫兰迪工作室
别墅的外形正是当年借住的邻居房子的样子，这是他拥有的唯一一所房子，也是他唯一一间像样的工作室。
他说只有在这里，才能看到70种颜色不同的绿。
房子的内部就像它的外形一样淳朴，尤其是莫兰迪自己的房间，尽管与老屋相比宽敞了不少，却还是只有一些基本的家具。
莫兰迪的卧室
妹妹们的卧室
抽屉里的香烟和画笔，桌上干枯的花枝、一张单人床，还有那些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不同的瓶瓶罐罐排列组合着。
书架上的乔托、马萨乔与马蒂斯和塞尚仿佛格格不入，却又恰到好处。
格里扎纳别墅内部
这里是他的家，他的工作室，而林林总总、杂七杂八地堆满整个房间的并非杂物，而是他的一生。
Part04.
意大利画家与六个柿子
曾有人将莫兰迪的作品与宋末元初画家牧溪放在一起作比对。
牧溪这人，是个很有趣的画家。有人说他像迷一样，也有人说他没有故事，有关他的文献记载甚少，而且还全是“恶评”。
所以直到今天，我们也只能透过他的画，了解到他是一位善画蔬果和山水鸟树的水墨画家。
左：牧溪《双鸠图》
右：牧溪《叭叭鸟图》
可或许就是这样的「无」，成了牧溪让人着迷的理由。无论是画面上的留白，还是意境上的枯冷，牧溪留给了世人太多的空间。
在牧溪的《六柿图》中，六个既没有空间也没有透视的柿子，被随机的丢在桌案上。它们既没有过大也没有过小，既不青涩也没有腐败。
牧溪《六柿图》
可以无限遐想，也可以什么都不想，只去感受生命的简单、淡泊和宁静，这便是牧溪画中最大的特点——禅意。
不画物而画其意，不画皮而画其骨，这份华夏文明独有的神韵和气魄，却在千里之外，以异曲同工之妙出现了一个意大利画家的笔尖上。
跨越语言和文化差异的交融，何尝不是一种浪漫呢。
静物，乔治·布兰迪，1957，私人收藏
静物，乔治·布兰迪，1925，圣彼得堡冬宫博物馆
有趣的是，莫兰迪曾就读的博洛尼亚美术学院，就曾收藏过牧溪的作品。
当年，他会不会看到过牧溪笔下的「禅」呢？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而答案也没那么重要。
莫兰迪去世后，他的小妹妹玛丽亚·特蕾莎将位于格里扎纳的房子捐赠给了政府作为博物馆，条件是不能改动房间里的一分一毫。
通过照片，我们似乎还能从中探寻到一丝属于莫兰迪的独特气息。
莫兰迪的工作室，无论是Via Fondazza 36 号还是格里扎纳的别墅，都保留着他生前的样子，从这里，你可以找到每一个静物画中对应的瓶子。
然而纵然写尽华丽做作的文字，拍尽细腻真实的相片，也无法描绘出莫兰迪的半分神韵。
他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去诠释的男人，生平如此简单却不能被概括总结，唯一能让我们窥得真相的，或许只有他饱含情感的作品。
自画像，乔治·莫兰迪，1924，布雷拉美术馆
某个午后，一个犹如贾科梅蒂雕塑那般干瘦的男人，站在堆满干涸颜料的画板前，从窗口处眺望远方的风景，静静地涂画着。
他说，午后的光总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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