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监狱之城,你可能会想到德克萨斯州的亨茨维尔(Huntsville, Texas),或者阿肯色州的福雷斯特城(Forrest City, Ark.) ,以及加州的苏珊维尔(Susanville)。
即便你没听说过这些地方,你也能够想象:那里的人口有一半被监禁,几乎每个人都为监狱工作,或认识为监狱工作的人。总之,你可能不会想到洛杉矶这样的地方。
但也许你应该这么想。
严格来说,洛杉矶并不是一个监狱之城。虽然洛杉矶县内分布着几所联邦和州立监狱,专门关押重罪犯,但南部地区的监狱名气更多源自其监狱系统。
该县的监狱平均每天关押近1.3万人。洛杉矶拥有世界上监禁人口最多的国家中规模最大的监狱系统,其囚犯人数大约是纽约臭名昭著的赖克斯岛(Rikers Island)监狱的两倍。
在洛杉矶的历史进程中,几乎一直伴随着旧监狱的扩建、新监狱的建造,或是对此的争论不休。建设、拥挤、再建造的循环就像老化的霓虹灯一样,在洛杉矶的历史背景中嗡嗡作响。
如今,随着县领导再次讨论是否更换破败的男子中心监狱的问题,这种嗡嗡声变得更加响亮。这座摇摇欲坠的监狱,主要关押着等待审判或犯下轻罪的男性。几乎所有有话语权的人都觉得,它早就应该被拆除了。
南加州大学亨廷顿-美国西部研究所(Huntington-USC Institute)所长、南加州大学历史学教授威廉·德弗雷尔(William Deverell)说:“这与高速公路问题非常相似。如果我们有一条高速公路太拥挤,我们就会说,‘好吧,那我们再建一条。’那要怎么解决一所监狱的问题呢?那就再建一所。”
该地区的第一座监狱建于1786年,位于现在的洛杉矶市中心边缘,当时加州被西班牙帝国占领。当时,它被用作西班牙士兵的警卫室,被称为 Cuartel Viejo。
但就在它关押囚犯后不久,这里就变得人满为患,或者说,正如《时报》所描述的那样,这里有了“慷慨的赞助人”。一旦这里破败到无法使用,当地领导人就把一位牧师的房子改造成临时监狱。
于是,在1841年(距离加州成为一个州还有近十年时间),洛杉矶建造了严格意义上的第三所监狱,但可能是第一所专门为此目的而建造的监狱。
然而,位于新高街和坦普尔街(New High and Temple streets)交叉口的这座简陋建筑并不是为所有人准备的。白人囚犯被关在室内,而土著和墨西哥囚犯则被拴在外面的木头上。
下一所监狱是一座单层的土坯建筑,位于春街和富兰克林街(Spring and Franklin streets)的交叉口。该监狱于1853年启用,据《时报》报道,当时的洛杉矶是“全美最混乱的城市”。
在这个不断发展的城市里,谋杀案频发,以至于报纸像报道天气预报一样报道这些谋杀案。在这个仅有3,500人的小镇上,有四名男子被枪杀,其中一家报纸将那个夜晚描述为“杀人繁忙的夜晚”。
随着城市治安状况的恶化,监狱也愈发拥挤,1881年,市政府在西二街(West 2nd Street)开设了一所监狱,可容纳约40名囚犯。该县也紧随其后,五年后开放了“现代化”的新高街监狱(New High Street Jail),这是一座三层的哥特式砖石建筑。到了1887年春天,这里已经人满为患。
市监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到了19世纪90年代,就连警察局长也开始抱怨西二街监狱的拥挤状况。这座原本只能容纳几十人的建筑,现在却关押着几百名男性、女性和儿童。
《时报》在1894年写道:“里面的空气如此污浊,把任何人关在里面都是残忍的。当局无法回避一个事实,那就是监狱的规模远远不能满足这座城市的需求。”
因此,两年后,市政府再次启用了一所新监狱,这次是位于第一街的理查德森·罗马式(Richardson Romanesque)巨型建筑,可容纳的囚犯人数是旧监狱的两倍。不到一年,新监狱也人满为患。
警察局长在1903年报告说,一些囚犯开始睡在吊床和临时帆布床上,其他人则被迫站着睡觉。
同年,县监督员批准在坦普尔街和布纳维斯塔街(Temple and Buena Vista)交汇处修建一座可容纳228人的监狱。到圣诞节时,这里也已经满员。
当时已经没有足够的资金继续建造监狱,因此当地领导动员了市里的囚犯组成劳动队,在伊莱西恩公园(Elysian Park)附近建造了一个围栏,以补充现有的监狱。
20世纪20年代在建的洛杉矶县监狱
(图源:Los Angeles Times)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的教授凯利·莱特尔·埃尔南德斯(Kelly Lytle Hernández)在她关于洛杉矶监狱的权威历史著作《囚犯之城》(City of Inmates)中写道:“到1910年,洛杉矶已经拥有全国最大的监狱系统之一。”
短短几年内,当地的监狱再次超出了容量。1916年,《时报》的记者们探访了市监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称这里是“满是虱子”、“卫生条件极差”的建筑,“条件之恶劣令人难以想象”,而这座“富裕繁荣的城市”不能再对此视而不见。
“我们怎么能指望用这么糟糕的方式能培养出诚实、健康、真心改过的人呢?如果囚犯进来时就带病,出去时会病得更重。如果囚犯进来时健健康康的,出去时却会一身病痛、精神萎靡。在现代社会,这种情况实在说不过去。”
该报认为,解决方案是建造一所新监狱,计划建造一所“一流的、现代化的、通风的、卫生的、仁慈的城市监狱”。它将有阳光和窗户,并允许囚犯使用毛巾、牙刷等物品。但是,这些看似可以实现的目标,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大多变成了空想。
与此同时,市政府在格里菲斯公园(Griffith Park)为监狱农场搭建了营房,这为几百名被捕者提供了更多的自由和阳光。但被关押在主要监狱的囚犯继续在越来越不人道的条件下苦苦挣扎。
而县监狱的囚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1921年3月,被关在布埃纳维斯塔县监狱(Buena Vista County Jail)的囚犯发生了暴动。当时监狱已经严重拥挤,近450人挤在原本只能容纳200人的牢房里,以至于《洛杉矶时报》站在了闹事囚犯一边。
1935年,城市监狱的囚犯们坐下来享用丰盛的圣诞大餐
(图源:Los Angeles Times)
那年春天,骚乱的导火索是一团火焰。一名囚犯因不断烧报纸煮咖啡而被关进禁闭室。据称,在“地牢”里,他与其他被关押在那里的人密谋策划。
囚犯们受够了睡在满是害虫的走廊里,他们猛烈敲打牢门,砸坏所有能砸的东西,然后向经过牢房栏杆的任何人扔碎片。结果,像往常一样,要求建造新监狱的呼声加倍高涨。
《时报》写道:“本报一再大声呼吁,反对这些可怜的、滋生犯罪和疾病的可怕监狱。多年来,它一直敦促立即建造新监狱和卫生设施。”
几个月后,当地官员听取了这一建议,下令设计建造一座县司法大厅,这是一座12层的文艺复兴风格建筑,顶部五层将容纳全市、全县和所有联邦囚犯。到1925年奠基时,成本已飙升至600万美元。
即便投入如此巨大,也未能阻止“建造、拥挤、再建造”的循环。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它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时报》的头条新闻中。
1953年,洛杉矶县监狱发生暴乱,一名消防员走过拥挤的牢房
(图源:Los Angeles Times)
到1958年,持续的拥挤和恶劣条件促使一位县监督员建议建造一座5英亩的空中监狱桥,由此催生了这样一个头条新闻标题——“新监狱将横跨日落大道”。
幸运的是,这个提议中的怪物建筑并没有成为现实。
但是,为什么建监狱这种解决方案在洛杉矶如此常见?可能并没有唯一的答案。埃尔南德斯(Hernández)在最近的一次采访中沉思道:“是不是因为洛杉矶幻想自己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乌托邦,因此需要消灭那些破坏这种幻想的人群?”
她表示,这个地区长期以来一直是全国最大的土著、黑人、墨西哥人和无家可归者的聚居地,而这些群体都是监禁的重点对象。她说:“因此,洛杉矶成为监禁的中心之一也就不足为奇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我们与全国的趋势是一致的。”
然而,南部地区往往是监狱建设趋势的先锋。1963年初,该县两座新监狱即将完工,报纸称这将最终“结束司法大厅的拥挤状况”。
1987年,在男子中央监狱的一个小教堂里,囚犯们躺在床上看电视
(图源:Los Angeles Times)
这两座建筑预计总耗资远超2,000万美元。其中较小的一座新监狱以慈善家西比尔·布兰德(Sybil Brand)的名字命名,墙壁为粉红色,位于洛杉矶东部,设计可容纳915名女性。
另一座规模较大的是男子中央监狱(Men’s Central Jail)。它位于市中心一块17英亩的土地上,可容纳3,323名男性。《时报》当时将其描述为“看起来像一个现代化的制造工厂”。
从20世纪70年代中期开始,监狱的恶劣条件引发了一系列联邦诉讼。1978年,代表男子中央监狱囚犯丹尼斯·卢瑟福(Dennis Rutherford)提起的集体诉讼开庭审理,最终囚犯们胜诉。
法官威廉·P·格雷(William P. Gray)宣布监狱条件违反宪法,并下令进行一系列改革:县监狱需要给每个人提供一个床铺,而不是让人们睡在地板上。他们需要让囚犯每天在室外活动一个小时,而不是每周两个半小时。他们不得在早上6点前叫醒囚犯,让他们花16个小时去当地法院,并需要每周至少两次为囚犯提供干净的衣服。
在此后的几十年里,该县没有做到这些事情中的许多项。在格雷法官做出裁决后的几年内,监狱人满为患,以至于数百名仍然没有床铺的囚犯只能得到毯子,睡在屋顶上。
最终,该县在市中心建造了另一座被称为“双子塔”(Twin Towers)的庞大监狱,这所监狱位于1924年该市瘟疫爆发的地方。由于没有资金支付运营费用,这座耗资3.73亿美元的监狱空置了好几年。到1993年该县囚犯人数达到峰值时,有2.3万多人住在这所监狱里。
2019年10月,男子中央监狱的普通牢房区
(图源:Los Angeles Times)
但是,即使在押人数开始缓慢下降,关于何时以及如何扩建洛杉矶监狱设施的争论仍在继续。
出于自身的需求,市政府于2006年开始建造一座耗资7,400万美元的监狱。而县里的监狱设施仍然严重超负荷,尤其是男子中央监狱,由于年久失修,狱中条件一直很糟糕,被越来越不耐烦的联邦法官多次谴责。
《时报》在 2010 年写道:“在男子中央监狱,原本设计关押三名囚犯的牢房却关押了六个人。上周,美国地区法官迪安·D·普雷格森(Dean D. Pregerson)称这种做法‘完全不符合基本价值观’,并指出囚犯甚至连站起来走一两步的空间都没有。”
当时,格雷(Gray)已不再担任法官,因此由普雷格森(Pregerson)接手卢瑟福一案(Rutherford case),并裁定监狱的现状“未来不应继续存在”。
十多年后,这种情况依然存在。普雷格森仍在监督这一案件,以及另外两起案件,一起是关注狱警施暴问题,另一起则是关注精神病囚犯看护问题。
一名囚犯在两年前提交的卢瑟福案书面证词中写道:“因为这里太拥挤了,每个人都神经紧张。一些马桶不能用,所以这里尿味和屎味冲天,那些被锁在椅子上的人有时会尿在地上,因为狱警不愿意解开他们的镣铐。”
最近几个月,监狱检查员对老鼠、蟑螂和满是粪便的牢房表示担忧。一些囚犯开始抱怨食物不够。
今年春天,检查人员发现,有些牢房没有冷水,囚犯们就用绳子把装冷水的塑料瓶从一个牢房传到另一个牢房。就像1921年一样,一些囚犯点火加热饮料,或将金属铺位变成临时烤盘,来做一顿热饭。
2015年4月,男子中央监狱屋顶的主要运动场地
(图源:Los Angeles Times)
虽然囚犯们不再被拴在外面的木头上,也不再睡在屋顶上,但由于暖通空调系统故障频发,室内温度有时会降到50多度。过去两年中,至少有两名囚犯因体温过低而死亡。
监狱仍然难以提供足够的床位,近年来,他们甚至被曝出让囚犯睡在浸满尿液的地板上,用垃圾袋当毯子。
2019年,洛杉矶县监事会(L.A. County Board of Supervisors)取消了耗资17亿美元的计划,该计划打算用类似监狱的精神健康设施取代破败的中央监狱,并在此后的五年里,试图实施不新建监狱的策略,转而将重点放在降低监狱人口上。
多年来,当地监狱的关押人数首次降至1.3万人以下。但今年,随着犯罪率和政治压力的上升,洛杉矶的领导层改变了做法,这引发了人们对以下问题的质疑:他们到底能把多少人从监狱里转移出来,以及即将到来的法律改革是否会再次导致该县的监狱人口激增。
于是,在暂停了一段时间后,监狱又开始了建造、过度拥挤、再建造的过程。
(图源:Los Angeles Ti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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