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撼、刺激、原始、危险
可以不去西藏，不能不去金沙江
作者：张锦华（湖南人，13080539977）
（一）
如果你向往极致风光，那么你一定要围绕高山、江河去找。作为地理单元最基本的山与江，是最能冲击我们视觉感官的自然景观。
一个地区，高山代表着它的极限高度，江河代表着它的极限深度。只有高山与江河的组合才能呈现出最大的垂直落差，营造最具视觉震撼的大场面。
在并不遥远的金沙江，山挟持着河，河切割着山，形成落差两三千米的大峡谷。更为特别的是，在这高山深峡之间遍布住民，一条条悬崖通天之路蜿蜒其间。
单论山之高、峡之深，世界上不少地方超过此处，但它们共同的缺点就是你无法自驾或徒步到达现场。
唯有这里你能从不同角度感受它的危险、壮丽。在这里震撼你的不仅仅是风景，还有当地居民的生存勇气。
（二）
如果不是三年前误入金沙江，我可能还在迷恋西藏。
没错，我和大多数爱好旅行的朋友一样，曾对西藏抱有执念。那里有隆起的高原，有刺天的雪山，有骇人的峡谷，有清澈的湖泊，有盘旋的天路，有虔诚的信仰，有关于旅行的一切。
加之西藏够远，名正言顺地成了远方的代名词，平凡人要想短暂逃离尘俗，仿佛西藏是最好的选择。
近十五年，在无数媒体、旅行者、文艺青年的推波助澜下，多条进藏公路从寂寂无名到备受追捧，青藏线、新藏线、川藏线、滇藏线皆从少数人的冒险旅行选择变成人人皆知的网红公路。
其中尤以“此生必驾318”响彻旅游圈，每年5-10月川藏公路上人群涌动，车辆如潮。所有人像是受到蛊惑，疯一般从全国各地冲进青藏高原，奔向拉萨。
仿佛都得了西藏的病，排队问诊。我也在列。
（三）
2013年4月马上奔三的我感觉不能再等，西藏病应早治，便独自一人由重庆入西安过甘肃自青海西宁进藏，再从拉萨历时8天跑完川藏南线抵达成都，最后回到深圳。
首次进藏风光并未细看，事后只觉震撼。
不料回来后西藏病不但没治好，反而加重，不到半年竟自恶化，再次进藏的强烈欲望压住了一切。
这一次我打算换个方式——骑行。
组队、买自行车、拉练，筹备近一年后，我和另外两名队友于2014年8月15从深圳坐火车出发，42个小时后到达成都，取车、组装，第二天一早直奔318。历时25天抵达拉萨。
这次入藏一路尝尽苦头，三次高原遇暴雨浑身湿透失温，在邦达感冒发烧上吐下泄，雨中作死12小时骑行泥浆路上牛背山，不知敬畏企图穿越雅鲁藏布江峡谷丛林差一点掉入深沟，闯入拉萨军事禁区惊动政委......
回忆太多。而同行队友阿辉却因患癌于2023年4月永远走了。
人生匆忙，走也突然，如果你惦记一件事就大胆去做吧。旅行也是，趁年轻。因为年轻才有打破枷锁的勇气。
（四）
然而，我依旧没有从西藏走出来。
2022年又一次自驾川西，去汶川，去四姑娘山，去雅拉雪山，去折多山，去康定，去金口河，去大凉山，去金沙江，虽然没去到西藏，也算和它擦了个边，止了点痒。
奇怪的是自这次回来后，我不再惦记西藏，而是患了一种更严重的病，这病便是金沙江。
严重到一年时间之内我必须从长沙跋涉一千多公里前去四次，人如中了邪，不去心神不宁，不去人生失去意义。
难道金沙江比西藏还迷人？
是的，对我而言，金沙江确实比西藏更有诱惑力。我指的是从大凉山雷波县到云南乌东德段这短短四百公里的金沙江。
西藏是耸在天上的天堂，金沙江是遗落在人间的天堂。也许是年轻时上过天，在四十岁时反而更迷恋人间。
可惜的是，大美如金沙江却很少见到旅行者，无论徒步，无论骑行，无论自驾，几乎看不到踪影，更不要说商业旅行。
和成熟、拥挤的西藏、新疆旅行路线相比，金沙江就像从来不被提及，它的大美存在了几百万年，却在这个网络、自媒体发达的时代消失得一干二净，你根本找不到任何关于去金沙江旅行的攻略。
我翻阅了不少旅游书籍、旅行地图，就连权威的国家地图上都找不到关于金沙江大峡谷、龙头山、大山包、雪山乡、普渡河大峡谷、雪岭等名字，而大量平庸的景点却标注在册。
似乎从官方到民间都在刻意回避金沙江。
如果只是平淡无奇，如果只是寻常风景，我可以接受金沙江的沉默，以及zf和旅行者的失职，然而它偏偏不是。
它就像一个大内高手，却不屑于出手。它明明手持王炸，却不愿压人一头。它生来才华横溢，却从不显摆。
你要是觉得我言之过甚，不妨看看金沙江学霸级的成绩单。
（五）
金沙江发源于青海，从青藏高原倾泄而下，奔流三千多公里到达四川宜宾，把最惊险、震撼的风光留在云南乌东德到大凉山雷波县这短短四百公里区域内。
论山川地貌，两岸沟壑纵横，群山峡谷相间，地表支离破碎，集齐了山、河、原、湖、岛、沟、坑、洞、崖、瀑等，好像地壳最剧烈的运动发生于此，堪称地球上最撕裂的区域。
写文章讲究“文似看山不喜平”，旅行也是。
平原上旅行终究是在同一个平面移动，人像个二维生物，所见单调乏味。
而在金沙江两岸却能感受垂直旅行的超级快感，一会天上，一会江谷，前一分钟在山这边，下一分钟在山那头，云海、草原、悬崖、迷雾、流泉、飞瀑、花海随时变幻，永远不确定前方什么在等你。
且立体景观对应立体气候，传统生活经验在这里会失效。山顶、山腰、山脚天气各不相同，从山巅下到峡谷会跨越多个自然带。
短时间内巨大的空间、温差转换，让身体和眼睛无所适从，会眩目，会颤抖，会后退，空前的未知和不安全感包围着你，在这里旅行就像观看一场最劲爆的好莱坞大片，全程无尿点。被吓尿除外。
撕裂最严重的区域有龙头山古里大峡谷区域、大山包牛栏江区域、阿布测鲁西溪河区域、崇溪大裂谷区域、拱王山普渡河区域、木城山大拐弯区域、淌塘神仙山区域。
造就了金沙江独一无二的大断崖风光，若从昭通城区前去大山包，起初只觉翻山越岭，山顶草原开阔平坦，牛羊自在。
正当你毫无防备时，山体在接近峡谷的一侧垂直下落，嘎然而止。眼前一幕如地球坍塌了一半，一道深达2700米两倍于张家界天门山的深峡横在面前。
置身这里仿佛异域魔幻星球，一种从未经历过的震撼感瞬间击穿你的肉体和灵魂。
中国国家地理杂志执行总编单之蔷老师说：“旅行就要以最短的路程看更多不同的风景，以最短的时间实现最大的空间转移。”来金沙江就是如此。
（六）
论高山峡谷，排在世界前列。两岸山峰平均海拔2700米，最高海拔四千多米，拱王山系、乌蒙山系、黄茅埂主峰皆在两岸。
其中拱王山主峰雪岭为滇东北第一高峰，海拔4344米。大牯牛山为乌蒙山系主峰，海拔4017米。
昭通最高峰药山海拔4041米。布拖县最高峰阿布测鲁峰海拔3891米。金阳县最高峰狮子山海拔4076米。雷波县龙头山大断崖海拔3724米，被中国国家地理称为地球边缘。
大量三千到四千米的山峰拥簇在金沙江两岸，而江底海拔在四百到八百米之间，山与江形成深达两千到三千多米落差的巨大峡谷。
也许这里的群山海拔高度远逊西藏，但绝对落差并不逊色。也许这里的峡谷深度不能和雅鲁藏布江大峡谷相比，但世界上又有几条峡谷能和金沙江大峡谷掰手腕呢？
而且，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就是，受海拔对人类生存的约束，导致西藏海拔超过五千米的地区几乎无人居住，那些更高海拔的雪山不可能修筑公路。
因此，西藏的雪山，以及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在内的绝大多数峡谷即使拥有更大的垂直落差，但普通人无法靠近，或者仅有公路从山脚或峡谷底部通过，你只能仰视，窥其一斑。
它们的震撼，它们的壮丽，必须通过无人机航拍来感受。
而金沙江完全不同。
两岸最高海拔在4500米以下，气候、含氧量、水资源等均能满足人类生存，农业、畜牧业都能发展。看似高不可攀的山峰，从山脚到山腰到山顶早已被人类占领。
我看过贵州的村落，看过重庆的村落，看过四川、西藏的村落，然而最让人叹为观止的村落却在金沙江两岸。
别处的高山是人类居住、生活的禁区，是让人绝望的蜀道难。这里的高山却是遗世独立的乐园，是被人间烟火笼罩的故土。
从平原、丘陵、海边过来的朋友，面对这无数挂在悬崖上的村落，内心的震动难以言说。
人类在极限环境下爆发出来的生存欲望，及创造力，在这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尤其是近二十年来，随着国家村村通政策的推进，无数条盘山天路从无到有，将山顶和山脚打通，让此山与彼山相连，此前相互隔绝的一个个村落不再是孤岛。
在这里你既能徒步，也能骑行，还可自驾，让你以仰视、平视、俯视、环视的上帝视角一睹全貌。
也就是说，对普通人而言，世界上你能亲身体验的最大垂直落差就在金沙江大峡谷。这里的震撼无需借助镜头，你自己就能感受。
（七）
论盘山公路，这里条条是天路，动辄盘旋几十公里，垂直落差超过两千米的公路不少于七十条，更甚者达三千多米。
诚如以上所述，要诞生大落差盘山公路，路就必须修到高山上去。西藏及全世界的极高山基本没有公路通往山顶，而金沙江两岸高山几乎座座通公路，且不止一条。
或从天际坠向峡谷，或自江间直奔云端，缠绕在山腰，悬丝于绝壁。行车于此仿佛蹦极、坐过山车，你分泌出的肾上腺激素将湿透你的全身。
若一路谨慎，平安驾驶，你将收获心惊肉跳，庆幸逃脱死神。
如果稍有差池，就会酿成空难，跌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与所有进藏路线相比，包括国道之王G219，甚至放眼全球，在震撼程度、恐怖指数上，金沙江两岸盘山公路没有对手。
衡量一条盘山公路是否惊险、刺激，垂直落差与路程长度是最重要的两个参数。落差大路程短为最，落差大路程长为次，落差小路程短为再次，落差小路程长则可忽略。
这里大部分盘山公路皆属落差大而路程短，以严重压缩的“Z”形姿态，沿山之一面，在二十多公里到七十公里的短距离内垂直高度急剧爬升两千到三千多米。
而且悬崖峭壁伴随，不管你走到哪里，金沙江始终都在那里。甚至你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山头，能将刚才跑过的山顶和山脚一同收入眼中和镜头中。
反观西藏、新疆，虽然也有大落差公路，但它是在群山中穿行，用近一百公里或是二百公里缓缓抬升到几千米高原，让你觉察不到危险和震撼。大多系落差大而路程长。
如川藏南线最大连续爬坡段泸定至折多山垭口，用86公里在山谷间爬升约3000米。216国道新疆民丰至西藏黑石湖，用两百多公里爬升约4000米。
就连318国道上大名鼎鼎的怒江72拐，也用45公里才爬升1900米。近年火爆全网的新疆盘龙古道，30公里路程百转千回，实则才爬升1200米。
单论垂直落差超过2000米级的公路数量及凶险程度，西藏、新疆、川西与金沙江相去甚远。
西藏新疆的天路是龙游乾坤，波澜壮阔。金沙江的天路是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西藏新疆的路是国之大道，双向通行。金沙江的路是羊肠小道，既窄且烂。走过金沙江不言秋名山，走过金沙江天下无难关。
其中从大山包经田坝到通阳大桥一段长66公里，垂直落差2600米。从码口大坪子风电场经岩边上到大兴镇一段长49公里，垂直落差2400米。
从金阳狮子山经瓦岗镇到溜筒河一段长70公里，垂直落差3200米。从因民镇落雪经云坪村到基多河一段长52公里，垂直落差2500米。
从大山包遇着树经课车到梭山镇一段长39公里，垂直落差2500米。从大寨子乡牛棚子经车德村到茅坡一段长45公里，垂直落差2345米。
从抓抓岩经阿合哈洛村到龙头山大断崖一段长61公里，垂直落差3200米。从嵩明洲经普福村到倮佐一段长28公里，垂直落差2000米。
从基多河经二台坡到大园子一段长29公里，垂直落差2000米。从白鹤滩经衫木箐到老君山一段长45公里，垂直落差2700米。
从硫磺洞经安家坪到尖山一段长40公里，垂直落差2300米。从乌依乡到西溪河谷长23公里，垂直落差2100米。从汪家箐到紫霞宫长5公里，垂直落差1000米。
也许很多人对垂直落差两千米没有感觉。
它相当于大理苍山主峰到洱海的高度，相当于两座深圳大梧桐山从海平面算起的高度，相当于4.5座长沙国金中心叠在一起的高度，相当于3.8座北京中国尊，相当于3.2座上海中心大厦。
五岳中，泰山落差1300米，恒山落差900米，嵩山落差1100米，衡山落差1200米，华山落差1700米，皆不及两千米。
而垂直落差3000米则相当于玉龙雪山主峰到丽江古城的高度，接近于珠穆朗玛峰到大本营的高度。
想象一下，当你开车从珠峰峰顶或玉龙雪山山顶直接下到山脚，那是什么体验？
盘山公路是金沙江旅行的精华、灵魂，类似上述公路在这里比比皆是。
一个喜爱自驾，热衷探险，追求刺激的人如果因为不知道金沙江而没有到过金沙江，将是他最大的遗憾。如果知道却没有来，他肯定是个懦夫。
我第一次沿溪田公路下大山包，时值春节假期，前半段大雾弥漫，路有深雪，惊心动魄。后半段风和日丽，沿途花早，颇得悠闲。
整个过程耗时三个半小时，仿佛从天庭下凡，穿越冬春到达人间。从此便深陷在金沙江里，不可自拔。
看来西藏的病还得金沙江来治。
（八）
既然是学霸，当然门门出彩。除上述三门主课独领风骚外，金沙江这四百公里积攒了太多世界级奇观。
世界最壮丽的大断崖龙头山及鸡公山在这里，世界最惊险的滩王老君滩在这里，世界最大的活体坍塌山体白沙坡在这里。
世界规模最大的野生花海金阳十万亩索玛花海在这里，中国著名的悬崖村在这里，中国最后一个通公路的村庄阿布洛哈村在这里。
中国位列前四的水电站三个在这里，神秘的大凉山在这里，中国最大的溶洞群在这里，世界最大的红土风景区在这里。
世界最高的道观紫霞宫在这里，中国黑颈鹤自然保护区在这里，云上草原马楠山在这里，世界泥石流地质公园在这里。
世界因库区蓄水而成的滨湖城市巧家县城在这里，挑战人类生存极限遍布悬崖绝壁的村落在这里，无比震撼的云海在这里......
依托那一条条惊险盘山公路，居然神奇地将这无数的世界级景观串联在一起，编织成一张巨网，将我牢牢困在当中。
金沙江，所谓的金不仅仅是金色的沙，更是这无数张含金量十足，金光闪闪的资源名片。
（九）
然而诡异的是无论将其中任何一条放到别处都能爆火的景观，当它们组合到一起时竟然哑火了，制造出10+10<1的扭曲结果。
是谁谋杀了金沙江？
我曾五次前往金沙江，偏远路段几乎看不到人，经常开车一个小时遇不到一辆车，我在想难道除了我之外就没有人欣赏这里的美吗？难道这些世界级景观只能震撼到我一个人？
和西藏新疆相比，金沙江离中国东方更近，相比拉萨节省2500公里。
和成熟的商业路线相比，金沙江住宿仅需50-80一晚，民风更淳朴，所见更原始。
和所有热门旅游区相比，金沙江天赋优势远胜一筹。
可它就是不火，就是不受待见。
我迷恋西藏，迷恋新疆，更迷恋金沙江。只是金沙江所受的关注与它的硬实力完全不对等，连川藏公路、独库公路千分之一都不到。
我没有能力让它火起来。我仅仅以我自己的亲身体验为它愤愤不平，偶尔也陷入沉思。
旅行是在旅什么？
我认为旅行就是从现实生活走向未知旷野，去看你未曾看过的风景，去经历未曾经历的人和事，从天地大美中汲取力量，去对抗、平衡世俗里的种种鸡毛蒜皮。
我认为就是去打破腐朽的世界观，在宇宙洪荒的冲击下去思考活着的价值与意义。
旅行不是逃避，我们一次又一次奔赴广阔、自由的远方，是为了更好的回来。
一段好的旅行必定要走出自己的舒适区，拓宽视野，激发潜能，既看到不同的世界，也要看到不同的自己。
不错，来这里旅行尤其自驾需要勇气。面对极端危险的勇气，面对独自一人辗转高山峡谷的勇气，面对背负不务正业的勇气，要凑齐这些太难了。
大部分人的旅行不能吃苦，那样说出去没格调，丢人。
对他们来说旅行就是风花雪月江上轻风，就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但凡有一丝后怕的遭遇都不被允许。
他们所谓的旅行就是放松和享受。如果旅行不能像过年，那将毫无意义。
一个被毒文化毒食品喂大的民族，不可能哺育出强健的体魄与无畏的灵魂。鸟被束缚久了，会忘记飞翔。人被奴役久了，会忘记人何以为人，会用“怕”来保全一切，顺着巨大的社会惯性过完一生。
金沙江被有意忽视，其根源在于它的险戳中了这个时代的痛。
（十）
确实，去金沙江自驾旅行不是普通的旅行，大风景伴随大风险。
风险的由来并非完全是山高峡深路难行，还有极端的天气，如冰雪、暴雨、泥石流、山体落石等。
此处鲜见成熟商业旅行路线，加之生存环境艰难，大量青壮年外出，导致村落空心化，不少山路年久失修，杂草丛生，碎石遍布，几近荒废，让通行得不到保障。
如舍块乡到基多河一段全程12公里泥石路，宛如河床险滩，就算四驱越野车也颇费周折。
如从白沙坡下老君洞，再翻越何家梁子去普咩一段，垂直落差超两千米的大火山、炭山始终倒悬在头顶，不仅无比压抑窒息，还时有山石坠落，要遇雨季极可能发生泥石流。我在此就遭遇一次，和朋友徒手清理塌方石堆三小时才脱困。
如从撒马基村沿峡谷下到金沙江边，此段路经过一半包围型漏斗状山窝，极窄，极陡，倘遇大雨，山上雨水顷刻间如瀑布冲向路面，几乎无处可躲。
纵然金沙江危险重重，但只要做好准备，小心谨慎，存有敬畏，即能规避绝大部分风险。
不过在我看来，惊险和未知是旅行的重要且必要部分。没有历经八十一难的唐僧没资格普度众生，没有被绝望奖赏的旅行不会刻骨铭心。
我觉得一路上的惊吓、挫折、磨难是心在旅行，是灵魂在渡劫。一场只让眼睛过瘾的旅行太低级了。
假如你真被我的描述吓退了，只能说声抱歉。描述是真，危险是真，但意外终究是小概率事件。
既然当地人们世代选择居住在金沙江两岸，既然座座山峰和悬崖绝壁间修有公路，也就意味着危险并不像看到的那样危险。
切勿盲目惧怕危险，我们要用理性的判断辨别它，用理智的行动战胜它。
金沙江终究不是丽江，不是大理，不是川西，不是北疆，它是既在视觉上丰厚施舍你的贵人，又在精神意志上百般考验你的狠人。
（十一）
我坚信在一个阳光、健康、追求生命价值的国家里，金沙江必是自驾旅行终极目的地。
我坚信那些挑战喜玛拉雅雪山的勇者，痴迷盘山公路的司机，对原生态风光无限向往的游客，都会爱上金沙江。
在此我也呼吁四川不要把全部宠爱给到川西，云南不要将所有焦点对准丽江、大理、滇南，金沙江值得你们去宣传。
抛开社会因素，当前最迫切的问题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金沙江，哪怕少数知道的人也不知道怎么玩，没有路线，没有计划，且远离中心城市，一连串巨大的不确定性将游客挡在门外。
就算你有十足的勇气来到这里，面对莽莽高山峡谷，面对高德、百度导航集体失效，你顿时茫然无措。
哪条路能走，哪个山头能上，哪个地点、角度风光最震撼，怎么走才能最有效率看最多风景，会让你陷入绝望。
狂热如我也几乎用三年时间钻研，才勉强摸清金沙江的家底，对普通旅行者来说要深入其中难度显而易见。若没有资深向导，来这里旅行将寸步难行。
三年来，我除利用三维地图探索路线，大量搜索当地抖音视频外，也曾五次自驾深入金沙江实地求证。
试图从导航数据库无法覆盖的两岸千丝万缕的公路网中挑出一条主线，构建一条完整完美的旅行路线将这四百公里两岸大风景连接在一起，实现用一个月时间就能玩遍大部分景观。
那将是一次真正的旅行。
（十二）
为让更多人了解金沙江，方便来此自驾旅行，我尝试着将这四百公里区域作如下划分，以雷波县城、昭通、东川为三个节点城市进行自驾旅行规划。
其中雷波县城为整个路线北起点，从北方、东方及成渝城市圈过来的朋友可由此进入。
其中昭通为整个路线中段入口城市，从贵州方向过来的朋友可从此进入。
其中东川为整个路线南起点，从广州、南宁、昆明方向过来的朋友可从此进入。
同时，以此为依据，将整个区域划分为北线、中线、南线三大自驾区，三条线既可独立自驾，又能沿一条大环线完整自驾。
只是由于跨度大，总里程超过四千公里，大部分为乡村崎岖盘山公路，若要全部自驾一遍需要35天左右。常人恐难将其走完。
若行程在6-10天，则可选择其中一条路线。
以雷波县为起点的北线区域以龙头山、狮子山为核心。
主要看点有金沙江大峡谷、地球边缘龙头山大断崖、大凉山悬崖村天梯、古里大峡谷、狮子山、十万亩索玛花海、云上草原马楠山等。
以昭通为中心的中线区域以大药山为核心。
主要看点有药山、大山包大断崖（含国家级黑颈鹤湿地公园、鸡公山大峡谷等）、码口镇、撮鱼滩地下长城溶洞、白鹤滩水电站、阿布测鲁峰下世外村庄、宁南老君山、巧家县城、巧家营大沟溶洞、崇溪大断崖等。
以东川为起点的南线区域以雪岭、神仙山为核心。
主要看点有大牯牛山紫霞宫天路、雪岭、舍块乡至雪山乡魔鬼公路、普渡河大峡谷、轿子雪山景区、马鹿塘杜鹃花海、金沙江大拐弯峡谷、世界最大活体坍塌山峰白沙坡、老君洞、老君滩、神仙山等。
切莫以为仅仅列出名字的才是风景，金沙江没有一寸土地是平庸的。
如按东部5A景区之标准，这四百公里区域就是妥妥的6A景区。
综合天气、景色、安全因素考虑，4月中旬到5月底，9月中旬到10月底为最佳。6、7、8雨季多泥石流、落石、塌方，12、1、2月山顶时有积雪，路面结冰，行车易滑。
倘若你足够勇敢，请驾驶紧凑型SUV前来自驾，不少路段弯急路窄，大型SUV难以应对。轿车太娇贵，自不必考虑。
最重要的一点，请务必雇我当向导，不然你会知难而退。
不去金沙江，你不知山能有多大。
不去金沙江，你不知路能有多险，人类有多牛。
不去金沙江，你也许以为世界就这样了。
金沙江，行路难。岂因路险不去看？西藏去几次就够了，金沙江去一百次却嫌少。人生可以不去西藏，但不能不去金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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