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还是“石油王国”吗？
——湾叔
今天本来想继续写写阿联酋总统访美的，适逢沙特国庆日就还是转头写沙特吧。
首先，我想问问大家，你觉得沙特还是“石油王国”吗？
从政体来看，沙特作为富产石油的君主制国家，“王国”实至名归，所以理所当然还是“石油王国”。但如果从储量和产量来看，正如文章标题所言，沙特不做大哥已经很多年：储量不及委内瑞拉，产量则大幅落后于美国和俄罗斯。所以，如果把“石油王国”作为一个国家形象的标签，那么好像有那么一点点落差。
紧接着，我还有一个选择题想抛给大家。
如果来评价一下沙特的经济多元化改革进程，你更同意下面哪个说法：
a）沙特对石油的依赖已经大幅减少，因为非石油来源在政府收入中占据了更大份额；
b）沙特对石油的依赖性越来越强，因为该国需要更高的油价来平衡预算。
关于这个选择题的答案，欢迎大家在后台留言。
前几周国际油价暴跌，布伦特原油期货从7月初的每桶近88美元跌至9月初的71美元。越来越多的市场人士担忧中美两国经济增长放缓对石油需求的负面影响，这些负面影响很大程度上冲抵了利比亚原油生产中断以及中东冲突可能升级导致供应中断的担忧。成立于2016年的OPEC+在9月5日宣布，原计划于10月开始的渐进增产方案将推迟至12月，但这一延期计划未能对国际油价形成显著的托举。对于沙特来说，油价下跌导致的石油收入持续下降已不容小觑，因为该国迫切需要为“2030愿景”源源不断地注入海量资金。
充满不确定性的石油市场
2022年俄乌冲突爆发后，国际油价一度飙升至接近120美元/桶的价位。此后国际油价震荡下跌至目前的71美元/桶左右。
全球石油需求在疫情结束后强劲反弹，但同期巴西、加拿大、圭亚那和美国的石油产量增加，极大地增加了全球石油供应总量。随着市场形势向供过于求转变，OPEC+自2022年末开始大幅减产以保持供需平衡并竭力支撑油价高位运行。在所有这些减产方案中，沙特均占据了相当大的份额。今年6月，沙特的日均原油产量仅为880万桶，远低于2022年8月的1110万桶/天，这也是近年来的峰值水平。事实上，沙特的产量不仅仅是2022年以来的新低，也是2007年以来的最低水平。虽然从疫情结束至今并无任何重大全球经济危机，但沙特却在不断丢失国际石油市场上的份额。
展望未来，OPEC也好，国际能源署（IEA）和美国能源信息管理局（EIA）也罢，各家对全球石油需求前景的预测存在较大的分歧。这其中，OPEC是最为乐观的，仍旧预计2024年全球石油总需求将增加210万桶/天，2025年将进一步增加180万桶/天。IEA和EIA则相对保守，评估预计2024年和2025年分别适度增加100万桶/天和110万桶/天。
这三家机构唯一存在共识的地方在于，它们都预计今明两年非OPEC+石油生产国的供应增长将大幅放缓，从2023年的2.4%降至2024-25年的1.1%-1.8%。同时，EIA和IEA还都认为，2025年OPEC+的供应量将增加。将这三家机构的预测简单加权平均一下，可以看到，虽然2024年的需求增长可能超过供应增长，但2025年情况将发生逆转，特别是在OPEC+继续推进增产计划的背景下。
2014年“昨日重现”
2014年的那次油价暴跌距今已整整10年。相信大家回想起来依旧会感觉触目惊心：从2014年9月的略低于100美元/桶近乎自由落体式的滑落至2015年1月的50美元/桶，并最终在2016年初创下近30美元/桶的周期低点。
那一次的油价暴跌主要源于4方面因素。首先，美国产量的快速增长推高了全球石油供应。第二，2010年全球金融危机后全球石油需求虽有短暂强劲反弹，但在2011-14年间迅速放缓。第三，2014年整体库存水平有所增加。第四，对OPEC应对油价下跌的预期有所修正，放大了这些因素。2014年5月，时任沙特石油大臣Ali al-Naimi表示，“100美元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价格，包括消费者、生产者和石油公司”，这似乎印证了OPEC将调整产量，以将油价维持在100美元/桶左右。2014年11月，油价跌至80美元/桶，但OPEC部长级会议未能协调达成减产计划。
今时今日，形势与2014年既有相似之处，也有不同之处。近年来，非OPEC+石油生产国的供应强劲增长，全球石油需求似乎正在减弱。不同之处则在于，2014-15年的高库存水平当前尚不明显。更为重要的是，OPEC+迄今没有流露出任何迹象表明这一群体试图支持特定的价格目标。或许，并不是OPEC+不想，而是因为历史经验提醒了OPEC+各国，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
国际油价对沙特财政政策的挑战
近年来，沙特政府在实现收入来源多样化方面取得了长足进步，尤其是在引入增值税之后。目前，非石油收入占到沙特政府总收入的近40%。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沙特的经济和财政已经戒除了“油瘾”。相反，该国的财政预算仍然严重依赖着石油收入。
沙特政府的石油收入主要来自以下三个渠道：特许权使用费（对石油销售进行征收）；企业所得税（上下游生产活动）；沙特国家石油公司（Saudi Aramco）向所有股东支付的股息（政府目前持有该公司81.5%的股份）。2024年上半年，股息约占Saudi Aramco向政府支付的各种税费总金额的一半，持有阿美16%股权的公共投资基金（PIF）也极大地受益于Saudi Aramco支付的股息。
油价持续下跌将对沙特政府的预算势必产生重大负面影响。当然，得益于沙特政府过去数年的收入来源多元化努力成果，上述影响比十年前要小。IMF最新报告预计，沙特2025年的石油收入将达到7600亿里亚尔（约合2000亿美元），参考的全年平均油价为77.8美元/桶，全年日均产量为970万桶/日。
但问题在于，如若2025年平均油价为70美元/桶，那么沙特的石油收入将下降5%。如果产量再降到900万桶/日，平均油价依旧为70美元/桶，那么收入将比IMF预测的低9%。这两种假设都表明，沙特的石油收入将持续承压。在这种情况下，Saudi Aramco将股息支出维持在2024年的水平也将面临较大压力。能不能削减一些股息支出，当然可以。但这样的话，沙特政府收入遭受的冲击会更大。不同情景下，沙特政府收入的影响范围预计将达到GDP的1%-4%，并可能导致2025年财政赤字达到GDP的4%至7%。除非沙特政府能够进一步有效开源节流，否则这些影响和冲击还会波及到PIF的经营活动。
做出战略性的决定总归是艰难的。沙特王储Muhammad bin Salman较2015年刚刚走上前台时已经成熟许多，处理复杂的国事也更有经验。同时，沙特的多元化改革进程即便有些“进三步、退一步”，总归是取得了可喜的进展。这对于沙特应对当前这样的挑战是不错的利好因素。然而，OPEC+内部的协调难度正变得越来越大，产量配额执行过程中的阳奉阴违也越来越显性化。这显然不利于沙特利用对国际油价的影响力改善自身财政状况。考虑到沙特依旧较为强劲的政府资产负债表，石油收入小幅短期下降带来的冲击是可控的。然而，一旦石油收入下降呈现长期化趋势，沙特政府或不得不做出艰难抉择调整“2030愿景”下的战略项目优先次序，并努力开发新的收入来源。增税？Maybe......
最后，还是要祝愿一下沙特：
国庆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