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几声呢喃,像风一样轻,阳光一样煦暖,歌声一般飘逸。从上空飞过来,落在楼道上的某个位置。
循声而去,看见天花板上的声控灯上,落着两只燕子,形体相同,尾羽如剪,毛色光泽,滑腻,分不出雌雄,应该是一对燕尔,来这里安营扎寨,生儿育女的。
声控灯是白色的,圆圆的,锅盖那般大,月饼那么厚,俨然一个超级大糍粑。这么大的糍粑,吃时得用刀,切起来也得用力,把整个身子压上去,龇牙咧嘴,把刀刃嵌入糍粑里,慢慢的割,慢慢的锯,不然切不开,割不断。
灯与天花板之间,存在着一定的罅隙,像人与人之间没有紧密团结在一起,感觉有点不协调。
显然,灯不是自愿的,是被人为固定上去的,用电击,用螺丝绞,让其就范,悬于高空,置于险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慢慢耗尽一生。
想想多可怕,易动恻隐之心。
燕子钻了这个空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燕子不得利,也不乘人之危,只借此作为立足之地。不挑拨离间,巢没筑在灯板之间,仅与灯相依,沿墙往南延伸。把巢筑得又扁又长,像簸箕,像邃道, 像个天文望远镜,可以滤掉烦恼,穿越时空,展望未来。
燕子含泥一口一口地往上啄,泥是黑魆魆的,糯糯的,黏糊糊的,饭粒般大小,像农村自建房用的泥砖,里面掺有砂土,草茬,松针,雨水与唾液。
这些材料不知从哪弄来的,不知有多远,中间要经历多少风险,付出多少艰辛。
只见它翅膀一扑楞,便不见了,嘴巴一呢喃,又回来了。每次加痕,都与上次稍有不同。无论颜色深浅,泥粒大小,光滑程度,以及巢穴宽度都有差异,像树龄,一眼就能看出来。
巢上有四道痕迹,燕子像我一样在这里呆了四年。四年不长,也不短,它们都自建了房,有了家室,儿女一大群,活得有滋有味。
这令我汗颜,甚至有点自卑。骂谁不如畜牲,可人很多时候还真不如畜牲。
燕子把巢建在七楼之上,这是校园最高峰,也是权利的致高点。是块风水宝地,上有钢筋水泥板罩着,下有高楼大厦撑着,前方海阔天空,后面有声控灯照着。不担心下雨,不担心天黑,不担心尘世喧嚣的打扰。
有保护伞,连灵魂都是自由的。
主任说,拜托大家别把燕巢铲掉了。燕子是个吉祥物。不碍事,不挡道,也不影响谁的正常工作。
燕子不知什么时候飞走了,留下一个空巢给人去想念。
这让我想起移民户,从三峡迁过来,在荒废的山坡上住了三四年,建了一幢泥瓦房,房子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后来外出打工,一去不返。不知去了哪里,也不知过得咋样?房子常年闲置,没人维修,不断坍塌,成了废墟。
都说“燕窝”大补,有人往燕巢口捅了一下,弄了一小块下来煲汤。
谁知此燕窝非彼“燕窝",泥做的,不怎么好吃。
对于一知半解的人来说,面临的挑战经常是余额不足,支出困难,人生不易,只能吃土。
爱吃就吃吧,只是这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吃,那么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