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怡芬
1971年出生,浙江舟山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协“21世纪文学之星”2008年卷丛书入选者,曾获2010年度浙江省青年文学之星,2012年《作品》文学奖,2023年“储吉旺文学奖”主奖;2002年开始写作,已在《人民文学》《十月》《花城》等期刊发表长中短篇小说120多万字,出版小说集《披肩》《追鱼》,长篇小说《离觞》《海上繁花》。
2024-6《收获》
中篇小说《浪淘沙》(杨怡芬)
曾被潜规则的女公务员小葵,在床照曝光后被迫辞职并离婚。疾风骤雨下,她躲回老家疗伤,不料偶遇昔日发小田雷,出任他刚收购的海产公司的法人。小葵原以为自己重新开启新生活,却不知这家公司成了田雷不断扩张的事业版图的提款机。巨额债务压垮了田雷,危机时刻,有人力挽狂澜,出手收购了小葵的公司,纠缠着爱情、权力和不明目的,新的转机开始了……
杨怡芬中篇《浪淘沙》(插图:王羽天)
创作谈
和编辑一起完成的小说
——中篇《浪淘沙》创作谈
杨怡芬
虽说,写小说的,大多会小心地绕开自己,我也是;可我这回还是得承认,这个小说,离我的生活很近。故此,我把原型都拆分揉碎,直到他们不能自认也不会被旁人指认,成为一个新造的小说中的人。这也是我多年坚持的写作伦理,不要给身边人添麻烦。可是,在我心里,这些碎片会重新组合,恢复成真正的记忆。那么,也可以这样说,我在虚构,同时也写下了我的记忆,这让我的小说在某种程度上接近非虚构,我甚至参考了当年的天气,沙尘暴南下和台风来袭,在小说的时空里,也在现实(历史)的时空里。
从四十岁左右开始,小说,成了我观察的工具,而在进行虚构的我,不过是小说的通道,我的无意识从现实的深处经此而显形成为文字。
让小说自己发生吧。当我设定好“世界观”(套用一下网络小说的术语吧)之后,在我鼓足勇气推开小说世界的门(反复删除后终于决定留下的第一段,是门把手)之后,我就开始跟随小说。当然,面临歧路时,“我们”还是会停住脚步细细商量一番,这样的商量常在梦境里发生。啊,我是一个投入而感性的写作者呢,写作不仅占据我清醒时候的思绪,就连潜意识,也归它驱使。
已经在“自觉”写作的阶段,但落实到具体写作行为时,还是可以享受到在“自动”写作的轻松和快乐,这,也算是幸福一种吧?也许,正是我持续写作22年的原因之一吧。
在2010年左右,作家陈集益以《和小说一起成长的人》为题,写了关于我的印象记。这题目恰如其分地概括了我和小说的关系。写小说之后的我,经过多年的自我训练,我变得比从前更开阔些,更多了几分“主体性”。如果没有写作,我就是一个单纯柔顺(也可以说说肤浅而快乐)的女子——她此刻肯定还在我体内,而写作打开的门窗,让我拥有了一个相对多维的世界。因写作而不得不增加的阅读量,是向外关照;写作这个日以继夜的过程,是向内关照;在这样的内外关照中,一个对自我价值充满各种疑虑的女人,终于慢慢确立了“自己”。这是写作带给我的。仅凭这一点,写作对我人生就有了确定的意义。
至少,我不会坠入虚无。大先生有言,“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在自我犹疑和肯定之间,我怀抱着很多希望。不知在哪则创作谈里,我写过这样一段话:“我的小说是张细密的渔网。如果我能精妙而又准确地写出已经变化了的女人,那么也就写出了这个时代,并在文字里保存下了这个时代。”我的长篇小说《离觞》的责编将这段话拿去做了书的腰封的封底,等同于我的自荐。
《浪淘沙》也是这诸多希望中的一个。我希望能在文字中留住那段叙述时空(2008年到2012年左右),那段时间的经济情势,和现在,有些相似。我相信所有的好小说,都是为此时此刻而写的。我也想写出好小说来。我们是怎么走过来的,我们又将怎样走,这样的时代之问,在小说里,我交给小葵,用她折射出的浙东商人的世界为舞台,慢慢演绎,慢慢探寻。中篇小说,还是有闪转腾挪的空间的。
所谓当局者迷,说自己的小说,真的没有把握,线头都在那里,到底该抽哪一根呢?还是编辑老师看得更清。初春时,我将这篇小说投稿给谢锦老师,四天之后,谢老师就来说修改意见,她说“我迫切盼望您再想想,再修改下,小说会向更深处伸展。当然,我的个人想法供您参考,不当处,请您谅解,随时欢迎您和我沟通、再沟通”。这样迅速而诚恳的反馈令我感动。谢老师的修改意见有三条,一是田雷的出场有点啰嗦,二是小说从“见朱见鹤处”开始打滑,三是田雷的暗线被严重忽略。我细细一想,有道理啊,田雷的出场戏里夹带我很多对于故乡的感情,这是“私货”,我不嫌多,读者会觉得拖沓。故事“打滑”之说,也让我警醒,那几段我写得最为顺手——写男女恋爱,似乎是我的胜场,我该怎么加固呢?至于暗线,它一直若隐若现,将它照亮些,小说确实会更丰富。那天,谢锦老师给我发来修改意见时,我正在电影院看《沙丘2》,正看到女主在召唤沙虫,感觉力量满满,当即简短回:我改!我修改了四天,又返回谢老师。第二天,谢老师和我通了三十五分钟的电话,继续说修改,重点还是在“暗线”的处理,我起初怯于笔力不敢表达的部分,被谢老师“挖”出来了。这一次,我改了一周。谢老师说,这回她得放一放再看,要忘记前面两稿的感觉,像看新的一样再看一遍。一周之后,谢老师来说“小说整体都可以了,田雷的戏份加入之后,后半部分比较饱满了,但是我阅读中始终觉得这个朱妈妈有点不自然。” 在这个小说里,朱妈妈是来兜底的角色,她还可以呈现更多,但是,得控制在不抢女主小葵戏份的程度内。我静心改了两天,送出稿子的同时,也感谢谢老师,经过这三个来回,她把这小说带到更深远、更高广的地方了。可以说,这是一篇和谢老师一起完成的小说,期待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合作机会。在漆黑的小说写作的荒原上,并肩与虚构之虚无“作战”(肯定是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最后再一起回到人间,有这样的同行者,对写作者来说,夫复何求?
这个中篇,是我小葵系列的第三篇,它既独立完整,又承上启下。在它之上,有《鱼尾纹》和《银河之眼》,在它之后,有《与海豚同游》。有意思的是,作为结尾的《与海豚同游》,今年10月份发在《芙蓉》杂志上,被《小说月报》《小说选刊》《长江文艺好小说》先后选载了。作为《与海豚同游》的前传,《浪淘沙》有着更强劲的力量,在这个系列里,它犹如船之龙骨,能在《收获》杂志上发表,是它的荣幸。“小葵系列”的单行本(书名还未最后敲定),明年也将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小葵这女子,从豆蔻年华到初老将至,行走在1984年到2020年的历史进程之中,她是“我”,也是“我们”。
是时候泊舟四望了。改革开放后的第一代弄潮儿,他们在哪里?海天茫茫,我们去向何方?好吧,别理会我这样豪迈发问,我写的还是一个女子,一个与财富、情爱、家庭乃至自我成长紧紧纠葛的红尘故事。它,只是一个小说。
2024年霜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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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6《收获》11月15日出版
《收获》长篇小说2024秋卷11月18日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