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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恩友：一部讴歌和展示煤矿工人金子般心灵的作品

近日，文友给我寄来了一部封面标注“著名作家贾平凹倾情推荐”并由其亲笔题写书名的小说《升井》，于是，断断续续用了20天读完这部51万多字的长篇小说。不得不说，这是一部难得一见、能够打动人心的反映煤矿工人的好小说。笔者孤陋寡闻，不知道之前还有没有作家写过煤矿工人的长篇，但这部《升井》直面煤窑矿道里的黑暗与光芒，燃情与希望、血泪与汗水。正如本书作者段红芳所说：“对于煤矿工人来说，每次能平安升井，能深情呼吸到地面的空气，就是最大的幸福。然而升井却有两种形式：一种是身心疲惫，但能够活蹦乱跳；另一种是被抬出来，生死未卜。”这也就是作者将原书名《黑金子》改为《升井》之因，可见，升井意味着希望，升井意味着光明，升井意味着幸福。

此部长篇小说用全方位的视觉，以大西北一个名叫苍穹煤矿的历史变迁为主线，展示了矿工劳动者艰苦奋斗的精神风貌，通过诸多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讴歌了当代煤矿工人无私奉献的精神和金子般的心灵。小说的主人公是社会很少关注的煤矿工人，是社会底层的小人物，但他们代表着成千上万个煤矿工人，他们有血有肉有感情，因此，小说通过展示这些小人物的大感情，描述了煤矿工人艰苦奋斗的经历，以及每天下井后矿工家属的祈求和担心，特别是每一次遭遇矿难后井下矿工为黑色金子面世的惨痛付出以及对煤矿工人家庭所产生的巨大创伤和不为人知的种种生活艰辛和挑战。小说笔力娴熟、有血有肉、扣人心弦，可谓是“在人性之精密处发掘纯真温暖，在现实与想象间尽显文学的张力。”

这些年，笔者读小说少了，但这部小说中的这些煤矿工人或者煤矿工人的家属却不止一次刺激到笔者的泪腺。也仿佛感同身受到《升井》作者的滴滴泪水落在了手稿上，听到了小黑狗狗惜别主人坟头的低吠声，看到了主人公柯耀强奋力自救的勇敢，老王矿长为国家的担当，矿嫂纪红云的节俭和工友的互助。小说作者能够在敏锐把握、呈现生活的质感与痛感的同时，以细密而富有耐心的述说，徐徐展开一幅独到的煤矿生活画卷，可谓是万千世象、人间烟火，而山间煤矿世界格外刺痛人心。

煤矿是一个陌生的世界，而煤矿工人的经历更是鲜为人知。小说《升井》带我们走进煤矿、走进煤矿工人、走进这个偏僻山间特殊群体的生活和感情世界。作者善于书写普通人物的生活境遇和心灵秘境，以及困境中的温暖情谊。从中为我们见证了那些隐藏在矿山深处的生命之光，感受到了流淌的哀怨和爱情的甜蜜，也深刻感悟到作者对煤矿工人命运的悲悯。可以这样说，《升井》的作者段红芳与煤矿工人生活了十几年，用情和泪向读者勾画出了煤矿这本“活地图”，写成了煤矿工人生活包括他们感情世界的“活字典”。

小说对煤矿工人升井后的描述是：“每天他们除了嘴周围是本色之外，其余都是黑乎乎的，黑黑的脸庞、黑黑的手、黑黑的工作服，每天升井后，他们都多情、贪婪地看着地面的一切，贪婪地呼吸着地面上的新鲜空气，身上散发着劳动后的汗味和煤尘的味道。劳动过后的疲惫，也隐藏不了他们平安升井后的幸福感。”

写煤矿工人在井下的衣着：“胡大木窸窣的脱去又湿又冰的工作服。不只是胡大木的工作服，像铠甲一样沉甸甸裹在身上，特别难受，所有下井工人都穿着这样又湿又冷的衣服。一年四季，他们在矿道潮湿、到处滴着黑水的环境里，一工作就是十几个小时，湿漉漉的衣服只能裹在身上，直到升井后才能换掉。甭说穿着又厚又重被汗水浸透的衣服上十几个小时班了，光是想想都很难受，但为了养家糊口，他们天天习惯了这份工作。”

写煤矿工人的价值：“矿区的人们为了这发光发热的黑金子，将热血都献出来了，而它也给千家万户带来了温暖与光芒，它让荒山中有了生命，让人们有了希望；可同时也带走了无数为此牺牲的无名英雄。但现实生活中，这些整天在地下啃噬着黑晶晶的煤层的煤矿劳动者，他们只是由一些大字不识一个、没有伟大抱负的平凡者组成，更多人只是为了养家糊口，但他们的不辞辛苦带给家家户户冬日的温暖，夏日的光明，他们也在为祖国的建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笔者从网上搜索《升井》，竟然看到几个让人泪目的真实视频：年轻的矿嫂第一次来到矿上，和所有矿嫂一起排队迎接老公升井出井，看到全身除过牙是白色之外的黑包公般的老公瞬间泪奔，有的给老公拿毛巾擦脸，有的抱住老公大哭……

《升井》这部小说对每个人物的刻画细腻而立体，营造着充满张力的故事悬念。之所以对煤矿工人这么了解，是因为作者就是一位生活在大西北煤矿十五年的矿嫂，而且是一位失去丈夫的农民和矿工家属。所以，她的笔下对煤矿工人的描述有着刻骨铭心的真情实感，也是撕心裂肺震撼人心的。作者在丈夫去世后，忍着巨大悲痛，将随丈夫在矿区生活的十五年里的所见所闻、亲身经历都融入到这本小说里，环环相扣、丝丝入里，从繁芜的日常中抽丝剥茧，切入到煤矿工人和矿工家属的错综复杂的内心世界深处，将人性与兽性、理智与情感、坚强与脆弱、伟大与渺小等一对对矛盾体剖析出来，从而刻画出及其丰富的人物内心世界。

为写好这部小说，作者一写就是十四年。因此，《升井》这部小说，既是追忆失去生命的煤矿工人的灵魂之作，也是挖掘成千上万煤矿工友们金子般的人性光辉的作品，更是一位美丽矿嫂的泣血之作。正如作者所说：“升井是矿工们的美好希望，更是他们在平凡、苦闷的生活中人性的升华。历史会铭记这些向阳而生的矿工们！”

对于煤矿，作者的认识是有大格局的：“国家太需要煤块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为了能快速发展，大家都很卖力去建设煤矿。那些年，人们都有崇高的荣誉感和很强的使命感，满怀热情想要建设国家。大家明白肩上的责任和使命，克服一切困难，在老王矿长的领导下，所有工人齐心协力，用战天斗地的精神，在恶劣环境中，仅用了一个月，就建成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矿区，解决了基本生存问题，稳定了矿工的心。当时科技不发达，所有建筑都是靠人力，包括井下的开采，靠工人用镐头、铁锹、背筐等简陋的工具，把煤炭送到地面。井口是黑洞洞的，人在井下，连腰都直不起来，拉煤的只能跪在地上工作，背煤的只能爬行。大量的开采工作，都是工人趴在地上，一镐头、一铁锹地开采。每班，他们汗流浃背，将煤炭运往地面，再被火车和汽车运到全国各地，甚至于出口到国外。”

正是在那激情燃烧的岁月里，包括煤矿工人在内的全国人民，都是“一颗红心两只手”，创造出了不朽的光辉业绩和独具时代特色和永恒魅力的精神谱系。作者用细腻的笔触为我们描述了矿山这片土地上璨若星河、奔流不息的生命正能量。这里引用小说中老矿长的话说：“煤矿工人的脊梁骨是直的，是用来顶天立地的。所以，煤矿工人一定要直起脊梁骨，做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的人。一个自带光芒的人，才能去影响周围的人，如果连我们这些煤矿工人都能做个自带光芒的健康人，这社会还能病态吗？”

当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离开我们，我们该如何面对内心的迷茫、哀痛并继续生活？对此，小说也用不少篇幅描写失去丈夫的一批矿嫂艰辛的生活，矿嫂纪红云就是最典型的代表：

“一个可怜的女人，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年轻寡妇……纪红云是苍穹煤矿上最值得去敬重的人。纪红云的一生，活的是如此艰难，她这一生，总是用善良之心行事，用正义之品对待。生活虐她千百遍，她待生活如初恋，始终保持着积极向上的态度，行走在天地之间，既兢兢业业上班奉献，又用她柔弱的肩膀支撑着一个残缺的家庭，这样的女子，难道不值得人尊重吗？

纪红云病了，但她连几块钱的药也舍不得花钱买，她艰难地走进机房，同事侯小梅端了一杯子水，将快要倒下去的纪红云扶到椅子上坐下，把杯子递给她说：‘纪姐，去卫生所看看吧！’

纪红云摇着头。侯小梅有些着急了:‘纪姐，你这样下去怎么行呢？要不你先吃两片药。’纪红云感激地看了侯小梅一眼:‘小梅，我喝一些盐开水就行了，谢谢!’

纪红云身体越发地单薄了，像棵摇曳的枯草，随时都会被风刮倒，她却不以为然，依旧不疼惜自己，每天下班后，为了供养两个孩子，都去到路边的山坡下捡拾矿车拉煤颠簸遗落下的煤块。连两片药都舍不得买的纪红云，与背上装着重重煤块的袋子一起滚下山坡，生命永远定格在了32岁。”

这里连作者也忍不住感叹：“生活在底层的人们，没有悲观的权利，日子再苦也要努力过着。”

小说也用简略的文字描写了煤矿附近的黑暗：“八十年代后，这儿是淘金的好地方，一些当地有权势的人，都在这里发了财。他们不用机械，靠雇几个农民，一晚上就可以挖一个十几米深的大坑，黑晶晶的煤层就在眼前。这些人轻而易举地当了小煤窑窑主，发财还不满足，还要狠毒地压榨下苦人，扣押他们的身份证，控制他们的人身自由，让他们像犯人一样在没有安全保证的小煤窑里搞生产。小煤窑窑主大都是有背景的人物，心肠很黑。别的地方不说，就拿苍穹矿附近的小煤窑来说，多如牛毛，见缝插针、密密麻麻随地开采。小煤窑最大目的是赚钱，压根就没保护资源的意识，只要能挖出煤就行。有背景有能力的人，一个个来这黑金地开矿，这儿一个坑，那儿一个坑，成了开采区、成了摇钱树。那些无名的农民，用血汗让小窑主们腰缠万贯，如果井下出事了，他们会昧着良心，将工人不管死活埋在那口井里。他们靠这些急于养家糊口的男人们将地下蕴藏了千万年的煤块挖掘出来，让黑晶晶的煤块，有了金子般的价值，却让这些劳动者，成了社会最底层的人，甚至将生命永远留在井下。后来，在国家重拳打击下，小煤矿、小煤窑日渐减少，直到完全杜绝。”

女作家张爱玲说:“在你面前，我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我心里是喜欢的，从小尘埃里开出花朵来。”小说《升井》不仅描写黑暗、描写假恶丑，更把笔墨放在“平凡铸就伟大”上。煤矿工人柯耀强就是煤矿工人中的杰出代表。他酷爱读书，也最了解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们，他默默无闻，却深爱着这个世界。尽管世界时常伤害他，但他仍旧热爱着世界，宛如小星星，从来不抱怨，只顾发光，正因为如此，这个世界才被点缀得璀璨夺目——

“接二连三的死亡，让柯耀强坐立不安，他被死神麻痹的神经，一点一点地苏醒过来，所有的死亡都与矿难有关，矿难是所有不幸的根源。可是怎么才能减少矿难呢？柯耀强苦思冥想了很长时间，才把心头的乱麻理顺。这几年，自从用了液压柱之后，透水和塌顶引起的矿难，少之又少了，主要的矿难多一半还是瓦斯引起的，如果能将瓦斯变废为宝，不仅让矿工们安全生产到保障，还能为国家节省很多能源。如果这项发明能成功该多好呀，这样的话就能避免矿难发生。

于是，柯耀强不断学习新知识、接受新观点、探寻减少矿难的新出路。每天升井之后，他把主要精力都放在收集各种资料和数据上。

时代的更新，离不开人的更新。忙着搞实验的柯耀强，觉得时光如白驹过隙一般地快，转眼到了千禧年，矿工的孩子冯超和田欣欣上大学回来了，他们也热爱矿山并且在当初上大学填报的志愿就是煤矿专业，这两名大学生的归来，给柯耀强带了一道振奋人心的消息：欣欣的导师廖教授，正在研制开发一种新型的采煤机。这种采煤机能有效解放人力，安全系数也极强。

柯耀强听了这个消息兴奋不已，这不是和自己不谋而合了吗？如果这种采煤机能增加将瓦斯变废为宝的功能，这不是更好吗？他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将想法和自己的研究成果让欣欣带给廖教授。谁知道这个廖教授看到这些研究后非常震惊和激动，自己有理论数据，但苦于没有实践支撑，而柯耀强的研究和多次实践正好弥补了自己的不足，于是，廖教授马上就坐不住了，立即来到煤矿。后经他们夜以继日的一次次实践，终于试验成功。但柯耀强却在试验成功后再也没有醒来。”

小说在这里探寻并找到其灵魂出口，以润物细无声的节奏映照出煤矿工人柯耀强的惊心动魄，并定格了生活中那些意外却又重要的生命时刻。三年后，以“耀强”命名的新型能源采煤机，已推广到全国的煤矿，成为煤炭界一次大的革命。既解放了劳动力，又提高了安全系数，成为千千万万矿工的福音。而苍穹煤矿因为前些年小煤窑的严重无序开采破坏，已经无煤可采，只能在春风习习中，迎来了一个崭新的命运：关闭矿井，工人分流。

矿工们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这一群生活在矿区的人们，没有太多的怨言，云集在办公楼前的院子里，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一批批离去。离别前，山风吹拂，绿树和花草依依不舍——

“此时，趴在侯小梅（柯耀强的妻子）脚边的狗狗小黑，也满脸的沧桑，和侯小梅一样的眼神，在人群中寻找着，最后，也眼泪汪汪地遥望着苍穹矿上的那片坟地。那片坟地里，躺着侯小梅的爹，躺着柯耀强的爹、躺着文斌的爹，躺着女主人侯小梅的丈夫柯耀强，躺着高二和纪红云，躺着赵憨儿，躺着胡大木，躺着文静……躺着许许多多年轻或年长的、为苍穹矿建设奉献出生命的矿工。这些亡灵，不管他们生前有着怎样的经历，他们都是最可爱的人，值得人们去尊重和缅怀!”

在这部小说中，矿工们默默无闻、无私奉献的精神，以及他们的凝聚力，都是小说的几大亮点，也是中华民族素质的一个宣扬。“我在讴歌当代的煤矿工人在工作条件艰苦、生活环境恶劣的情况下自强不息、任劳任怨、默默无闻地建设美好家园的感人肺腑的事迹。同时也通过小人物的喜怒哀乐，唱响和谐发展的时代主旋律，反映矿山人在党中央、国务院领导下，坚持安全生产，大力取缔小煤窑，维护社会稳定，促进祖国繁荣发展的精神风貌。”正是作者的这种自信和正能量，才使这部作品不但有血肉、有温度，而且有底气、有“筋骨”。

小说笔下日新月异的矿区，煤矿工人的个人经历和命运安排，时常交汇碰撞出耀眼的火花，成了跌宕起伏的故事，既矛盾丛生，又环环相扣。小说既写爱情也写亲情，既有栩栩如生的人物，又有耐人寻味的情节，更有让人肃然起敬和潜然泪下的人性光辉。可谓“笔法凝练娴熟、至纯如酒之香、至真如戏之魂”。正如作者所说：“老公是矿工，我作为他的妻子，除了比别的妻子操心丈夫的安全之外，更能体会到矿工们的酸甜苦辣，他们是一群活在社会最底层的普通人，工作条件艰苦、生活环境恶劣。他们和煤块一样，将光和热洒满人间，可他们活得很卑微，除了大的矿难，他们很少得到世人的关注。默默无闻的他们，孜孜不倦地奉献着。”

作家苏沧桑说：“自己常常站着走着，笔下的人物才能立起来；自己亲手触摸，作品才有温度；自己倾耳聆听，才能听到真正的心声；自己与天下苍生同呼吸共命运，文字才是会呼吸、有生命力的好文字。”从这一角度来说，小说《升井》真正做到了“身入、心入、情入”，文字更显得有温度、有高度、有力度。

听文友给我讲，作者是贷款出版这部用了她十四年心血的小说《升井》的，书出版后尽管了却了作者的一桩心愿，但卖书还贷也是她的主要任务。作者既是农民，也是矿嫂，就是在艰难的生活重压下，依然勤奋笔耕，且颇有收获，其长篇小说《母亲的红嫁衣》被甘肃省“农家书屋”出版发行并获奖，这部《升井》又是她的第二部成功的长篇小说。可见，作者始终在贫困中矢志不渝，在艰辛中坚持创作，在鲜为人知的领域探索，实在难能可贵。而更难能可贵的是，作者写完《升井》这部既包含着历史难度和思想深度的小说后，将迎来新的突破，即作者在后记中所说，“将调整一下心态，休息一下身心”，投身下一部关于农民工题材的长篇小说创作中。这里，笔者真诚的祝福并对其新作品的诞生充满期待，也更希望她能创作出新的“压舱”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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